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吴虞…”

    他孤零零站在家门前，背后是薄凉夜色，十八娘又有些看不清，轻声唤了句，可他只向前迈了一步，一头倒在了十八娘肩上。

    “啊！”

    扑通一声，十八娘被压倒在了花丛里。

    ……

    她费了半条命的力气才终于拖着衣袍爬了出来，偏偏这时候看门的老伯也终于回来了，一见也吓得“哎呦”一声，赶忙去叫人。

    进屋到了灯下，许嬢嬢急忙跑去唤了大夫来，十八娘在旁边才看清他的模样，虽没什么要命的伤，可一瞧这全身破破烂烂脏兮兮，脸上手上尽是伤口。

    啧，这是吃了大亏啊。

    “小郎君没甚大碍，不过是尽日疲乏力竭，一时可能又放松了精神便撑不住了，只需任由他歇息，醒了吃些糖水便是。”

    “是，是，无事便好，多谢大夫。”许嬢嬢也大大松了口气，连连道谢送大夫出门。

    ……

    吴虞快醒来时，耳边又听见身边“磕”“磕”的动静，这细微的动静一声一声将他从杀戮的梦中唤了回来。

    他手紧紧一握，睁开眼，便见她抱着香榧食盒子坐在床榻上，他的身边。

    “呦，醒啦。”她轻轻捻了捻手指，把果仁放到口中，却立时上前安慰和焦急，反而继续不疾不徐清脆咀嚼，一晌才缓缓声音叹:

    “唔，又给人欺负了。”

    吴虞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她，竟笑了下，阖眼点了点头。

    带了那么多人势在必得地出去，孤零零惨兮兮回来，不必问，也知道他这是中了谁的招。十八娘便也没有再问他往他心口撒盐了，只搅小案子上的糖水，突然凑近些，小声看着他道:

    “这个破活计便不干了，我带你回江都去。每个月仍给你一百文呢。”

    吴虞竟是怔了怔，却再笑不出来了，只看着她，瞧不出是什么神色。

    “自来都是我在最前头送死，头一次有人说，要我去她的身后。”

    虽吴虞的语气并不重，她还是感觉心突然像被这句话沉沉压了下去。

    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便又嘀咕道:“你说的好听…也只有一百文。”

    吴虞挑眉道:“你之前可是说的每天一百文。”

    “还有这回事…”十八娘扭过头去假装望天，拎着他袖子把糖水塞到他手里。

    吴虞接过来一口喝了便起身来，十八娘赶忙道，“去辞官也不必急于一时，我不会后悔的。”

    吴虞一把提起长刀便出门:“急着呢。”

    十八娘倒真高兴了，在背后追着嘱咐:“若有欠的工钱不要也行，我补给你。”

    ……

    “吴副都统？！”都统府侍卫一见吴虞竟吓了一跳，“这么早回来了？”

    吴虞对他的惊讶却并不惊讶，只提着东西大步往前闯。他是因办事才出去的，侍卫自然也没敢拦他，但急忙道，“吴副都统，且等下官先去通报曹都统。”

    吴虞却恍若未闻，几步到了后堂，反手哐一声重重合上。

    “吴虞！”曹都统自也有些惊讶，便往他身后瞧，可见没其他人便又赶忙问:“这么早回来了，人可抓了？”

    吴虞只哐一声将箱子按在曹都统面前，一拨挑开盖子，赫然人头便在箱中。

    这冻得青紫的匪首人头却使曹都统松了口气，可他立时又问:“与你同去那二人在何处？”

    “也回来了。”吴虞拍了拍木箱道，“这差事我便算交了，曹都统可别忘了记我的功。”

    曹都统却闻言一哽，忽露出万分为难的模样，艰涩开口:“吴虞啊，那个封位之事，恐出了些麻烦……”

    “有何麻烦？”吴虞淡淡看着曹都统，眼中却瞬时冷至极，“岂是曹都统贵人多忘事，将我的战功都记在了别人身上那般麻烦？！”

    曹都统立时抬头，却见吴虞一把将手里的包袱掷到地上，两个青紫肿胀的人头正滚到了他脚下。

    曹都统一时也骇了一跳，气得再懒得遮掩，“还不是你自己非要惹了程家！当初你写的战报我替你截了下来，你却执意捅到了魏谏议那，我可怪你任性妄为？！如今被寻仇了，知道后果了，我能如何？若不是有我在前头保你…”

    “如何保我？！便是将我的战功都夺去给别人，再让人将我扣在长安错过颁旨，待回来时你再反责我错过了时期？”

    “曹都统妙计！”

    曹都统再说不出话来，吴虞笑看了他一眼，一脚踢翻地上人头转身便走，曹都统气得跳脚骂他:“你就是知道我还得用你才敢如此放肆！看看人家那些文臣，哪个下级对上级不比伺候祖宗还恭敬？若不是有我拦着你命也没了！”

    吴虞却回头站下，一把扯下腰间的环首刀，哐一声砸到了地上，笑道:

    “既要伺候祖宗我还不伺候你呢！不如回家伺候去。”

    “你回家伺候哪个祖宗！”

    “简直无法无天，别以为你有些本事我便不得不用你！”曹都统气得追着他骂，吴虞却头也不回走了。

    回屋来曹都统气得踢地上那两人头:“废物！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