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这个嘛……”庭舟撩了撩额间的刘海,表情略显尴尬,不过很快他就又恢复了之前趾高气昂的模样,理直气壮地答,“那不是和你们一样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嘛!”
“你对魔域看上去很熟悉,为什么会出不去?”沧月直接忽略了庭舟那有些欠揍的神态,继续追问道。
“魔域周围有结界,除非是魔族,一般人进来之后是出不去的。”庭舟的面色严肃了些。
“原来如此。”
沧月径直往洞穴深处走去,没想到却被少年一把拉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喂!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一个谢字都没有?”
“谢谢。满意了?”沧月只觉得面前这只玉兔聒噪得让她胸口发闷,再加上好几天没进食,她也没什么力气,便懒得和他胡搅蛮缠,只僵硬地卖了个笑。
三人一齐往里走,沧月掐诀点燃了石壁上搁置的火烛,漆黑的洞穴有了几分光亮。
沧月想着现在刚刚进入的洞口外肯定还要不少寻找他们的魔族将士,出去除了被抓回去没有第二个下场。
与其如此,还不如深入洞穴,说不定洞穴身处还藏着另一条不为人知的出口,能帮助他们暂时摆脱魔族的追兵。
但是越往里走,沧月越发觉得这个洞穴深不可测,已经不能称之为洞穴,倒像是……地宫。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就连把这个洞穴当做第二个家的庭舟都在石壁上发现了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印记。
沧月发现石壁上的印记都是相同的,颜色为纯正的殷红色,虽然有些蒙灰,但还能清晰的看出印记的走向。
沧月顿悟,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印记,倒像是符咒。而上面的颜色……
沧月想起兔子的嗅觉极其灵敏,再加上面前这家伙好歹也是一介仙兽,相比寻常兔子的嗅觉恐怕又灵敏不少。
她于是将庭舟一把拉到石壁前,皱眉言道:“你闻闻,这符咒是何物所画?”
“什么符咒啊?这不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印记吗?”
庭舟被问得一头雾水,猛然又想起自己竟然被面前这个小仙支配来去,气鼓鼓道:“不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好好的,闻这个东西做什么!”
“你或许也可以试试……不,听,我,的。”
沧月冷笑着,说话慢条斯理,不过庭舟竟觉得自己有些不敢和面前的红衣少女对视。因为从她的眼神中,庭舟仿佛就觉得如果自己说出半个不字,下一秒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庭舟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人几斤几两,不过猜错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他也学乖了,不再和沧月硬碰硬,安安静静地服从她的,指派。
直到庭舟紧贴着那石壁上的东西,他还真嗅出了一些不同的气息。
“是朱砂,还有人血的味道。”庭舟坚定地回答。
“怎么会有人血?”倾兰大惊失色。
她自幼生活在仙庭,也被保护得很好,对于人血画符这种极为残忍恶毒的事情自然是闻所未闻,更不要说亲眼所见了:“这个地方太怪异了,要不我们还是别进去了。”
“据我观察,这个地宫里的某个角落很可能镇压着某种东西。”沧月的眼神坚定,似乎心中杂乱无章的情绪早已被彻底放空。
“如今已经别无选择,这里面虽然看似是一条死路,若是一赌,或许死尽,则生。”
虽然庭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讲得很有道理,但他却更加坚定她一定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怎么就脑袋一抽把她给救了呢?!
沧月没有继续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从衣服有些破碎的夹层里取出了千里镜。
想当时刚进魔域的时候,她身上的东西几乎都被搜刮一空,就连祭梦珠和镜月剑也不知所踪,反而是放在夹层里的千里镜逃过了一劫,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通过千里镜,这个地宫里的一切仿佛褪去了原本极具迷惑性的阴霾,清晰地呈现在沧月面前:依然是数不胜数的分岔路,印满符咒的石壁,还有一间密室。
那间密室的门掩着,沧月却透过千里镜看见了里面的情形。
里面摆放着一口石棺,石棺里空荡荡的,看来棺主人的尸身已经腐烂,灵识也已经消散。
石棺的西侧的石台上印着一个法阵,法阵整体的图案和他们之前在石壁上见过的血符完全一致。
法阵正对着一面散发着幽幽光亮的镜子,更显诡异。而那镜子镜面背部的图案,竟然是,上古凶兽,穷奇。
就连沧月有些微怔,不过等她放下千里镜后稍加思索便很快明白过来:传说中魔族的先祖禺尤能够御使穷奇,但在禺尤死后穷奇却因不服管教,造成灾祸,死伤无数,后被历代魔尊镇压。
“这根本不是什么洞穴,而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地宫,这地宫的主人,正是魔族先祖,也是魔族第一任魔尊禺尤。”
“什么!”庭舟几乎急眼到叫了出来,而一旁倾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等等!”庭舟望着自己面前这个疯子,心中闪过一丝荒谬的不要命的念头来,“你该不会,要进入那口棺材在的地方吧?”
但很快,庭舟就后悔说出这句话来了。
沧月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张扬的笑意,庭舟却莫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感觉到大事不妙。
“走了!”沧月拉过倾兰往前走,唯独把庭舟留在原地,似乎早就预料到他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庭舟一开始还一脸的不屑,结果看到沧月和倾兰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又回头望了望自己来时的路,亦是一片幽暗。他终于还是拔腿而去,留下一句:“等等我!”
沧月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甚至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于是根据千里镜中所指,一路直往那间隐藏在地宫最深处的密室。
“这怎么进去啊?”庭舟面对石门紧锁的密室,嘟囔了一句,结果下一秒密室的石门就被劈成了几块。
再一看,一旁的红衣少女手持长剑,剑芒凌厉,剑身刚刚收入鞘中。
“真是粗鲁啊!”庭舟简直被面前这个疯子逼得抓耳挠腮。
“沧月,你召唤出镜月了!”倾兰望向沧月,一脸的激动。
她和沧月都知道,原本镜月剑就已经在刚入魔域时被魔族收走,而此刻却安然地出现在了沧月手中。
由此可见,沧月的灵力已经有所恢复,因而镜月剑能够准确地感知到她的存在。
沧月右手将手中的镜月微微举起,凝视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个久违蒙面的故人,又好似在打开一段蒙尘的不堪回首的回忆。
“好久不见。”沧月按捺住心中的暗流涌动,只是静静地放下了镜月,眸色微凉。
沧月正要迈过一地的碎石往里走,却被一只手死死拉住。沧月回头,看见庭舟的神情不同以往,一脸的认真。
“我可以不管你这个疯子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为何来到魔族,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少年的葡萄眼中流露出坚毅和执着,道,“你我都知道,在这个鬼地方,一不小心,所有人都会死。”
沧月知道他说得不错,也不再隐瞒:“我要控制穷奇,让它臣服于我。”
庭舟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不过想想她的话若是不石破天惊,便也不想她了。少年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
“沧月……这太难了……”倾兰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倒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慰,而是害怕……
倾兰怕沧梧族一族身死,连最后的血脉也没能留住。如果这样,那千万年以后就无人知晓曾经还有一个名震三界的世族的存在了。
况且,他……这么疼爱这个妹妹,也一定不希望看到她这个模样吧……
“兔子,你听好了。我要你向我保证,如果我出不来,你一定要带着她离开这里。”
沧月难得这么认真地正视着庭舟说话,倒让他怪不适应的。
“沧月……我可以留下的。”
倾兰的眉头紧皱,因为长途奔波而沾染上灰尘的脸蛋于平日的温婉气质之外透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来。
“倾兰,你和我不同。”沧月浅笑,眼眸尽头却似暗藏着一泓幽静的深潭,让人很难窥探出其中的情绪。
“你应该放下,也可以放下,可以忘记,但我不能。”
沧月一身红衣已经残败不堪,浅色的中衣也已经被染成殷红色,与外袍融为一体。
她的口吻原本略带自嘲,却不经意地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情绪,眸色也渐渐平和,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哥,所以想一直陪着我。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你冒险。”
倾兰似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时不语。
少女迈入密室,却回头留下一个明媚的笑颜,一如倾兰当初见到的那个沧梧族小公主,明艳,灿烂,却带着浑身的傲气。
“如果真的有来世,你去找他吧。我很了解他,所以也很清楚,他真的特别喜欢你,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他这个人啊!别看平时不正经得很,一到正经事,就爱矫情!”
倾兰原本含着泪,却被沧月最后一句给逗笑了。
他本来,不就是这么有意思的人吗?他那么特别,特别到她原以为自己看遍生死,是这世间最旷达的存在,却还是会分外在意他的命运。
而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其实她只不过,是因为在过去没有遇到让自己在意的人罢了。
沧月进入密室,发现密室里的布置和她在千里镜中看见的一般无二。自从看到那面镜子背后的穷奇图案,她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一般人看到石棺西侧石台上偌大的法阵会很自然地认为穷奇一定是被镇压在法阵之中,但沧月却不以为然。
因为在她看来,这件密室中最诡异的存在,不在于这个法阵,而在于那面镜面正对法阵的镜子。
而那面镜子的奇异之处不仅在于背后刻有穷奇图案,更在于沧月发现自己凝视镜面的时间越长,就越看不分明,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深陷其中。而那面镜子,还泛着幽幽的微光。
难道这法阵只是一个幌子?而这真正的秘密在这个镜子里,是幻境?或者,是这镜子里藏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
沧月的眸光扫过石棺背后墙上刻满的血符,将上面的纹路清晰地记在脑海之中。
她走到那面镜子面前,按照血符的纹路在镜面上用灵力画下了一道符咒,几乎在一瞬间,沧月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吸入了另一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