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遇故人

    男人腰间别着一只镶着金边的画笔,他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确实恶意满满,“哎呀,还真可怜,如果可以,师兄想把眼睛分你一只呢。”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沈浮玉,高大的身躯几乎将马车中的光亮遮挡,“还抱着只灰鸡呢,出来玩还带着灵宠,哦,还是半分法力都无的家禽。”

    长雪的脸都绿了,“放肆,谁许你对我们小姐这般说话的?”

    被骂了灰鸡的鸟毛发炸起,沈浮玉一言不发摸着它的脊背。

    旁边几位锦衣少年神色古怪,其中一人拉了下长雪,低声道:“那是人家峰主的弟子,还是别惹是生非了。”

    “一群废物,饭桶。”长雪一把拉开那人,男人不耐地看向她,却被长雪的眼神吓得心一颤。

    她习惯穿紧身衣,身上并无饰品,身形线条紧致流畅起伏有致,右手食指与中指缠绕着厚厚的绷带,似乎是练家子。

    “长雪,扶我下去。”

    沈浮玉都开口了,她敛了气势,深吸口气。

    长雪将沈浮玉拉下马车,她动作缓慢,还时不时摸向马车的另一侧。

    “呦,真是个瞎子,到时候画符箓之时,不会还要你家婢女扶着你画吧。”男人眼中讥讽尽显。

    他入平迁峰费尽心思,又是打点关系又是同那些师兄伏低做小,这才成了那老不死的记名弟子,她倒好,凭借着祖上的积蓄,就轻松压了他一头。

    “师兄是来带路的吧,师兄走在前头,我同几人跟在后头便是了。”沈浮玉余光略过几人,那位少年并不在其中,许是离开了。

    “嘁。”见沈浮玉不反驳,他眼中鄙夷更甚,在途中还不忘奚落沈浮玉,“符箓特殊,多为男子所画,女子阴气重,不能驱邪不说,还会招鬼,又是个瞎子,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

    长雪被气得不轻,若不是沈浮玉压着她的手,她早就动手了。

    “长雪。”沈浮玉凑近她,低声道:“我半月前放在你那的刀呢?”

    “那把匕首?”长雪下意识摸向腰间,旋即脸色一变,“糟了,处理猎物之时那些人没收给我。”

    沈浮玉叹气,“也是,那些一看就是细皮嫩肉的贵公子,下次别带他们出来了,也不知兄长从哪找来的人……”

    提起兄长,沈浮玉显然低落了几分。

    “到了,看着点台阶,别摔倒了还赖在我们平迁峰的风水。”他骂骂咧咧地停在门口,见几人想要跟上去,他不悦道,“你们进去做什么,峰主说了只见巫夏。”

    几位少年一怔,他们在七曜国呼风唤雨惯了,很少被人这般拦过,意识地看向了沈浮玉。

    后者头也不回地直接入了里面,其中一位少年挥手,“行了,少给殿……小姐添麻烦。”

    “哼。”男人冷哼一声,眼中嘲讽之意尽显。

    入了内室,里面一片平整,一堵屏风拦在面前,沈浮玉作揖,“巫氏之女巫夏拜见平迁峰峰主。”

    屏风后似乎有人起身,出来的并非平迁峰峰主,而是一位女子,她眉目含笑望向沈浮玉,“这便是小师妹?当真是出落的标志。”

    “去去,什么师妹不师妹的,平迁峰弟子,和你们寻墨峰扯得上什么干系?”一男子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些头疼。

    女子也不恼,她道:“寻墨峰峰主唤您一句师弟,我腆着脸,自然是叫得的,师妹算起来,倒是平迁峰第一位女弟子,符箓驱邪为主,倒真是稀奇。”

    平迁峰峰主啧了一声,他并无出去的意思,“把你看笑话的心思收收,她体质特殊,是带着……出生的,不比寻常女子,如果是她,没准还真能画出符箓来。”

    沈浮玉微微一怔,平迁峰峰主所说,许是她体内的玄阳火。

    师尊也曾说过,若是修仙,她体内的玄阳火,保不齐有着用处。

    本想着这辈子都难上仙山,不曾想,还是阴差阳错来了宗门。

    “师妹,拿着,小心烫。”女人不知从何处拿来一盏热茶,沈浮玉尽职尽责地装着瞎子,还胡乱摸索了一阵。

    见沈浮玉握好茶水,女人这才收回手。

    “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她撩起衣袍,直直地跪了下去。

    “你,算了。”平迁峰峰主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从屏障后走出,拿起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平迁峰峰主并非不知沈浮玉无心拜师,逃到这里也只是为了寻求庇护之所。

    但他仍旧是接下了茶水,许是表面功夫,又或许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我姓师,师雪松,日后若是遇着麻烦,寻我便是了。”师雪松站在她的身前,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高大,反倒是与跪着的沈浮玉几乎齐平。

    不像是师尊,反倒像是,奶娃娃。

    沈浮玉深吸口气,努力抑制着自己眼底的震惊。

    她打量师雪松之时,师雪松也在暗中观察她,在看见蜷缩在她袖中的鸟儿,眉心狠狠一跳。

    那只鸟也瞧见了师雪松,一双墨绿色的眸子里似乎是有些心虚,不动声色地往里退了几步,似乎只要躲在宽大的袖袍中,就不必面对风雨了。

    “好了师妹,快起来。”女人笑眯眯地扶起她,“那位带你来的弟子还在门外候着吧,这是清单,师叔要他置办些东西,你同他一块去,缺什么便置办什么,师姐出钱。”

    “多谢师姐。”沈浮玉点头,“弟子告退。”

    师雪松见人一走,也不压着嗓子说话了,奶声奶气道:“你在看什么?”

    女人微微摇头,轻笑道:“没什么,只是看她在腰间的璞玉有些眼熟,应当只是相似罢了。”

    陆拾砚远在会嵇,玉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还在旁人腰间。

    师雪松嘴角抽搐,哑了声响。

    “什么?让我带着这个你去置办东西,你一个瞎子,若是耽搁了我的行程怎么办?”他瞪着眼,显然是不服气。

    沈浮玉也不乐意同他一块,但她需要置办一把刀,若是再遇见马车那种情况,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她将袖中昏昏欲睡的灰鸟举起,“师兄,马车中五谷已完,我想为我家鸟添置些吃食。”

    灰鸟同男人大眼瞪小眼,它率先扭过头,又闭上眼。

    “真麻烦。”电光火石间,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本还臭着一张脸的弟子神色蓦地一变,他扯起嘴角,“好啊,那师妹可、千、万、不、要、乱、跑。”

    后面几个字他说得极重,眼神中是毫不掩盖地算计。

    “我们也要去。”几位少年开口道。

    “去什么,马车坐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弟子白了几人一眼,见长雪扶着沈浮玉上了马车,立刻驾马扬长而去。

    “他的眼神不对劲,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长雪低声道。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遇上困难我睡大觉——长雪,到了喊我,午安。”

    长雪就算习惯自家殿下不着调的性子,也依旧头冒黑线,见沈浮玉还在寻不错的角度,索性将她的头放在了自己肩上。

    “你真好。”沈浮玉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果然,没了那个混进队伍中那个家伙,睡眠都好了不少。

    “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汇合。”那弟子捏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也不管两人听清与否,刷的一下就离开了此处。

    “走了吗?”沈浮玉立刻凑近长雪,长雪肯定点头,“走了。”

    “走,买剑去,买它个十把八把的。”沈浮玉立刻蹦下马车,这几日装作看不见,动作缓慢的连她自己都不习惯。

    “殿下,如果他使什么绊子怎么办。”长雪仍旧是不放心。

    “那就和师雪松告状呗,会咬人的狗不叫,他那种喜形于色的人,谅他也想不出什么好计谋。”沈浮玉笑嘻嘻的。

    “殿下,我路过时好像听见歧鹤国过几日会去平迁峰,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长雪道。

    歧鹤国,便是撺掇世家造反的国家。

    沈浮玉拿着武器的手无意识攥紧,她打了个哈哈,“没准是谐音呢,哪来那么多歧鹤国。”

    街道上有些拥挤,长雪被人撞了肩膀,她皱着眉想要说话,摊位上的老板见沈浮玉似乎感兴趣,立刻道:“客人好眼光,这可是我们这最锋利的剑了。”

    “嗯嗯,都包起来。”沈浮玉立刻拿出银票,她临行前,兄长在她的储物戒中塞了不少的钱财与吃食,只可惜,并没有剑。

    “长雪,你看……”她心满意足地拿了剑,回过头却发现四周人潮拥堵,根本就没了长雪的踪影。

    灰鸟沉默半晌,它又缩成一团。

    走散罢了,她又不是真的瞎子,不会找不到。

    “让开,都让开,让我过去。”一人不知从何处窜出,推开沈浮玉就往前跑。

    她沉默片刻,若是不出意外,想必她是同长雪走丢了。

    “别瞎走。”不知何时,一只温热的手抓上了她的手腕。

    算了,她一直在马车中睡觉,她不记得回宗门的路,把她送回去,他就立刻飞走。

    至于玉佩,他迟早拿回来。

    沈浮玉下意识地拿起匕首,冲着身后之人的脖颈处而去,却在见到来人的脸时,将匕首藏到袖中,改劈为抓,抓住那人的肩膀。

    那人眉目含着郁色,一袭玄衣更显沉闷,他低着头,将沈浮玉虚揽怀中,将人流阻隔。

    “你是何人?”

    奇怪,当时不是第二日,他就走了吗?

    他不说话,只是扒拉下沈浮玉的手,心中不解,话本上不是说女子的手腕软若柔荑,为何会如此坚硬,

    “他走了。”少年道。

    “他?你是说师兄?但你,认得他吗。”沈浮玉故作不解。

    少年点头,又想到她装听不见,便嗯了一声。

    他只是念着那瓶金疮药,以及同门浅薄的师兄妹之情。

    “那他将马车带走了吗?”沈浮玉的关注点完全没落在那弟子丢下她跑了这件事上,而是马车。

    若是他带着马车走了,她岂不是得既要装瞎,还得走上定天宗?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自己腿脚不便,似乎要瘸了。

    “我带你去找你家婢女。”少年低垂眉眼,将自己手中的笔另一头递给沈浮玉,“牵好了,走散我可不管。”

    沈浮玉乖乖地抓着笔的另一头,虽不知这人为何转性,半月前还浑身是刺,今日却还捏着鼻子带着她走。

    少年对这里显然轻车熟路,他绕过许多小巷,最后终于找到了长雪。

    长雪此时还站在店铺前,抱着五谷,一脸茫然地看着少年和装瞎的殿下。

    她知晓沈浮玉不是真瞎,走散了自然会去马车处汇合,可殿下为何会在这人面前装瞎,难道这人不是他们的人吗?

    长雪带着两人回到了马车的停靠处,出乎意料的是,那弟子竟然并没有带着马车走。

    蠢,太蠢了,如果是她,就算是把马车砸了也不会留在这的。

    长雪沉默半晌,看向沈浮玉,“你知晓回宗的路线吗?”

    沈浮玉:……

    收回刚刚的话,太坏了,竟然是让她们看得见马车,但是又回不去,交织在痛苦里。

    少年木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黑气,显然是想摞担子走人。

    见沈浮玉茫然的目光落在一处,耳上的流苏也垂落下来,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受了委屈不愿言说的感觉,他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了。

    算了,反正就是打算送她回去再走。

    少年坐上马车时,拎着缰绳时,还在想自己何时是坐上了马车。

    他赶路赶得很快,但那阴郁不满的气息即使是隔着车帘,都能感受到,本来需要半天的路程,硬生生被压短了一半。

    沈浮玉摸了摸鼻尖,自觉心虚。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将车帘拂起,她略过窗外目光时,却忽地顿住了。

    那是,歧鹤国的异姓王。

    早些年,歧鹤国与七曜国还未曾撕破脸皮时,是有相互宴请过对方的。

    也就是说,那位异姓王,见过她的脸。
新书推荐: 重生之偏执大佬暗恋我 末日,我的系统有亿点屌 港片:枭雄的诞生 四合院:躲进小楼成一统 真少爷身份曝光,姐姐们追悔莫及 银龙之从破壳到神灵 快穿:财迷遇上散财童子! 晨曦归来 今天能不能躲过柯南的麻醉针 拜师九叔,悟性逆天!开局通天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