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她推门进来的有些突然,房内众人有些猝不及防,红衣少女原本坐在交椅之中,听到她如此说,咻地一下站起身蹦到她面前:

    “姑娘便是云医师吗?本殿下是长公主李宗鹭,按我朝礼节你应当向我跪拜行礼的。”

    小公主说着,朝她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不过,本公主倒没什么架子。”

    云景怡这才看清她的面容,明艳娇媚中带着一丝野性,看起来似乎她的中原血统中还有一些其他血脉。

    她朝李宗鹭微微俯身行礼,口中恭谨:“公主殿下安好。”

    “哎呀,都说了不用行礼,你们镇北侯府连入朝觐见父皇都不用行大礼,本殿下只是一个小小公主,怎敢受云医师之礼。”

    李宗鹭整个人非常爽快,她飞速伸手抬住云景怡俯身的动作,朝她贴近了一些:“云医师答允要帮我皇二哥救舒音音了吗?”

    “尚未查验舒音音伤势,一时之间谈不上救与不救,还要看具体情形再多定论。”

    云景怡并未直接答复,她亲眼见到舒音音从高台绳索之上坠落下来,那种高度,只怕双腿会严重骨折和淤积的内伤。

    一代风华绝艳的花魁,难道就要这样香消玉殒。

    李宗鹭听到她如此说,明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然而下一个瞬间她便一脸讳莫如深的神情:“舒音音已经被送回了碧海阁,皇二哥府内的医师已经前去诊治,只是……”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支支吾吾。

    “公主殿下请直言。”云景怡见她脸色有些微变,试探性地问道。

    红衣少女挠了挠额前的发丝,将房中众人看了一圈,嫣红的唇中吐出几个字:“沈大将军与小烨子都知晓,我皇二哥那个人……”

    正在此时,沈星煜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李宗鹭,这是镇北侯府,我不允的事任何人都别妄想。”

    他竟然敢直呼皇嗣名讳!李宗鹭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一张明媚的小脸顿时变得涨红,她气鼓鼓得指着沈星煜,洁白的贝齿似乎想要将眼前的人咬碎:

    “沈星煜!虽然你是小烨子的兄长,但是我可是大靖朝唯一的公主殿下!”

    昏暗的烛光中,玄衣人冷然笑了一声,口中满是不屑:“哦?是吗?既然是公主殿下,你身为皇嗣,为何你的父皇一年到尾都不曾召见你一次。”

    “你!”少女的眼眶顿时变得通红,泪水盈满明亮的眸子,整个人仿佛被人点破了伤处,一时语塞。

    沈星煜见她的一脸被人戳破的伤心模样,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步步紧逼:

    “你身为大靖朝唯一的长公主殿下,除了每年的中秋家宴和年宴之外,竟然全年不曾见到自己父皇,这样一看,你那位皇二哥反倒比你聪明得多。”

    他说完,漫不经心地解开缠着手掌的帕子,那上面已经被血迹染透,月白色变成了暗深的血色。

    不久之前,叶青一身夜行衣落在荒宅的院墙之上,给他送来一封二皇子的密信,不知道二皇子与三皇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私下联络的,细细推算了一下时间,叶青前来的时间三皇子应当还在宫内参加中秋家宴。

    李宗启一定是接到了消息,才暗中命叶青请他带云医师前往碧海阁。

    若推断属实,二皇子此前种种行迹皆是在装模作样,毕竟整个天都城和皇室都知道,李宗泽不是正常人。

    云景怡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毫不留情地怼人,一脸冷漠疏离,却又字字直击要害,她没有料想,眼前的公主殿下虽然是当朝陛下唯一的公主,却一年到头见不到父皇。

    这太奇怪了,就算不是出身皇室,哪怕是平民人家,当爹的哪有一年不见自己女儿的情形。

    她看起来同青鸾年纪相仿,一双明艳的眼睛中氤氲着泪水,云景怡一时不忍心朝她轻声道:“此事且让我同沈将军商议一番。”

    李宗鹭含泪点了点头,她倔强地擦去眼角处尚未流下的泪水,推开房门朝外风似的朝外跑远了,沈星煜一脸担忧,只得朝房中二人拱了拱手告退匆忙跟了上去。

    常俞手中端着托盘,盛着三盏茶朝文心阁厢房走来,刚刚走进差点被一个红色身影撞到,盏中的茶水猛烈晃动着。他稳住身型,当他看清红色人影后慌忙俯身行礼:“老奴见过长公主殿下。”

    风里只听见少女渐行渐远的声音,略带着一丝哭腔:“常伯伯不用多礼了!”

    这是世子又把公主惹哭了?

    他正想着,紧接着另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追了过去,他看都不用看,肯定是澜星阁中那位二公子。

    常俞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进文心阁厢房,方一走进,便敏锐地察觉到阁中气氛不对劲,仿佛空气中结了冰,一时之间令人不敢高声说话。他将木托盘放在桌上便悄悄退了下去,出门前将房门轻轻关上了。

    云景怡见他一声不吭,沉默地站在桌前,掌心中原本被帕子包扎的伤口露了出来,渗出了丝丝血迹。

    她走上前,从袖中拿出另一方帕子,不容他分说地拉过他的手掌,再度将他的伤口仔细缠好。

    他还是一言不发,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紧绷着,整个人仿佛浸了一潭冰水般令人不敢接近,却并未阻止她的行为,任由她端着自己手掌缠绕着。

    “舒音音坠下来之事,绝非偶然,你不能趟进这滩浑水之中。”

    沈星煜极力稳住自己的语调,他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此事很蹊跷,我不会让你深涉险境。”

    “我放在在文心阁外,听到公主说,若能相救于舒音音,二皇子便会将一直深藏着的八年前隐情告知与你。”

    云景怡在帕子上打了一个结,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更何况,舒音音风华绝代,就算是日落黄花也不该以此方式终结余生。”

    他结了冰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她竟然是为了这个缘由,才答应愿意前往碧海阁?

    这种一看便是局的事由,他绝不可能答允她去救舒音音!就算是二皇子亲笔的手信,他也绝不会答允!

    沈星煜反手握住她手指:“不,绝对不行!我的事我自会想办法处置,这些事与你无关。”

    “真的与我无关吗?沈星煜,下山的时候你为何要答允我三条约定,为何你要带我去那座荒宅,为何要告诉我你的前尘往事?”

    她目光灼灼,仿佛里面有火在燃烧:“你虽然是一个将军,但是你却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

    “沈星煜,你是心仪我的,对吧?!”

    她的言语直截了当,眼眸中的火仿佛要将眼前的人裹挟着燃烧,沈星煜一时之间被她震惊,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如何再与她表明心意,却未曾料想过竟然是在此番场景。

    竟然还是因为二皇子之事!

    沈星煜感觉心中莫名燃起一股邪火,他额上渗出一层细汗,方才被她用帕子包扎起来的手掌微微颤抖着,竟然不知如何答复她的问题。

    云景怡看穿了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笑:

    “其实,老侯爷病愈后本医师便已知晓,无论怎样我都已经是整个天都城中口耳相传的人物,连韩御医都难以治愈的病症却被我这个小小山医治愈,那些等着看镇北侯府结局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本医师,还有本医师师门。”

    “这些你不用担忧,我已经派了暗卫,更何况云灵谷也并非轻易可以进入的地方。”

    “苍梧山地势复杂,自然难以进入,更何况谷内还有无隐,有他在,更不在话下。”

    云景怡看着他,终于将话挑明:“在本医师奉师命下山来到京城那一刻起,便已经趟入这滩浑水之中了。”

    “沈将军,二皇子既然已经托人传话,便是已经知晓本医师在府内,就算是躲,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我说过,无论是在哪里,只要在大靖朝,绝对没人敢动你分毫!”

    “这次是我自己要去。”云景怡抬眸看他。

    她说完,灼热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玄衣人,二人之间沉默着,似乎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只待有一个人先戳破。

    良久,沈星煜先开了口,他沉沉地缓了一口气,极力稳住自己的语调:“我与你同去。”

    他也要去?去碧海阁那种风月之地吗?

    难道他就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被整个天都城门阀之间茶余饭后谈笑?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的将军,居然也会流连风月场地。

    “那种地方,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沈星煜说着,一手灭了桌上的灯盏,整个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云景怡感觉到有人牵上她的手掌,温热宽厚,引着自己朝外走去,刚一踏出文心阁便看到守在不远处的常俞。

    毕竟是曾经跟随在老侯爷身边的人,见到此番亲密的情景,他反而镇定自若,只是躬身向沈星煜请示:“世子,已经秋凉了,可要准备轿子?”

    “不用了,走一走也好。”云景怡笑着答他。

    先去瀚星阁拿了随诊的小药箱,又在抄手游廊处找到公主殿下,一行人走出侯府,沿着东市的长街朝碧海阁走去。

    过了子时,长街上的人影已经愈发稀少,四人的身影亮亮成双,月色将背影逐渐拉长。

    见四人拐过一个角落,一个丫鬟模样鬼鬼祟祟的身影尾随了而出,她手中提着一包糕点,不解地看着那些人远去的方向。

    “这么晚了,沈将军要去哪里?”

    冰茶发觉自己再跟下去难免会被察觉,决定回府向小姐回禀,她看着手中的油纸包愈发好奇,这糕点在整个天都城来说并不名贵,为何小姐非要她来买这家的果子?

    “这个糕点也是奇怪,为何都没有蜂蜜?”

    ……

    碧海阁内最华贵的一间厢房中,此时已经被丫鬟小厮围满,依稀可以听见嬷嬷哭天抢地的嚎哭:

    “我的乖女儿哎!怎么就遭此大祸了!”

    嬷嬷穿红戴绿,一手用帕子捂住眼睛哭得伤心欲绝,被粉饰地脸颊上满是泪水,她是真心为舒音音痛哭,毕竟这么多年整个碧海阁全靠舒音音撑着,若没有舒音音笼络住二皇子,碧海阁早就不知被其他青楼挤兑到哪处了。

    今天舒音音跳拜月舞,原本可以杀一杀其他青楼的风头,没想到出了这等祸事!

    她生怕二皇子移情她人,这风月之地的女子,更新换代极快,她的泪水也是真的痛哭流出的啊!

    嬷嬷正哭着,眼角视线忍不住扫向此时端坐在厅中的那人,他穿着一身玄色描金蟒袍,脸色苍白,双手放在交椅两侧扶手上忍不住的颤抖。

    只是,他的神情却不似正常人一般,看起来仿若不经人事的少年,还有一丝纯真。

    在这烟柳之处,还能如此单纯不经世事,要么真的纯真,要么便是那方面有问题。

    嬷嬷心中惨然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贵为二皇子,可惜,却是一个不正常的,倒不是那方面不正常,而是他脑子……

    正当她痛哭不止时,只听见门外小厮一声高声通报:

    “长公主殿下、镇北侯府到!”

    这可真是多事之秋,镇北侯府怎么又掺和进来了!然而毕竟是天都城的将门侯府,嬷嬷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泪痕,爬似的朝门外走去。

    随她一并起身的,还有交椅上的那人,他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大步走到门口。

    云景怡被空气中萦绕的脂粉气息熏得难以换气,她一眼便认出人群之中的二皇子,他身上那件描金蟒袍太显眼,在这烟花人群之中格格不入。

    然而,下一个瞬间,她从二皇子的眼神中察觉处些许异样。

    他的眼神,居然如此异常。

    仿佛这描金蟒袍之下的人,看起来只是几岁的孩童。

    云景怡想起在文心阁中,公主殿下曾支支吾吾,难道这二皇子并不是正常人?

    “皇长兄……哥哥……救救我,救救音音!”

    蟒袍下的人突然扑到在沈星煜怀中,声音凄切地哭起来,他口中的话却令在场的人纷纷胆寒!

    皇长兄?那不是八年前便已薨逝的皇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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