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高大的身躯被迫窝在那个娇小的怀抱里……

    画面看上去明明那样格格不入,可他却第一次从旁人身上,感受到了能够依靠的归属感。

    过去的萧让尘,无疑是最不近人情的。

    他不给予,也从不奢望得到回报,将自己活成一副极度理智,要死不活的模样。

    那些约束、栽培、期望,令他除动情以外无所不能。

    当他以为修炼到近神的境界,就是枯燥无趣时,宋辞出现了。

    她不要求他飞多高,走多远,而是握着他的手,对他说:去走你想走的路,崎岖也好,波折也好,走累了就歇歇,睡醒再继续。

    萧让尘这才发现,唯有与她在一起之时,他方能真正做回自己。

    恰如此刻,马车颠簸,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她抱住安慰。

    原想挣脱,也一定要挣脱……他堂堂的监国重臣,这像什么样子!

    可,可……那个怀抱,那么坦诚,那么温暖,足以消融他所有别扭的棱角,让他卸下重担,得片刻安宁。

    浓密的长睫轻轻眨动,终妥协,渐渐放下周身的紧绷,合起眼眸,安静倚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绵长,仿若疗伤的小兽。

    马车外,乌云带着破城之势低低压下来,笼罩在天际,仿若狼烟滚滚。

    细且尖锐的蓝白色光电在云层穿梭,伸张开爪牙,伴随着时远时近的阴沉轰鸣。

    战鼓擂动,风雨欲来……转眼豆大雨点砸下,密密敲打在人间,令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落雨了。”

    “嗯。”

    “有伞吗?”

    “没。”

    她笑笑:“无妨。”

    “一起挨过去便是。”

    语罢,随着车夫一声吆喝,车轮缓缓停下。

    随行小厮一跃而下,忙不迭跑去取油伞。

    车轿上那两人却掀开帘子,踩着府门口登马石款款走下。

    自他分府以后,除了年节请安,平日几乎不见人影。今儿个消息早传回来,通府上下从长到幼,从尊到卑,皆列在门前接迎。

    于是当着氏族四院的主子仆人,百来号人,他那顶天立地的挺拔身材立于宋辞身侧,依旧往日般高不可攀,面无表情……却抬着手臂,用宽袖遮在她头上,护着她踏入国公府,自己淋得个透湿。

    一时间,好奇的,质疑的,试图拆散的,不怀好意的……纷纷在震惊之下偃旗息鼓。

    而宋辞也在萧让尘的安排下,与家人正式住进了萧府。

    提起萧家,似乎与她从前设想的不太一样。

    它并非像自己之前所理解的,单独的个体,而是一整片庞大的族群。从祖父辈的兄弟几人,便开始分大房二房三房,到了萧让尘父亲那一辈,又是人丁众多。

    等排到萧让尘这一辈,各自也攀不上什么亲,无非是萧氏一族始终荣辱一体,见了面便要维持几分利益之缘。

    宋辞游荡在偌大的园子里,听芳菲说,这不过是府内区区一隅,整个族群坐落在这儿,如此庞大的一片,像这样的园子数不胜数。

    她听得不禁发出感慨,这萧家真不愧为京城四大家族之首,真不愧为百年氏族。

    难怪两位皇子用尽心机,兵行险招,只想将他除之后快!

    也难怪恒宁侯会提早十余年,布置如此大的一盘棋,把儿子早早安插在了萧让尘的身边。

    心不在焉闲逛之际,思绪回到了几日前的马车上。

    她无心撞破阴谋,心中害怕,问他陆行川是否和侯府一样,与大皇子早有勾结。

    据萧让尘所说,陆行川起初的确为大皇子埋下的一步棋。可惜人是活物,谁都不能笃定他会永远忠诚。

    以陆行川的性子,起初便不太把心思放在权势之争上面。

    他几次露出岔子,被萧让尘察觉,有意设下提防。

    后来,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将陆行川变成他的心腹,让其意识到,时至如今处境,面对萧家的势力……陆行川只有站在他的一边,未来才有出路。

    此番陆行川回侯府接管家业,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宋辞,另一部分原因呢,便是重新打回大皇子势力的内部,伺机而动,将他们彻底瓦解。

    真可怕。

    宋辞挽着芳菲的胳膊,如是想到。

    凡是与朝堂政事挂钩的,轻则自己丢了性命,重则全家流放。更甚,山河动荡,生灵涂炭……

    “诶!”

    听她叹气,芳菲立刻关切询问道:“小姐为何叹气?”

    “没事。”宋辞撇了撇嘴:“怪我误入这庭院重重,就算迷了路,也怨不得旁人!”

    芳菲笑道:“这是萧家,前面就是国公府!小姐有殿下撑腰,走到哪里都不会迷路。”

    宋辞却不似她这般乐观:“纵使他是监国的摄政王,很多事也不由自己做主。”

    “若老夫人,国公爷国公夫人瞧不上我,想来身为晚辈的他,也别无办法。”

    “怎么会呢!”芳菲正要解释,迎面一位稳重的大丫鬟走了过来,停在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丫鬟先是给宋辞请了个安,随即语气柔和中带着恭敬,对她道:“宋小姐,老夫人与国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语毕,宋辞和芳菲对视一眼,虽然两人都没开口,但彼此眼神里默契的出现了同样的内容——说人人到!果然背后不能说人!

    “知道了,我立刻就去。”

    寄人篱下的处境不好受,尤其面对的又是这种世家大族。

    记得宋辞刚借住下的那几日,她怕错了规矩,每天早起都去向家中长辈请安。

    萧让尘见她辛苦,便对两位长辈谎称宋辞淋了雨,有些感染风寒,怕传了病气给她们,自此便不让她去了。

    萧家祖母与国公夫人没多说什么,期间也没派人来问,更没送补品到她园子里。

    哪怕宋辞知道风寒是假,送补品也无甚意义,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和面子……

    可她们居然脸面子都不稀罕维护,由此可见,她们是不喜欢她的。

    硬着头皮跟大丫鬟迈进国公府的后宅,芳菲拍着宋辞的手背,安抚她不要害怕,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都是很慈祥和善的主子。

    宋辞点点头,心想:是啊,当主子和善,可当婆婆嘛……那就未必和善了!

    丫鬟卷帘进屋通传,不一会儿,帘子再次掀起,示意她进去。

    芳菲端正好态度,摆出伺候主子的礼仪,搀扶着她迈过门槛,款步行至府内两位主母跟前。

    宋辞按照记忆,将礼行的落落大方,内心感慨幸好自己不是那种笨手笨脚的蠢人。倘若一进来再摔个跟头什么的,来个五体投地,那可真就得彻底和萧让尘拜拜了。

    她落落大方,大长公主和萧让尘的娘也没为难她,立刻便叫她起身。

    正当宋辞在心里猜想,今日的目的是不是又要说些什么当妻当妾,或是夹枪带棒地臊着她,让她知难而退……

    然而,国公夫人直接开门见山,示意下边儿的人呈上来一整套衣着鞋子头面首饰等,并招招手,唤她:“宋丫头,过来。”

    她一知半解,但还是听话地走到国公夫人身前。

    典雅高贵的妇人神态举止充斥满风度,仪态万千。她轻轻起身,依次拾起罗裙,广袖衫,头面,放在她身侧比量。

    “承钧托付的仓促,没来得及去量你的尺寸,只叫绣娘拿现有的衣裙改了改,也不知合不合身……”

    主位上的大长公主上下端详一番,在旁开口:“依我看,左右差不了太多,应是能穿的。”

    认同完,老人家紧跟着用杖尾敲了敲地面:“阿芜,你们母子也甚是出格!容自家新媳妇在眼皮子摆着,都要入宫了,居然连一件像样的礼袍都寻不出来!平日都干嘛去了?”

    国公夫人俯身行礼,神色并无被训斥的愧疚慌张,反倒盈起一抹笑:“母亲教训的是,此乃儿媳的过失,待承钧媳妇从宫中回来,儿媳定加些紧,从头到脚多给她置办几身。”

    “可是母亲,这也并非完全是儿媳的错啊。”国公夫人挑起眼眸,居然直视着大长公主,委屈撒娇道:“承钧来的那日,您也在场,是您孙子护短,不让咱们扰他媳妇的清净!我哪儿敢擅自跑去讨嫌呀!”

    看两人相处的模样,哪里像婆媳,分明像是一对亲近的母女!看得宋辞一愣一愣的。

    大长公主瞧瞧儿媳妇,再瞧瞧孙媳妇,不禁发笑出声:“好了,你就别牢骚了。咱们钧儿一棵铁树,好不容易能开出朵花来,咱们捧着还来不及,你可别再把她吓坏了。”

    “来,孩子,到祖母身边来。”

    宋辞原还在腹诽,这国公府一定也讨厌她,瞧不起她,定千方百计的阻止她进门。

    可谁想到,她还没说什么呢,来到这,已然一副家中成员的模样。都没问她的意思,称呼都已经变成了儿媳妇、孙媳妇……

    她不敢得了便宜卖乖,小心走到大长公主身边。

    厅中主位上的老妇人,头发花白,面庞无甚褶皱,一副容神焕发的模样。

    那双眼尾带有浅浅痕迹的眼眸,慈爱地注视着宋辞,看了半晌,满心喜爱地开口:“孩子,今日宫宴,虽为宴请王公,接见外邦,但也是你的大日子。”

    “钧儿要在宴上请圣上为你二人赐婚,你可要做好准备啊。”
新书推荐: 重生之偏执大佬暗恋我 末日,我的系统有亿点屌 港片:枭雄的诞生 四合院:躲进小楼成一统 真少爷身份曝光,姐姐们追悔莫及 银龙之从破壳到神灵 快穿:财迷遇上散财童子! 晨曦归来 今天能不能躲过柯南的麻醉针 拜师九叔,悟性逆天!开局通天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