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朝都的冬天不像章州,虽然寒冷,却也不失湿润,让人在欣赏大雪纷飞的时刻,仍能体会到一丝舒适。

    萧潇手拿文书,行走在天地白色之间,暗紫色青边狐皮大氅下是一身黑色束腰长袍。

    自从五年前来到颂朝的都城朝都避难,她再进出萧府便是以男子示人。

    ——五年前的颂朝都城——:

    颂朝在五百年前国力鼎盛之时,经历了妖孽国师祸乱朝政。当时的颂朝皇帝痴迷于求仙问道长生不老,让心怀不轨就得宵小之辈有了可乘之机,被控制如同傀儡一般,举国上下献祭孩童,是以当时民不聊生。

    不仅国土不断被敌国容朝和夏邦割据侵略,国内也瘟疫肆虐,横尸遍野。

    传说在千钧一发之际,万人跪在朝都的通天塔下祈求上苍垂爱,拯救颂朝黎民百姓,竟然真的天降奇兵。

    当时乌云翻滚,有惊雷擦亮鹤山。通天塔层层金玲摇曳狂响,众人惊叹之际一阵蛟龙虎啸,有一位身披金甲的将军拿着大刀从清水泉现身。

    而后这位将军大战国师三天三夜,最后一刀将其斩首,自此瘟疫骤然消失。但是这位将军却也倒在清水泉畔,身死化作一片晶莹的雾气盘绕在水上,凡是女子喝了这泉水便会生出男孩子来。自此皇家称这是神兵的庇佑,更是下旨国家的女子夫人皆要饮此泉水诞子,若是一家没有男子,便被视为被神兵抛弃,是对这个国家不祥的诅咒。

    可奇怪的是,如今的萧家便是从萧炎耀这一辈开始,家中的夫人又或者是再也没有产下过男子,只要是怀上,便是死胎。为了家族的荣傲与阖府性命,他只能对外谎称自己的大娘子生下来的嫡子早在一出生就被送往隐世大儒的身边教导学习去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不仅是他家,就连章州的萧家老宅也因此遭难。

    在章州不知是谁向当地的宗族耆老们揭发了萧家老家多年未曾有过男婴的事实,导致一家人遭到当地的迫害和驱赶,一路上死的死伤的伤,等到逃难至千里之外的朝都亲戚萧家,竟然只剩了萧如音一个七岁孩童和一位奶妈子。

    要不是萧如音身上带着萧家独有的孔雀信物,只怕萧炎耀至死都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对朝中重臣的家族赶尽杀绝,如此一来,他越发觉得当初自己的计策想起来甚是后怕。

    难道只当是天高皇帝远?

    非也,淳朴乡下尚且如此,若是在这朝都城中被人检举,怕是全家都难逃死罪,可谎称家中已有子嗣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当时年仅七岁的萧如音为了报答萧家叔父的救命收容之恩,当即对着祖宗牌位,以自己老家全族人的亡灵起誓,愿以男子示人直至萧家有人诞下嫡子,救萧家逃过此见风雅清流,身姿挺拔虽有单薄但年纪尚小不输儿郎,所以答应了萧如音的伪装之法,赐名萧潇,阖府上下只有他和几位夫人知道,对外宣称大娘子思念孩儿,所以特意将萧府七年未曾露面的嫡子接了回来,养在身边尽孝。

    朝都的冬天是潮湿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泥土的甜腥。

    梨花木的马车在军营外围停驻,车前的铃铛随着马车停顿的动作摇曳作响起来,下面还挂着一根孔雀翎,这无一不显示着萧家的象征。

    一只素手随着飘落的雪花将马车的帘子掀开。

    她许久没有见过如同今日这般大的雪了。遥想章州乡下的冬季,冬日是干燥与凛冽的,是与姐妹几人围着小小的炭火一起将红薯取出的香气。章州的雪是硬的,颗颗分明的粉末状,会霎时间砸在人的脸上。

    想着想着,萧潇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随行的小厮搬了矮凳过来放在马车下,她整理好了衣袍便下了车来。

    望着这天,真如鹅毛一般,漫天的雪白,让人盯得久了,便会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她抬手抹了额上的积雪,一碰就化了。

    萧潇捻着指尖的水渍,对着候在一旁的小厮说道:“我回家也有五年多了,唯独今年朝都的雪这么大。”

    小厮听不出萧潇心中的哀愁,弯腰拱手作答:“可不是嘛公子,刚刚小的赶车的时候都快看不到前面的路来了,白花花的一片,一点儿都看不出去。”

    萧潇回身面对着军营的方向,突然一阵寒风夹着地上的积雪吹过来,拽的萧潇一身暗紫青边的狐皮大氅混着冷风摇曳不止,侧头对着身后的人:“你且在这里等我,若是冷了便上马车里面呆着去。”

    身后的小厮躬身道谢允诺,一个身形就进了车里。

    萧潇手拿文书,行走在天地白色之间。暗紫青边的狐皮大氅下是一身黑色束腰长袍。

    这漫天飞雪片片贴在她的脸上融化,不仅将头上的白玉抹额带子浸湿,就连偶尔吹到面前的发丝,也有几缕贴在了白嫩的脸颊上。

    行至顾家军营前,有人将她拦住:“何人擅闯军营重地。”

    萧潇单手背过:“圣上谕旨,今特令萧家前来做出征践行。”

    萧潇的声音虽然有些稚嫩,但是一字一句不卑不亢,让伸刀拦截的士兵不由得上下打量了这粉面小娃娃一番:“可有萧家令牌?”

    “在此。” 纤细发红的手摊开,一枚比手掌还大的玄色令牌出示在守卫面前,上面方方正正的刻着“萧”字,令牌上还吊着一根玉色孔雀翎。

    士兵点头,将刀收回,对着对面的同僚高呼一声:“放行!”然后抬手鞠躬,再恢复挺拔站立的姿势,目不斜视,盯着萧潇来时路的方向。

    萧潇回了礼,径直向里面走去。

    军营内设有一操练场,今颂朝出兵讨伐容国和夏邦,就在此操练场内点兵践行。

    萧潇越往里走,步子越慢了下来。

    她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各式的战马,各样的将士。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过于紧张了,总觉得周围的目光总是在她身上打量,不停的看着她似的。后来更有士兵见了她便凑在一起似笑非笑的讨论两句,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也有些叫人惶恐。走着走着,萧潇不禁拉紧了些大氅,将上面的毛领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渐渐的身边出现的人都少了,可是这雪倒是下的更大起来,自己突然分不清了方向,这偌大的军营,难不成迷了路?一时间,她觉得有些慌了,可千万别延误了时辰,回去圣上可要怪罪父亲,那些个多嘴看热闹的大臣们又要叽叽歪歪的再朝堂上说父亲延误国事了。

    这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像空气中弥漫着雾气,根本望不清楚前方。

    她摸索着向前,一步挨着一步……

    突然,迷茫的眸子里见了一抹红色,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显得格外的扎眼,萧潇瞧不真切,只觉得那红点的出现让自己心里甚是喜悦。它像极了一团火,会动会跳跃……随着自己的靠近,又觉着像拼命摇曳在风雪里的红色旗子,又让她想起了府上最为善舞的红衣……

    萧潇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不管是什么,终于是看见一个与这四周都不一样的东西了……又或许,是不是出征的战旗!

    突然兴奋起来,抱紧怀里的文书圣旨向着那抹跳跃的红色跑起来。

    那红色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变得鲜明清晰的速度甚至让萧潇有些惊讶:难不成自己跑得如此之快?

    接着,她便很快僵硬住了——那红色的下面,竟然是匹青色骏马,正迎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

    “啊!!”

    “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军营。

    不敢眨眼,或者说萧潇已经忘了眨眼,自己的头顶就是骏马的马蹄,她虽然已经止步,但是身体的惯性让双腿已经失去了控制,整个人都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前倒去。那一刻,她好像看见了这马圆滚滚的大肚子。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抹红色翻身下马,一个侧步伸手将她从马蹄下捞出远远地甩到距离马四五步远的一旁,而后萧潇便听到了一阵怒气在自己的耳边炸开:

    “哪里来的小儿!不要命了啊!”

    她吓得惊魂未定,有人拽住自己的袖子,急忙上下检查了一番,然后对着那人回禀道:

    “少主,这小公子没事。”

    萧潇脑子里发懵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并快速地扫了一眼将她捞出来且被称为少主的人,是一位扎着马尾样式的少年,通身是红色坎肩长袍,内里是白色束袖,腰上束着的是黑甲带,头上一根银色发带随风摇曳。

    这少年在红衣的衬托下眉如黛色不画而黑,眸如星夜璀璨烨烨,鼻子嘴巴生的那样好看,他像白色画布上的一摸猩红,让萧潇快速的记住了他的脸并总结出了两个字:明媚。

    少年叉着腰斜着头无奈地打量着萧潇,这孩子脸红了是冻得吗:“你,哪个宫的,擅闯军营可是我朝重罪。”

    “我是践行官,今日奉旨特来为顾家军出兵征战宣礼践行,刚刚雪有些大,一时分辨不清方向,冲撞了公子的马。还请多加包涵,有劳领我前去见顾侯。”

    “派你一个小孩子来?”少年说完,又仔细的打量了萧潇,这孩子看着自己,鼻头和脸颊被冻得通红,和白嫩的肤色形成好看的对比,毛领下的脸蛋清秀可爱。他抱着胳膊饶了萧潇一圈,对着旁边的士兵笑了一下:“还是个小黄门,这中书令他们究竟又是给圣上吹了什么臭风,明目仗胆的敷衍,也不知是丢了谁的脸。”

    旁边的士兵也跟着少年笑了起来。

    原来这少年以及一路上不停打量她的人们都因为她的样貌以为她是个小太监!想到这儿只觉得今日的束胸裹得有些紧了,直腰竟有些喘不上来气,但声音却是又刻意的低沉大了些,脸上也还是淡淡的笑着:

    “圣上特命我萧家代朝廷践行,然我父亲萧炎耀抱恙三日有余实在不能下床走动,作为家中唯一的嫡子,代父前来,还望公子不要误会萧家礼数不周。”

    不是小太监?!

    礼数不周……好像是自己刚才的话出言伤人才对。

    少年发觉自己有些冒犯了,倒是显得自己无礼。又见着眼前的紫袍小郎君语气坚定一语双关,但生的娇头嫩脸,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有这般语气和机智,倒也不让人讨厌。

    想到这些,这少年笑着拱手回了个礼:

    “恕在下口不择言,这位小大人,随我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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