那日离开前吴虞只匆匆拾了两把短刀带好，离开前满心欢喜在她脸上揉搓两把:“不想知道也告诉你，七八日便回来。”
他只撂了一句话便在外头人的央促下走了，可他自然不是因为去捉贼欢喜，不过是因为真正要当官了嘛。
八品官那点俸禄和他得的赏金比也不值一提，没品级他也一样在军中千呼万唤，可既然都在边关吃了那么多年的沙土拼了那么多年的命，图的不就是这一刻。
且封官之日就在十日后，他必要回来领旨受赏的。
所以十八娘丝毫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大的事，他就算是把贼抓丢了也不可能不回来领旨，且那个贼首的部下也被吴虞尽剿灭了，光杆将军还有什么可惧。
就这样十八娘自在居家到了第七日。
……
第七日夜，渡口边，水面的船紧地一晃，吴虞俯身从船棚卖出来，抬手向对面一抛，一个部下未看清便赶忙去接，却吓得另一人一乍:“爹哎！是脑袋！”
这人吓得抱着头连跌在甲板上，吴虞抬手便接过了火把扔到方才贼首所在的小船上，本这几日便干，火呼一声便将吞了。
“人已烂了，懒得大老远给他收尸，拿这回去交差。”
他提着刀在衣摆把血蹭去，蹲下就着水洗去手上血污。
饶这几个也是吏卒，瞧着这叽里咕噜滚的脑袋也是胆突突，连忙拿包袱裹了。
“即刻返回洛阳。”吴虞吩咐，“日夜兼程，不要耽搁。”
一人却过来道:“吴官人，此地是乡野未必能买得冰，这，这贼首的首级，怕是带回去时腐坏太甚，不如还是到长安去，买些冰镇起来。”
吴虞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其实是想休息罢了，可毕竟不是他带出来的部下，他也不会太严苛，且既事办妥了再耽搁半日也还使得，便点头:“去长安。”
天亮时到了驿馆，其余人去休整，这二位跟着吴虞办事，吴虞取出他们给的假名帖落了住处，那二位便去买冰和盛具。
他暂且无事便回了驿馆的屋内，却才靠下便觉得一硌，才想起来这是那匪首身上最后剩的银钱和一把二十年前军中制式的环首刀，在斑驳锈迹间依稀可探往日锋芒。
他一闭眼，想起方才船内，他审问匪首是何人相助，又来投奔何人，匪首只说，是来找他的妻子。他们都是长安人，虽小时都只是平民百姓，但自记事起便相识，十五岁便成了亲，一直到他二十岁最后一次回家离开，二十年都没有再见过她了。
她不识字又胆子小，家里还有双亲，一定还在长安，他只是想回来再见她一面，省得以后黄泉路上认不出她的模样来。
但这种狡诈之徒的话他怎会信，更何况是真的又如何，这与他无关。
可若以前他是绝不会再理会此事，可现下他看着这堆钱，心里却突然跳出怯怯的个声音。
“你还…没死？”
他手指一屈攥紧了装钱的包袱，起身离开。
……
为前朝旧都，其格局自与他出不同，可到底也日渐落寞了，这处的百姓住的小巷倒仍有百年如一日的烟火气。
午后日晒，许各家都在休息，只有桑槐上鸣蝉聒噪。他看着坊牌来到一宅门前，隐隐听到里头有孩童呓语，便放轻了手扣门:“吕氏娘子可在？”
不一会儿听见有拕鞋的脚步声，一中年妇人开了门，襟上还别着纳鞋的针，“小官人是寻我？”
吴虞点头，把钱递给她:“李仁伏诛，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钱财，现归还于你。”
妇人的衣襟立时便滴滴答答沾湿，却没有接，“我也听说他后来去做了匪寇，这是不义之财，请官人还给受害的人去罢。”
吴虞摇头:“他可不是小偷小摸，抢的人太多，这点钱也补偿不得什么，你也算受了他的害，便收着吧。”
妇人闻言接下，却落泪更多，吴虞却只道:“你也不必怜他，且不说他在外害旁人，这些年他在外虽见不得光日子过得可不差，手里经的金银不知多少，抢的买的女子不知多少，那时何曾想起过你，何曾想起过他父母？”
妇人一怔，真一时便收拾了眼泪道:“多谢官人告知，他有今日也是罪有应得，我替他照看了这么多年父母，拿他些钱财也分属应当。”
吴虞点头，转身便离开，回去路上却突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回头才见是个小道士，可未等他开口，小道士突然:“你的属下要杀你。”
不等他细问，小道士便一溜跑没影了，可他心里也突然轰了一下，便先往渡口去，果然他乘的那艘船被烧了！
假名帖还未在他身上，烧船便是要断了他的去路。一闪身他便躲在了渡口附近，果然那两个人又寻到此处:“那姓吴的并没在驿馆，不知去了何处？”
另一人道:“他的名帖在我们这，无法去他出下榻也没法乘客船，若察觉了什么也定会来此乘船离开，我们便在这等他。”
可他才说完，另一人便惊得一跳:“吴，吴官人……”
二人应声断喉，吴虞上去一脚踩住割了脑袋，收了他们身上的钱和名帖，用布巾将他们的头和匪首一道提走。
可雇的船行出还不到半路，便有人追了上来。
……
第八日了，虽还不到最紧要的时日，十八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又说不出。
晚饭后她便有些坐不住在门口溜达，可干溜达也有些不好意思。
门口有棵桃树是先前栽的，看它活得还很好便没有移走。她便站在树下摘这个桃，许嬢嬢见了道:“小娘子，那桃还青着呢，可不好吃。”
“我尝尝。”她有些心虚道，可吃了一口，“嘶，可真酸。”
她酸得皱眉，可又不想回屋，便继续在门口一边儿张望一边儿啃。
直到吃了第三个，牙要酸掉了，月亮都出来了。
她有些落寞从踩着的石头上下来，一转身突然见眼前有个身影。
这影子一动，一头便倒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