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夏头疼。
疼得想搬起被遗弃的轮椅往袁刺身上砸。
但多年的素质教育还是让她控制住了，只是暴怒的语气着实让袁刺抖了三抖：“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本还想调侃两句的袁刺当即缩了缩脖子，直奔主题：“是正经事，听我爸说，那个人在狱中表现良好，可能会提前出狱。”
叶晚夏火焰山一般的内心活动顿时被浇了个灭……
一冷一热的交错让大脑都显得混沌，她默默坐到江承的轮椅上，突然有点感谢某人走得那样急。
不过也就只是一分钟的时间，叶晚夏重新起身：“以后别来找我、别联系我、别告诉我关于那个人的任何消息——我和他早就没有关系了，和你也一样。”
叶晚夏冷漠地看向袁刺，她连江承都差点要放弃，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过去那些海藻般的鬼祟缠着她不放。
“叶晚夏，你真要这么绝情吗？”袁刺不敢置信，“我现在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都是为了你好，我……”
“打住。”叶晚夏戳破袁刺那点把戏，“你不是为我好，你只是想重新搭建起小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网——他出现，我求你帮忙，你得到向我予取予求的人情。”
“可惜，七年前、或者更早之前，我就已经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你难道以为我会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那个人，突然又变回五六岁的叶晚夏吗？”她冷冷地看向袁刺，“别天真了，以后别再联系我，不然我会报警告你骚扰。”
“叶晚夏！”袁刺恼羞成怒的声音在空荡的街口炸开，“你和江承不会幸福的！你根本就是和我一样的人！”
叶晚夏头也没回，只是伸手回了身后那人一个高高扬起的中指。
她推着轮椅狂奔，到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加急回家。
她七年前已经为了那些破事放弃过江承一次，她也不想重蹈覆辙！
出租车到小区后，叶晚夏飞奔进楼。
等电梯的空档忍不住疯狂按上楼的键，刚踏进电梯就开始狂按关门键，盯着楼层数字一点一点往上爬，恨不能跳上去直接把数字抠到6。
然而当电梯门打开后，她所有的急躁都瞬间平静。
叶晚夏推着轮椅一点一点慢慢地挪出来，小碎步一步一步走到江承家门口，她踩下轮椅的刹车，理了理跑乱的发，这才举起手来——在落到门前，又拐回来拉了拉跑歪的衣角。
等一切整装完毕，这才鼓起勇气轻轻地、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敲完门，叶晚夏像个光荣值日的学生，笔挺地站在门口，等待江老师的莅临。
良久之后，没有任何动静。
叶晚夏思考片刻，举起手企图再轻轻敲个门，手机传来一条消息。
敲门的手一顿，转向口袋点开那条消息——
江承：腿脚不便，开不了门，请回。
“……”叶晚夏盯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轮椅，也不知道是谁丢下它跑得那么快哦。
不过江承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好意思咚咚咚地用骚扰攻势逼迫对方开门，毕竟他现在确实需要休息。
叶晚夏：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后边还精心挑选了一个萌萌哒的“晚安”表情包，然而江承始终没有回复。
叶晚夏怏怏地回了自家。
“我天！”在客厅吃西瓜的Demo看到那么大一张轮椅，吓得勺子都掉了，“我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赶忙跑过来，抓起叶晚夏的胳膊上下摸索，没看到明确的伤口。
叶晚夏拍掉Demo企图摸腿的双手：“隔壁的，让我帮忙先收着。”
叶晚夏把轮椅随手推放在玄关拐角的空位，丢了包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字张开：“唉……”
身体是累的，心也是累的，以往能给到喘息的窝，现在好像也没多大作业了。
叶晚夏摸摸自己躺着的柔软的沙发，思绪放空，却还是心乱如麻。
Demo对着轮椅研究了几秒钟，过来贴着叶晚夏坐好，用手肘戳戳她：“姐，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叶晚夏连讲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从鼻子里哼了个反对的“嗯？”，然而被神经大条的亲妹妹理解成了“嗯！”。
“就是隔壁那哥……是不是就是你的初恋对象？就高中那个？”
闭目养神的叶晚夏被吓出铜铃眼，瞪着Demo，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哦吼。”Demo顿时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得意地把脚搁在茶几上，往沙发上一靠，“我是说，怎么跟你钱包里那个帅哥长得那么像，原来是本人啊——而且，果然是你前男友。”
“……”叶晚夏从来没在Demo面前提过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更不用说和江承的那些事，这会儿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自己亲妹妹的联想能力那么真实。
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Demo突然一阵鸡皮疙瘩，她发现自己的姐姐在用一种略显诡异的眼神打量她……
Demo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姐，不就初恋吗？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叶晚夏抬手一勾，把自己八卦的妹妹搂进怀里：“虽然你没有恋爱经验，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也只能找你咨询——所以看你表现我再决定要不要灭口吧。”
Demo一提这个就来劲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叶晚夏挑眉。
Demo立马改口：“特别俊俏的男猪猪和特别美丽的女猪猪。”
叶晚夏往Demo胳膊上拧了把。
“痛痛痛。”Demo假模假式地喊疼，继续道，“姐你放心，我小时候可没少看那些烂俗八点档，你随便问。”
叶晚夏略去前因后果，直接问：“就是你姐我把隔壁哥哥气到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把人哄回来？”
叶晚夏没有点亮哄人的技能点，小时候Demo摔倒、肚子饿、难过的时候，她只会塞吃的……在叶晚夏的理解中，只要饿不死，可以随便哭。
Demo却是有模有样地分析起来：“姐，你和隔壁的哥哥，现在算什么关系？”
“嗯……”叶晚夏拿起沙发上的抱着往怀里一塞，顿时有点安全感了，“像老朋友，甚至都可以一起讨论当年失败的恋爱经验，但是……”
一旦牵扯到某些问题，叶晚夏依旧是无可奉告。
她知道，江承一直没有松口，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面墙——一面只要叶晚夏愿意，就可以随意敲毁的墙。
“但是没有在一起。”叶晚夏简化道，“我们之间还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所以他现在可以是我的邻居、朋友、老同学，就是不可能是我的男朋友。”
“所以你说的这个问题，主要是出在你身上还是隔壁哥哥身上？”Demo一针见血。
叶晚夏扭头看过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我。”
“……”Demo发挥丰富的想象力，“难道姐姐你一脚踏两船了？”
叶晚夏伸手就在Demo下巴上掐了一块肉：“想我点好行不行？”
“哎呦。”Demo揉着下巴，可怜巴巴，“唉，我姐那么优秀，我除了能想到你有感情问题，实在想不出你还能有什么问题让别人对你望而却步。”
真心的，不愧是她的好妹妹。
叶晚夏欣慰地对Demo投来赞许的目光，但是……“去掉亲姐滤镜，我的问题还是很多的。”
“是吗？那看样子我没办法客观分析了。”Demo重新开始，“那你们以前高中的时候吵过架吗？后来怎么和好的？谁哄的谁？也许可以复用一下？”
“昂。”叶晚夏这回儿听进去了，至于她和江承以前是怎么和好的……让她想想啊……
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江承在哄她吧？
*
和江承吵完之后，叶晚夏整个人都像是夏天要雨不雨的沉闷天气——压抑的、阴暗的、时不时来点闪电雷鸣的。
“说了这题选A！A！A！”她抓着徐诗雨的肩膀咆哮三声，最后突然推开对方，捂着脸道歉，“抱歉，我心情不太好。”
徐诗雨喝了口水压压惊，大度道：“可以理解。”
然后在雷点上疯狂蹦跶：“所以我现在只要考过江承，就能毫无芥蒂地追他了对吧？”
“嘘——”
“咳咳——”
（江）学（承）术（后）小（援）组（会）的其他成员眨眼、嘘声、咳嗽都在疯狂打掩饰，然而都被徐诗雨无视了。
啪——
叶晚夏猛地拍桌而起，吓得徐诗雨手里的笔咯嘣地坠亡在地。
徐诗雨后知后觉地接受到其他组员的暗示，颤抖着说：“就……我只是开个玩笑哈哈哈？”
全员没眼看。
出乎意料的，叶晚夏一巴掌轰轰烈烈下来，却只留下句软趴趴的“随便你”，然后背起书包：“我先回宿舍了，有点困。”
其实不困，就是没什么力气。
可能那一巴掌把她今天所有的力量都抽干了。
叶晚夏磨磨叽叽地走下楼，回宿舍的路会经过一楼的教室，而一楼第二间教室正巧就是江承他们班。
其实还有一条完全不经过一楼教室的路，但有点远——她现在很累，不想多此一举。
叶晚夏踏上一楼的走廊，一步一步走得又慢又轻，目光若有似无地看看走廊外侧的绿植，看看走廊的白色墙柱，看看窗户里、某些懒散的人是不是又趴在桌上补眠——嗯，江承不在。
叶晚夏停在教室门口，看着江承的空座位呆了很久。
也许他会像突然转学过来一样，突然就转学离开——这个念头蹦出来的时候，叶晚夏发现她突然就不会呼吸了，像是被抽走了生存本能，慢慢沉入黑暗的海底，强行呼吸都变得那样折磨。
你看，这海明明是她自己要跳的，这会儿竟是怨起曾经过来拉她一把的人了。
叶晚夏握了握拳头，正欲离开。
“晚夏！你来得正好！”吴宇收到江承的消息，正准备去找叶晚夏，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人了，“这个给你。”
他把刚刚抄在纸上的联系人姓名、地址一并交给叶晚夏：“江承说让你有空去找下这个人。”
叶晚夏听到“江承”两个字的时候耳朵动了动，早在吴宇走过来前，已经快步过去接过纸片，一眼看完内容后，还故意翻了翻纸片假装端详。
最后愣是对着吴宇随手撕下来的便利贴研究了五分钟，才故作镇定地开口：“这人是谁？江承为什么让我去找他？”
地址看起来也很陌生。
“我也不知道，他就让你这样转告你，哦对了，还说了一句你要是懒得去也无所谓，反正不重要。”吴宇诚实地复述江承的话语，愣是没听出江承当时藏在话外的补充。
“哦。”叶晚夏也不遑多让，直接把便利贴塞还给吴宇，“那我就不去了，再见。”
“诶……”
吴宇还打算再说两句，被手机消息拦住动作。
距离江承把联系人消息发给吴宇仅隔了一分钟，他的消息就来了。
江承：叶晚夏怎么说？
诚实的吴宇：说她不去。
好心的吴宇：怎么办？要不我强行带她过去？你要不先跟我说下你什么计划，我也好随机应变。
疑惑的吴宇：人呢？
江承没回消息，江承直接关机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吴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