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

    若是说刚到冰河之时,他还藏有半分侥幸,那么当看到被业火灼烧着的祭梦珠时,长溟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

    长溟知道,当今世间能掌握业火的唯独魔尊鬼谷一人。沧月虽然天资不错,但毕竟资历尚浅,对上鬼谷,也只有那一个下场。

    理智紧锁着他的思绪,告诉他那个少女或许已经不在了,但是汹涌的情感没有就此停歇,而是更加放纵。

    业火能焚尽这世间万物,唯有祭梦珠能逃过一劫。至于那发簪之所以没有成为灰烬,不过是因为业火没有焚之罢了。

    发簪逃过了一劫,那她的肉身呢?会不会已经?长溟根本不敢往下想,但是脑海中依旧不由自主地想象当时的情景。

    泪水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颚,沾湿了衣襟,几乎被冷到冰点的体温凝结成冰凌。

    长溟右手紧紧地攥着那支完好无损的狐狸发簪,极大的力度使得发簪几乎变形,他猛然意识过来,急忙用法术将其还原,仿佛这是比他的命还值得珍视的东西。

    不知何时,鲲鹏已经出现在了冰河之上。他望着他的主人跪在这已经被染成殷红色的冰河之上,将那支发簪抵在胸口。

    鲲鹏心里也难过,但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主人这副模样,上前走去:“主人,你不要这样!她已经死了。”

    当刚刚麻痹的伤口再次被血淋淋地撕开,长溟发了疯似的推开鲲鹏,吼道:“不!不会的!只要我还没找到她,她就一定活着!”

    “主人…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仙庭刚刚已经声称全歼叛军。”鲲鹏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全歼!叛军!这句话的意思已经不用鲲鹏再解释了,而至于为什么这冰河之上没有她的尸体,他刚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曾经妄想保护这整个仙界,但他如今却连一个人,一族人都护不住,想想是多么讽刺啊!他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长溟苦笑着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冰原,是一片的死寂,唯一的回应来自寒风无情的咆哮。发簪划破了他的掌心,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鲲鹏。我想带着她去看看这三界她曾经没有见过的山川落日,从今之后我不再是守护仙界的战神,也不再为谁效力,你还愿意追随我吗?”

    鲲鹏似乎没有惊讶长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很早就知道,自家主人外表看上去很好相处,但是却实际上却是一个性冷之人,没有将任何人放在心上。而若是真有一个人被他放在了心上,他又最最重情。

    就像现在,他宁愿放下一切,孑然一身,无风无月。

    “鲲鹏愿意永远追随主人,陪主人一起找。”鲲鹏说话小心翼翼,似是不愿意触碰面前人的伤心事。

    “好。”

    从此之后,世间人很少听到关于上神长溟的行踪,只听闻这位曾经名扬三界的仙界战神与仙帝翻了脸,公开宣布革去战神的身份,与仙帝再无关系。

    有人说,长溟隐退的原因是因为厌弃了这世间纷扰,也有人说是因为苍梧灭族之事寒了心,也有人表示英雄难过美人关,终究是怒发冲冠为红颜。

    至于这红颜究竟是谁,说书人的答案自有千千万万,真真假假,皆在人心。

    魔域。

    阴暗的水牢里,看不见丝毫外界的光亮。

    粼粼的水光映照在少女满是血迹的脸上,她吃力地睁了睁眼,却见自己的手脚全部被拷上了粗重的铁链。她用尽力气挣脱,终究无济于事,反而发现自己被锁得更死了。

    沧月想着这铁链必然又是什么法器,只好剩剩力气作罢。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活着,不过如今被困在这个地方,苦是苦了些,却总比死了好,毕竟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沧月侧过头,发现与自己一道被困在这该死的水牢里的还有倾兰。她也被铁链锁着,大半个身子沉在水中,头发凌乱,已是没有了往日的端庄。

    沧月看着她,却发现倾兰也在看自己。

    “五日了,你就醒了这一回。”倾兰的声音尽显疲惫,显然是被折磨得不轻。

    沧月本想点头,却似是发现了什么,问道:“这水牢亳不透光,人在其中很难区分日夜,你是如何清楚地知道过了五日的?”

    “每天都会派人给我们送一次吃食,当时旭日当空,应是晌午。”倾兰答道。

    “每日都是如此?”沧月皱了皱眉。

    “每日都是如此。”倾兰肯定地点头。

    “今日好像晚了些……”倾兰有些不确定,但这么多日来的经历告诉她此刻应当已经过了午时。

    正说着,水牢被打开了。太久不见光,此刻的阳光显然格外刺眼,沧月下意识地用手去遮,却见一个骨瘦如柴的魔族走了下来。

    出乎沧月和倾兰意外的是,那人两手空空,显然不是因为怕她们饿死而来送饭的。

    那魔族嗤笑着,由于长期看守水牢导致他看到被折磨的人时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变态的心理,这是一种变态的快感。

    看到再骄傲的人,到了水牢,也只能被铁索束缚得像一只只能摇尾乞怜的狗,如何能令他不悦呢?

    不过当经过那个血迹斑斑的红衣少女时,他似乎有了一点新意。因为纵使身处这魔界不见天光的地狱,她的头颅仍然是仰着的,流露出几分桀骜不驯的高贵。

    但她或许也撑不了多久了……那魔族心想。

    “尊上要见你们,不过你们的铐子是不会解开的。”那魔族冷冷的说,瞥向红衣少女的目光透露出淡淡的忌惮。

    是的,他的确没有亲眼见过面前的这位红衣少女,但他却从不少魔族将士的口中听到她在冰河上不顾一切厮杀的模样,一众魔军最后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这样的人,不,这样的怪物,确实是值得忌惮的。

    沧月对此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来在魔族看守水牢的报酬也不怎么样嘛!你和我们一样…”

    沧月看到那魔族的面部肌肉逐渐紧绷,她刻意地放慢了语速,却把咬字压得极重,讽刺在空气中弥漫:“不过都是,一条狗。”

    那魔族显然被激怒了,不再背对着沧月,而是转身,正面地与沧月对视。

    这就对了。沧月露出一抹有些嚣张的笑容,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看见了他袖口不经意流露出的淡淡的银色光亮。

    还没等那可怜的魔族反应过来,沧月已经掐了个诀,那一把银色的钥匙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沧月手上。顺便,沧月还让那魔族暂时说不了话,也蹦哒不了。

    那魔族只好麻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眼睁睁地看着沧月悠哉哉地开锁,把一旁的女子也救了下来,然后,站在自己面前。

    “我不杀你,不过是请你帮我给那个丑八怪带句话。”

    沧月凑到那魔族面前,强大的压迫感使他不能呼吸。

    如果不是听她说不杀他,他真觉得那双凤眼之中倾泻而出的杀气能片刻间把他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得好好活着,等我来杀他。”

    没等那魔族反应,已经发现水牢中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沧月对魔域全然陌生,所以也只是凭感觉找了个地方瞬移过去。等到沧月落了地,她又有些后悔,因为她们两个人在魔族之中的穿着实在是太醒目了。

    “告诉尊上,有人跑了!”一个参加过冰原之战的魔族士兵很快认出沧月来,追着大喊道。

    “快走!”

    沧月拉着倾兰就跑,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没跑多远,就一直在不停地绕圈。而面前这个地方似乎也有些诡异,杂草纵生,似乎无人打理。

    月黑风高,沧月的视线严重受阻,再加上对自己身处之地一无所知,自然被茫然狠狠裹挟。她听见外面魔军的脚步越来越近,额间不禁沁出几滴汗珠。

    她和倾兰都很清楚,被抓回去的下场。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背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跟我走。”

    二人都吓了一跳,转过身探查,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心中正纳闷,却听见相同的声音响起,这次就显得有些没好气了:“笨蛋!在你们脚下。”

    沧月这才蹲下身,透过和自己大半个小腿一般高的杂草,看见了一只白乎乎的兔子。那兔子还踮起脚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沧月自然不能落下风,硬生生怼了回去。

    那兔子似乎也了解了沧月的脾性,不多废话,就带着二人往前走去,经过一番弯弯绕绕,二人一兔进入了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沧月细细地打量了这个洞穴,由于门口被杂草遮挡,位置极其隐蔽,再加上魔域阴气重,夜晚相比仙庭更是要黑上几分。若是没有那兔子的带领,她们就算找一个晚上也绝对找不到这个洞穴藏身。

    “你……为什么会说话?”眼看危机暂时解除,倾兰也舒了一口气,对着那兔子问道,表情有些奇怪。

    沧月哼了一声,似乎心中已有答案。

    “你哼什么哼!”那兔子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有些暴躁地说道。

    可等倾兰反应过来,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兔子?只剩下一个生有一双葡萄眼的清俊少年。

    “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仙,给我听好了!”那少年昂着头,一脸的骄傲与不屑,“我乃仙兽玉兔庭舟。”

    “哦,所以既然你说你是仙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沧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给予他意料之中的半分敬仰,反而是不给一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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