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少年走在前,萧潇紧随后。远处有一小将迎来,手持一杆红缨长枪,枪柄上纹着蛟龙图腾;他左手还拎着一青刀,刀身上隐隐泛着双鹤闲飞图样。

    “爹爹呢!”,少年脚下快了几下,正好接过对面那小将扔过来的青刀。

    那小将凑到少年身旁并排前行,两个人显得亲密,少年的白袖蹭着这小将的铠甲,竟然有些脏了。他倒也不介意,依旧贴着走。

    他在少年的耳边说了什么,两人哄笑了一阵。

    小将笑着笑着便瞥见了走身后的萧潇,见这孩子小脸紧绷着一副严肃,却又生的极为清秀软糯,随即用肩膀顶了少年一下,说:

    “哪里来的小黄门,穿的这么文雅,难不成又是昭华公主来给你送果子的?”

    少年笑意未尽,不由得趁机又多打量了萧潇几次,回过头来挖了一眼小将:

    “什么黄门,你可收起你那套心思别瞎说,这可是……”

    他将声音压了压,换成悄悄话,便凑近了小将些:“这可是礼部尚书萧炎耀的长子,今日替他爹来做践行官的。”

    “萧家长子?就是那个七年不在家里,差点因为他怀疑萧家没有男丁,险被抄家,后来又突然现身的萧家嫡长子?”小将得到少年的点头肯定后,顿时来了兴趣,忍不住偷瞄,正对上她的视线,便尴尬一笑,点头示意。

    萧潇也点头回礼,年纪不大,姿态老成。

    几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操练场。

    场地用黑旗围着,不进去是看不见半分里面的情形的,只能听到其中整齐的操练口号与刀戟碰撞之声,听得人颇为热血。

    进入场地的开口门迎之处便能看见雪地里黑压压的一片。这时候雪也小了些,萧潇看到那些黑压压都是整齐排列的将士,人人手持刀剑排列成排。

    场地东边有一高台,台上站着一位老将,正背对着他们几人,与旁人商议着什么事情。红衣少年回头招招手示意萧潇跟上,然后便登上了高台,径直走到那老将身后,抬手作礼单膝跪拜:“父亲,萧家领圣上谕旨,来为我顾家军今日践行助威。”

    “助威?呵。”老将军不急不慢的转身,望着慢慢走上来的萧潇。

    此时的红衣少年也转到了老将的身后,众人都随着老将的举止,冲着萧潇行了礼。

    萧潇也回了老将文官之礼:“顾侯爷,今日出征,我替父亲代为践行,还请您见谅我父亲病痛缠身,不要见怪。”

    “萧尚书身体抱恙,我等…”顾侯爷环顾了站在台下的将士们,微微晃着头笑道,“我等自是应该理解。既拿着谕旨,小大人来也是一样。”

    “多谢侯爷体谅。”萧潇接过下人奉上的茶碗,对着顾侯道谢,然后以衣袖遮面一饮而尽。

    一旁看着的红衣少年看着萧潇的做派嘀咕了一句:“喝的像个姑娘一样。”

    他本是悄悄的嘀咕了一句,顾侯就算是听见也没当回事训斥,可旁边的小将突然将茶水喷了一地,他端着茶碗,笑得身体都颤抖起来,一时间不能自已。

    萧潇哼了一声,顾侯心想,这小儿可能是听到了,昔日萧炎耀这个人在朝堂上也帮过自己说过几句,并不讨厌。如今人家的唯一嫡子在这里受了顽劣笑话,虽无伤大雅但若是回去说给萧炎耀听了,岂不是对不住他曾经对自己的仗义执言了。

    萧潇:“我年纪尚轻,不懂得军中礼仪,喝水这种小事本以为将军不会介意,谁知还是出了洋相。还望侯爷与小侯爷多多理解,莫要见怪。”

    言毕便端着茶碗一饮而尽。

    “小大人哪里话,犬子顾程思今年也不过在这世上活了十四载,再加上武将之家没什么规矩,贤侄还是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顾侯爷家中三子,原来这位就是顾程思,那唯一一个不愿打仗建功立业,只想读书致仕的武将之子。

    萧潇重新审视了一遍顾程思,发觉这少年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稳重可言,风雅清流更是半点都在他身上瞧不见,她可真是看不出来,这位小侯爷,竟然有想要做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之心。

    顾侯回头唤了他一声:“云成,过来,向萧贤侄道个歉。”

    “道歉?”顾程思惊讶之余已经抱起了拳走了过去。

    嘴上不愿意动作倒是齐全诚恳,果然他畏惧父亲的传言一点儿不差。萧潇想着,便笑了出来,迎上去用小小的身子踮起脚借助顾程思的礼,扶着他直起身来:

    “我今日替父亲来此为萧家军践行出征,也祝小侯爷沙场立功,凯旋而归,封荫登爵。”

    这一顿还不气死他,读书致仕家里面不许,随着家里的荣耀荫封他不愿,只能随父上战场,想到这儿,萧潇稚嫩的脸庞上笑的那叫一个含蓄中透着狡诈。

    顾程思嘴角僵了一僵,这小弟弟难不成是在嘲讽自己?整个朝都谁人不知他顾程思的壮志难酬,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来,酸上一酸。

    但是他顾程思也不是不懂礼貌的泼皮公子哥儿,自己在军中说话没遮没拦的惯了,今日惹毛了这小大人两次,所以这管他是嘲讽还是酸的,还是忍了吧!

    顾侯见状便也不再说什么,横扫了萧潇两眼,觉得这孩子面貌与萧炎耀倒是不太相像。

    顾程思退到顾侯身后,老侯爷抬手作势,冲着台下场内各精英将士与各个营帐的将领高声:

    “今,出征在即,圣上皇恩浩荡,为我等践行题词,有劳萧大人宣讲,尔等细听,恭礼。”

    而后他摊手行前,对着萧潇示意:“请。”

    萧潇看着下面的将军与将士们,仰头站在雪泥里,那些雪不曾停留在他们的脸上而滑落,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脸寒冷,不能将雪融化吧;身上也都积了一层厚白。她有些动容,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这些将士从不畏惧生死,反而自己常听教书的夫子说这些武将枉顾国力发展,一心杀敌为求加官进爵。

    她低头展开圣旨,朗声读到:

    “诸君今日卫国出征,山远水重路云和月,不问功名撼敌寇之关,收复颂朝之土,千秋功业仅此一战之始,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愿诸君功成归来,举国同庆!”

    一辞完,台上台下皆跪地谢过圣恩。

    萧潇听父亲说,在朝堂之上多有争辩,无非是抱怨前朝皇帝重文轻武,劝解当今圣上不可再主战纵容武将。更有文官说那被侵占的边关割了便割了,如今国力稳定,和平往来才是长久之计,所以面对挑衅,答应敌寇和亲之事便也能保安稳。更有文官强调重文才能保一国繁荣,重武势必导致国库亏空,生灵涂炭。

    更听说,上个月末,一武将在朝堂上主张攻打夏邦,被一大夫追着羞辱,从上朝骂到退朝。为此亲战派还与和亲派当街打了起来,其中有俩个文官大臣的因为私仇还互相动了刀,一死一伤,最后皇帝非但没有惩罚羞辱人在先的那位大臣,还痛批文官里的主战派,将带头的一位文官贬官收尾,一时间使无数将士怨声载道。

    但此刻此时,如此百年难遇的大雪,站在雪里的,马上要以命相搏的,要去收复边关击退敌寇的,是这些武将。

    顾侯上前接过圣旨文书,此时的萧潇任务也就圆满的完成了。她一边侧身后退,一边心中愤愤,感觉有团火堵着,不吐不快。

    “众将--嗯?”

    顾侯的袖子被一只细手拉住,他到嘴边的话也被打断。他的目光落在这个小小少年身上,满是困惑与惊讶。萧潇回身,松开顾侯,心中那股气似乎正在左右冲撞,想要冲出来。

    顾程思正欲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杂乱。

    他回头一瞅,自己的父亲被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弟弟拉住,这孩子竟然还回头站到了最前面,一个劲儿的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像是胸怀里酝酿着个炮仗:“他这是怎么了?”说着他撸起袖子跨着步子迈了出去,“就算是圣上派来的使者,酸我就算了若是胆敢在出征前冲着父亲和兄弟们说一句酸话我就撕了……”

    “此去为我大颂百年雪耻,在下祝诸位将军凯旋而归!”

    众人突然愣了,顾程思在后面还保持着撸袖子的姿势,整个人被身后的小将抱住,却是定格呆了,目光全都聚集在面前声音哽咽的小郎君身上。

    “还望诸位将军莫要理会那些个闲言碎语,人活在世上多遇不公、不平、不仗义之事,身为将士,各位浴血厮杀,不畏刀光剑影,为保百姓为着安邦定国无畏风雪……”

    萧潇还在扯着她的小脑袋说着,一番话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激动的泪水一直流出来。

    顾侯看着眼前的小娃,笑着捋了捋胡子。

    台下的众将士突然眼神闪烁,口中呼出的白气比之前更甚。

    顾程思放下袖子,心中颇为激动,这雪好像都热了起来,他觉得马上都快要下雨了。

    “……此去踏破关山,我大颂子民,定会为各位日日祈愿,击退敌寇,收复边关!诸位叔父兄长,家中的亲人都等着你们凯旋,保重!”

    撑着勇气说完这番话,她心中发抖。台下出奇的安静反应,让萧潇的心中更为忐忑。

    她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看顾侯与顾程思,顾侯的眼里划过一丝凝重与欣慰。

    萧潇却是在想,好吧,果真是对文官积怨已久,自己这么一来,更显得有些喧宾夺主了,真是不该、不该啊。

    她欲转身离去,突然被顾侯按住双肩:

    “贤侄,且慢。”

    台下有熙熙攘攘的讨论声,接着是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她瞪大双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将士将手中的刀剑高高举起。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空中好像在雪地里生长了银光闪闪的树林。

    “安邦定国!收复边疆!安邦定国!收复边疆!”

    “啊--”萧潇用小手拽紧自己的衣袖,抬头惊喜的望着顾侯,巨大的激动和惊喜席卷了她。

    顾侯也欣慰的看着她笑,颇为满意的摸着她的脑袋。

    身后的顾程思反应过来,随着众将士的口号举起青刀,同台下的将士们一起喊着!

    这才叫践行!

    ··分割线···

    各路兵马纷纷动身,顾侯让顾程思将萧潇送出军营。

    一路上两个人相谈甚欢,年纪相仿的原因让他们彼此之间迅速拉近了距离。顾程思想不到,文官之子中竟然也有萧潇这样豪情又懂得许多真知的人,所聊话题二人的观点均不谋而合,徒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顾程思伸手拍了一下萧潇,一下子给她拍了个踉跄,又赶忙扶住:

    “哎呦哎哟,你可真是弱不禁风。”

    “兄长出身侯府,自小操练,又、又年长于我,力道自然是重了些,小弟我受不住也是应当的吧。”

    萧潇站定回答。

    而后顾程思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来,塞进了萧潇的手中:

    “这是凉州六关边舆图,是我前些年随兄长暗访凉州所绘,就是连当今圣上都没有的新鲜重要东西。今日我出征,将它赠与你,你你且看我们顾家这回收回多少,到时我写信给你,你对照着这边舆图,牢牢的在图上记着!”

    “边舆图?这、这般重要之物,我听闻前阵子容朝和夏邦使者还因为要绘制此图起了冲突,因为凉州六关容朝和夏邦各占一半,所以这完整的边舆图实在是难以绘制……你、你现在竟然要把这种贵重的东西赠与我?”

    萧潇实在难以相信,这种东西要是让别人知道。还不得将她掳了去逼着交出来?

    顾程思看着她如此惊讶,显得更加开心:

    “你竟然知道此物!那我便是没有给错人了!你放心,且将它收好,等我归来,再给你一份更加完整的又佃户庄稼的图!”

    “我都、我都还未告知兄长我叫什么名字,你就如此信任我……你不怕我把它交给圣上,参你顾家一本,说你们偷偷绘制边舆图却不呈上,有……有……”

    “有什么?”顾程思抿着嘴笑,他真是觉着这小兄弟好玩。

    “有、有谋反之心……”最后四个字小声极了,深深地低下头去,又把图塞进怀里。

    顾程思仰头叉着他的黑玉腰带笑起来:“朝都谁不知道萧家仅有的一位嫡长子隐居学儒七年,还差点让朝都的大臣参你们萧家绝后欺君。虽说见到你这小郎君的面可能一时分辨不上来,但是萧家大郎萧潇的名字可是在朝堂男臣之上。子卿,你说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萧潇满是感动,自己除了每日的愁云满腹与忧虑怀疑,还是第一次被这样信任,遂拱手行礼。顾程思扶住她,笑得更加明媚:

    “你喊我一声兄长,今日我也真真见识了你与那些酸臭官人世家的人不同,想必是萧大人也同样如此。萧大人曾经帮过我父亲,我父亲敬他一声萧兄。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也对文官稍微改观……等我凯旋归来,父亲答应许我去参加来年的科考,将来你与我一同致仕,改变这官场之风,做与那些懦弱无能之辈不同的清官!”

    “好!等云成兄长,凯旋归来之日,我在醉鹤楼大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好,我与子卿,一言为定!”
新书推荐: 满级神功,从龙腿子开始制霸天下 模拟犯罪十万次,我竟成王牌神探 穿书七零成了作精女海王 大明:刚登基,成了美帝群主 唐末狂人录 穿书之我的宿主想做反派 并蒂戏鸳鸯 云开见月 女尊之夫郎在怀 游戏王:圆神,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