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
一个在现代无比熟悉的词汇，如今到了西丘，乍看到，莫名变得有些陌生。
“怎么直播呀？同步的吗？”
“观众是谁？随机还是粉丝定向？”
宋辞是那种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的个性，每当得到什么新奇东西，不来回搞个清楚明白，绝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她东一下西一下，将界面关闭又打开，试图寻找功能的说明或注解。
中途，不知怎的意念一错，眼前景象突然扭曲模糊……待重新恢复之时，已然是一副熟悉的直播间界面，从观众信息到弹幕，应有尽有。
开播不过眨眼的功夫，账号内的粉丝顶着专属标志大量涌入进来，把宋辞吓得不轻。
“这可怎么办？现在关闭还来得及吗？”
她连忙控制着要下播。
紧接着弹出一行提示——关闭直播并消耗次数。
下面是确认和取消两个选项。
宋辞现在还不太了解规则，谁知道它所说的次数，是一天一次，一月一次，还是一年一次啊？
既然有限，那么就不能随便浪费，哪怕错了，也得将错就错地播下去……
她苦涩地选择了取消。
在她犹豫之际，有许多喜爱她，一直追随着她的铁粉闻讯赶来，第一时间跟她打招呼，兴奋到难以自控。
【辞宝儿！真的是我的辞宝吗？】
【三百多个日夜！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辞辞发的视频每个我都反复看好多遍！自从辞辞不播了以后，吃饭都不香了！】
在线人数陆陆续续升到几十人，其中好几个弹幕的用户名，宋辞都尚还有记忆。
曾经陪伴她维护她，那些可爱的朋友们，今朝跨越过系统的延迟，彼此交汇在了一起……
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宋辞鼻腔深处泛起微酸，眼眶也有些发红。
有点想哭，但又不能哭，她讨厌卖惨。于是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灿烂地笑了笑：“大家，真是好久不见！”
她如同往常那般，大方，开朗，明快，又有些小幽默地跟粉丝们互动，还从房中走出去，前前后后介绍起自己的食肆。
“宝宝们，看，这就是我短视频当中的背景，算作属于我，又不完全属于我的津津食肆。”
“走，我带你们四处看看！”
她打开房门，观望好前后没人，压低声音嘟囔道：“说起来真的挺离谱的，这事若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凡换成另一个人，我绝对以为她是在搞噱头骗人！”
“记得最早我刚穿过来。”她掩嘴笑道：“当时还是在北境遐州的小镇，我兑下美食街的摊位，发布了第一个视频。目的为了寻求帮助和安慰，结果收获的却是评论区一片骂声，和大量的脱粉回踩。”
“幸运的是有你们，矢志不渝的相信我，鼓励我……”她知道现在的画面是第二视角，每个人都能很清楚地看清她的表现和神情。
宋辞展露出大大的笑容，发自内心道：“谢谢你们，我现在很好，事业步入正轨，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随着闲聊，她走动到了楼下，全方位给他们展示前堂：“呐，开张时视频里给你们看过的！平时这里人超级多！食客伙计来来往往，非常的热闹。”
“这是唱曲的地方，偶尔也会有人点些歌舞，二楼是客房。”
简单参观完宴客的区域，宋辞来到后院：“那边叫做灶房，对，也就是酒楼后厨，前面点了菜，铛头负责在那边烹制。这边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小厨房，任由我琢磨些新花样。”
“哈！”她看到兔子烤炉，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笑容：“这是某人亲手为我搭建的，不仅心意难得，还帮了我大忙！”
一路介绍下来，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也不断攀升，从两位数破到三位数，现在更是直逼四位数。
下方弹幕飞速滚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棒的店啊！老祖宗的审美真是绝了！远甩我们几个来回！】
【钱，钱，满眼望过去都是钱……】
【什么某人？展开说说？】
【姐妹们醒醒，准备嗑了。】
宋辞偶然捕捉到后两句，憋不住笑了：“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不，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营养均衡。】
【大家往回翻，早期视频里面有几期主角不是咱们辞辞，是一个男人！我跟你们讲，就是那个男人！】
“对哦！”宋辞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发过他，还因此收获了好多打赏：“你们想看的话可以自己先去找找，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见他，正式官宣一下。”
“毕竟你们也是我的娘家人嘛！”
【见姐夫喽！】
【可以艾特姐夫给我买车吗？】
【姐夫好帅！！】
【为什么店铺不营业了呢？是因为要嫁人了，夫家不允许你抛头露面吗？】
宋辞回答：“还没到谈婚论嫁的阶段，而且他很尊重我，支持我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不营业，是因为……”
宋辞无奈地垂下眼眸，讲了一番自己最近的处境。
粉丝们听说她遭遇困难，一个个热血上头，都急了，表示要倾囊相助。
【听我说，咱们跟辞辞认识了那么久，怎么也有感情了！此次她遇到困难，大家不能袖手旁观！】
【就是！封建社会的体系太可怕了！权贵向善还好，万一要是刁恶，也太令人窒息了！】
【反正现在开启了打赏权限，大家可以给辞辞凑一凑物资，千万不能让她被恶势力给打败了！】
恰逢激情四射之际，飞速滚动的弹幕几乎快要将宋辞的画面淹没。
从十到百，从百到千，最后几千人正义凛然，纷纷点开打赏界面。
在宋辞账号的几千万粉丝当中，有一部分常跟她直播的铁粉，每拎出一个，那都不是吃素的。
她是全网唯一能和娱乐主播媲美，并分数不落下风的吃播。
曾经一场时段赛，她没哭爷爷告奶奶的求票，只是安静吃饭，票数便越到第二，紧追第一。那第一的大主播气急败坏，下场煽动粉丝去带节奏，还出言嘲讽她……
这边没动用宋辞多说一句话，粉丝们发力，直接教他做人。
大哥大姐狂砸礼物雨，普通观众喜爱她，也肯为她出力……
自那一次后，宋辞深切的明白，自己家的粉丝，是有着超乎寻常能力的。
但她平时比较佛系，接接优质厂商的广告，出席一些活动，很少主动开口索求粉丝们的钱财。
现在今非昔比，她身处西丘，确实举步维艰。
说实话，她内心渴望帮助。
酝酿几番，最终她还是没能战胜自己，泄气改口道：“非常感谢大家的喜爱，如果手头有下饭币，可以送一送下饭币，没有的话就签签到，完成几个时长任务获取。至于实物打赏……量力而行，不要送太多，也不要送太贵重的东西。”
“我现在是遇到难处了不假，但我相信不加时日，一定会顺利度过的！到时候继续更新，继续营业，偶尔开开直播，这不是很好嘛！”
【呜呜，我的辞宝儿！我果然没有粉错人，自己都这么难了，还在为我们着想！】
【不愧是我家辞宝，五官美，三观正！】
【等等，你们先别高兴了，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随着一盆冷水泼下，众人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那就是宋辞的等级实在太低了，三个类别每个都是一，每人每场直播不能打赏超过一个下饭币的资源……
【好家伙，一个币，顶天给我家宝坐月子时拿四个鸡蛋……】
【我随半斤红糖。】
“谁要坐月子啊！我才不坐呢！古代生孩子搞不好要死人的！”宋辞害怕地抱紧自己。
“哎？对了！有没有冰可乐啊？我想喝冰可乐！”她笑眯眯地，双手合十，虔诚道：“大家，谁能行行好？可以投喂一罐冰可乐吗？感激不尽！”
可乐不贵，而且她确实想喝。
尤其在这烧着火炉的冬日室内，温暖干燥，来一罐冰可乐再适合不过。
【辞啊，不是我不想给你，你这等级太低了，我点过去，上面提示说价格换算后，可乐要五个币呢！投喂不过去啊！】
宋辞瞬间火大：“什么？！”
刚炸起来，她连忙捂住嘴，前后左右看了看。
所幸没人听见，不然见她自己跟自己聊得起劲，肯定以为她这几天被打击的疯了。
带着系统里的一两千个观众回到房中，关起房门，她坐在椅子上生气：“一只鸡，一斤羊肉才多少钱？区区一罐可乐，胆敢换算成五个币？谁教它的？”
【好啦，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是没办法跟人家抗衡的！】
“那该怎么提升等级呢？”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和粉丝们一起钻研。
最后还是聪明的粉丝们搞懂，教她看数值。
现在基本信息里有期待值、影响力、功德心三项指标，任意一项得到升级，便可以提升打赏限额，一级升一个点，上不封顶。
不知道怎么做时难受，知道了怎么做，她还是难受。
“原来食肆营业时，这三种尚且好满足。”
“可现在食肆已经歇业了，我又要到哪里去提升呢？难不成要走南闯北？去给寡妇挑水？”
这时候，粉丝们开始七嘴八舌，给她出各种各样的馊主意。
【没了食肆前面两个算是别指望了，你可以试试最后一项。不就是做好事嘛！我们打赏下饭币，你去换成吃的，分给乞丐，保准会涨！】
【那就换米吧，熬点粥。】
【换成玉米，蹦成爆米花，一人给一颗。】
【或许，试试另辟蹊径呢？你去找我那英俊的姐夫……没说他的期待不算期待吧？又或许，成全了他，没准也算是一种功德呢？】
这群人，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拿不出手。
但是馊主意之中，偶尔也夹杂着一些好主意。
【我与大家想的恰恰相反。对我们来说，可能前两个很难，最后一个相对容易一些。可她是谁？她是宋辞啊！前两个对她而言太过轻而易举，只需要做回她的老本行，做吃播，什么期待值什么影响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别忘了我们都是怎么被她吸引来的！】
宋辞皱眉头，顺嘴问了句：“在古代……做吃播？”
粉丝们得到点拨，立刻开窍，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说得好！辞宝吃相最好看，吃得最香了！在古代肯定也会大受欢迎！】
【而且西丘除了你，没有其他先例，竞争环境太好了！】
【就这么办！卖门票！既能赚钱，又能收获期望值和名气！辞辞冲！沉浸式吃播！干饭立刻干起来！】
【辞辞到时候开直播吧！好想切实地观察古人啊！】
经他们一说，宋辞真的动了心思。
可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若要沉浸吃播，我该准备什么内容呢？”
【吃现代美食呀！一来他们没见过，期待值高。二来同步直播，帐号上也能吸引来许多现代的观众。古代好奇现代，现代好奇古代，两头赚啊！】
宋辞托腮：“现在手头囤货很少，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
【宝别怕，有我们呢！虽然份额低，但咱们人多，一人拿一点，足够的！】
粉丝们集思广益，有提名后世创作的正菜，也有提议风靡的小吃。
宋辞犹豫，害怕自己解释不通食材的来源，凭空惹出麻烦。
粉丝们想起了乔，出主意让她说是那个外国人带过去的，反正大家谁也不会真正去追究。
宋辞还是觉得不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人不知道，难道人家商队自己还不知道吗？
连他们都没见过的稀奇玩意，货单上也没有，她却凭空拿出来了，到时候又该怎么自圆其说呢？
大家细想想，也有道理，还是她严谨机智。
最后双方约定，粉丝们只给她打赏古代没有的辅料，或是调味料。不仅方便实用，味道独特难以模仿，还不会在明面上被人察觉。
方案就此敲定，她下播，开始着手准备。
如今北境的积雪已然融化，乔的商队再有几日也该进京了。
等接货后，再去集市简单买些肉。因为只需日常用量，不必通过商铺，找普通菜贩肉贩即可。
二皇子再针对她，总不至于整个京城挨家挨户的打点。只是想让她生意垮台，又不是想让她饿死，所以她到集市采买都是正常市价。
十月中旬，京城早晚开始凝结起薄薄一层冷霜。
恰是这时，宋辞的食肆久违的张贴出新的布告。
行人见到迫不及待地围拢上去，还以为是食肆要重新开张了。
定睛一看，热情扑灭了大半。
“沉，沉啥？俺不认识。”
“沉浸式品食会……那是个啥玩意儿？”
“不知道，底下还说呢，入场需缴纳茶钱，五十人截止。”
“管他啥玩意！宋辞姑娘搞出的东西，保准在整个西丘最新鲜！没出两日就会热议，然后开始流行，见到了先进去准没错！”
周围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还称等到了日子，自己一定第一时间来排着，争取挤进这前五十个人。
因她的名气积攒已久，歇业这期间食客们也都非常想念她。所以新活动一经推出，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很快便在前一日发售期，将五十张“茶票”抢购一空。
十五的这天，品食会正式开始。
早早等候在食肆门前的人们交头接耳，揣着袖垫着脚，向里面巴望，一时间津津食肆仿佛又恢复了从前般门庭若市。
时辰一到，没抢到票的垂头跺脚，抢到茶票的得意洋洋走入其中。
今日的品食会特殊，专门设立在了院子里。
众人落座，没人去在意桌上斟了什么茶，奉上了什么点心，一个个直愣愣看着那新奇的铁物件。
“那是什么？”
“烧着炭呢，难不成是炙肉？”
见少安将串起的食材放到形状特殊的铁炉上烤，猜到的食客冲着身边人扬了扬眉：“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食客们拼命吸着鼻子：“不对。”
“什么不对？”
“味道，味道不对。”
“这味道好独特，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