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时辰推迟至一炷香以前……

    宋辞在钱婆婆家门口与陆行川分别。

    这次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眺望远送旁人的身影,而是狠下心,做了那个率先离开的人。

    “你回去时慢些,小心雨天路滑。”

    说完,她没管对方是何反应,自顾自转身叩响了大门。

    老人家上了年纪,许是耳朵不太好,又或许是被几次三番的变故吓得草木皆兵。

    起初的叩门并没有引得任何回响,直到她一连敲了四五次,每次都比上一次稍稍提高些力道……终于,透过那扇木门听到了老人细微悠长的问话声。

    “谁啊……?”

    “婆婆,是我!”

    世上有这把脆落清透,且不失娇媚婉转嗓音的,不言而喻,当然只有宋辞一人。

    钱婆婆听的精神一振,加紧脚下步伐,赶来拨动门栓。

    老宅院的屋房年久失修,木门格外沉重,宋辞听见里面开了门拴后,伸出手缓缓帮忙加着劲儿。

    从小门缝到彻底敞开,老人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见婆婆依旧同她走之前没什么两样,她这才放下心来。

    可钱婆婆看了看宋辞,又看了眼她身后的陆行川,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小辞?你,你怎么会突然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很好。”宋辞上前一步阻隔住她的视线,亲切地搀扶住老人的手臂,将她往院里带:“走,咱们回屋说。”

    合起大门,宋辞不知道外面的陆行川有没有离开。她劝自己少管闲事多静心,他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会一直在门外坐一宿吗?

    “小辞!”婆婆的一声低唤,拉回了她的思绪,老人苍老干枯的大掌拍上她白皙的手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边聊,边往寝屋的方向缓缓移动着。

    宋辞面对钱婆婆打心眼儿里的关爱,素来是以诚报诚的。

    只是她与陆行川之间的关系实在扑朔迷离,连她自己都搞不懂到底该被归结成喜欢,还是讨厌。

    若当成不喜欢,毫无顾忌和保留的将一切告知钱婆婆,似乎对陆行川是一种间接的伤害。

    毕竟婆婆疼她宠她,真要说了陆夫人对她的所作所为,以及恒宁侯府里见不得光的那些烂事。那婆婆必定是不支持与他继续来往的,甚至对他本人的印象都会急转直下……这对陆行川来讲多少会有些不公平。

    若对钱婆婆说自己是因为喜欢而心乱,只能在发生那些事之后,迫不得已搬离别苑……好像,又莫名有点难为情。

    最后,她只能临时套用那位萧公子的说辞,安慰钱婆婆。

    “婆婆,你不要担心!我真的不是因为惹了祸才回来的!”

    “临走前,修建盐场的事不是闹的沸沸扬扬嘛!中途因为我的离开,知县无所针对,只好将功夫用到明面上,构图选址建造……一切终于回归正轨。”

    “后来,制盐工艺的试验初获成功,皇上听后龙颜大悦,大笔一挥将知县派往其他州县,继续负责开拓边境盐场,争取能做到自给自足。倘若他做的好,为周边各地解了困,便会被调往京中任职!算是高升呢!”

    “听闻在诏令抵达时,知县便随着旨意赴任去了,现今早已不在当地,新知县要月余过后才能赶来!”

    两人行到屋前,宋辞撩起挡风的帘子,搀钱婆婆进屋的同时,转过脸笑盈盈道:“难缠的走了,新的就算来了我也不怕。我与他并无任何私人仇怨,想来章家也不会那样手眼通天,任朝廷随意委派一个下来他们都认识……”

    “所以啊,风平浪静了,我自然就回来了呗!”

    她样子俏皮,惹得钱婆婆皱起的眉终于得到一丝舒展,跟着笑开,假装嗔怪她:“这丫头!毛毛躁躁的!侯府那么好的差事,就这么说丢就给丢了?”

    “您怎么知道就一定是个好差事呀!”

    钱婆婆上下细致观察了她一番,感叹道:“人家都说,这小姑娘啊就跟花儿似的,太晒了打蔫,太冷了冻得枯萎干瘪。非要用尽心思的娇养,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温度适宜,才能开的娇艳水灵。”

    “你看你,冬冷寒天的小脸蛋还那样白皙细嫩,气色红润,可想而知在侯府别苑里,一定被照顾的很好。”

    “不信你去叶家院里看看他家的四姑娘,跟你年纪一样大,脸都皴了!估计一摸都往下掉皮皮!”

    宋辞被钱婆婆夸张的神情逗笑,同时亦在她护短之中倍感温暖。

    说到此处,兴许是怕宋辞心里不痛快,老人家又把语锋拉了回来:“不过,无论在那的生活是好还是坏,总归还是凭你自己高兴的。你要是喜欢,就继续做下去,要是不喜欢呢,就回家来,咱们还做咱们的生意,除了早晚辛苦点,其他的也不照他们差!”

    “在东街做生意,好歹自己能做自己的主。等到了人家面前那可就不一样了!别看我老太婆没见过多大世面,但有钱主子的秉性我也略听说过一二!”

    “不去就不去了吧,免得多事,再惹自己一身麻烦!”

    宋辞听着,不禁再一次为钱婆婆的开明感到触动。同时,她也不得不佩服老人家料事的能力,甚至她都没说陆家人的种种,她就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看来,等过些天缓一缓,还是得找机会把来龙去脉跟钱婆婆说一遍,让她为自己把把关。

    老人家阅历丰富,这双眼这对耳朵接人待物,辨明了多少是是非非,定是要比自己强的。

    宋辞一只手撑着帘子,将钱婆婆送进屋,另一边自己刚抬起腿,正想迈入门槛。

    突然,一道敲门声从身后传了出来。

    “笃笃笃……”

    宋辞与钱婆婆对视一眼。

    “又是谁啊?”

    “会不会,送你来的那位公子忘了什么事没跟你说?”

    她蹙起俏丽的眉:“不应该啊……算了,我去看看,您先进屋吧。”

    宋辞重返回去开门,钱婆婆担忧地在后面攀着门框张望。

    再次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两个横眉虎须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二位……找谁?”

    其中一个身上衣衫洗褪了颜色的男人上前,尽可能柔和的压细语气,对她说道:“宋姑娘,您有一些东西落在别苑里了,主子让我给您送过来。”

    “你们搞错了吧?”宋辞感到疑惑:“我什么都没有落下。”

    两个粗犷男人听闻,面面相觑,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毕竟雇佣他们来的主子只告诉了这一种说法,至于从中会遇到怎样的回答,他们又要如何随机应变……这些他们完全不知道。

    “哎呀!”另一个头戴幅巾的男人看上去脾气粗暴许多,不耐烦地拔高音量:“你这小娘……小娘子好生啰嗦!我等也是奉了主子的吩咐,给你送来你收下就是了,咱们都省的多费口舌!”

    衣衫泛白的男人瞪他一眼,随即赶忙转过脸对宋辞赔笑:“姑娘别多心,他就是这么个急性子!”

    “府上说了,这些都是您在别苑时常用的东西,您走后旁人也用不上,扔了可惜,还不如继续给您拿去用……”

    “您看,既然都差遣我二人来了,您不收我们回去没法交差,要不然……您就收下吧。”

    宋辞心下依旧狐疑:“你们是别苑的人?可我在那待了一个月之久,进进出出,为什么从没见过你们呢?”

    “我俩是前院的,负责给主子套车卸车,平日里养马喂马,你们后院的女眷自然看我们面生!”

    宋辞听他们将别苑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再或者说,外人一般连“别苑”本身的存在都毫不知情……也许,他们当真是主子派来的也未可知。

    现而今陆夫人回京了,陆行川与她同行而来,那么府中剩下的就只有……

    好吧。

    她回忆起那位萧公子的脾气秉性,觉得在她走后把她用过的东西都给扔出来,确实像是那个人的一贯作风!

    尤其别苑里又没有其他女子,即便有,以他和陆行川的身份,应也不会让人家穿她穿过的旧衣服……

    于是她妥协:“算了,扔掉也是浪费,那就给我吧。”

    “是什么?衣服?荷包?还是被褥和汤婆子?”

    男子看她态度有所松动,不禁面露喜色:“东西有点多,我们兄弟二人拎不下,所以先放在那边的板车上了。至于要什么不要什么,还请姑娘随我移步过来,等您挑好了,我们再帮您搬进院里。”

    因他们说话前后妥当,又披了别苑的外皮,宋辞一时没有起疑,跟着走了过去:“只是衣物的话,不会有那么多才对呀!难道把我用过的锅碗瓢盆也给清理出来了?”

    宋辞随着他们往板车的方向走,嘴里纳闷的碎碎念。

    她原走得好端端的,忽然!嘴巴猝不及防的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紧接着整个人被扛起,失去了平衡。

    “呜!救命……!”

    宋辞奋力抵抗,惹恼了两个彪形大汉,抬手给她脑后狠狠来了一下,敲得她瞬间失去了力气,眼前发黑,想吐。

    混沌迷蒙之中,她感觉到自己被严严实实塞住嘴巴,套进麻袋里,像扛猪一样被捉起,不知要送往哪里。

    往常在看电视剧的时候,面对绑架桥段,她总是会质疑被绑架的人,为什么不吐掉嘴里的棉巾?要是有心的话,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应该很容易就能吐出来的!

    可此时此刻,当事人变成了自己,她这才明白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棉巾塞得很满,令她的下颚骨完全撑开,无法与上方咬合,甚至连用舌头顶,都没办法令棉巾吐出来。

    她头晕晕的,使不上力气,只用仅存的理智猜想,到底是谁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刚一从别苑出来,就派人来绑架她!

    最后得出的结论有两个……

    知县?

    再或者是章家。

    依她为数不多,且愈渐流逝的神志判断,前者走上了平坦官途,前景一片大好,不会在调走后还留人死死盯着她。

    这么看来,还是后者的面更大一些。

    唔……不行,好晕,好像快要撑不住了……

    失去意识的前几刻,宋辞隐约听到几句来自绑匪的对话。

    “呸!这小娘们,事儿还挺多!这不信那不信的,还要老子跟着陪笑脸!”

    “哥,都告诉过你了,做这一票不像以往打打杀杀,你不能冲动,怎么就是不听!差点坏了好事!”

    “行了,磨叽什么,这不是成了吗?”

    “人是绑到了,可还没交货呢!只算成了一半。”

    “那头在哪接应?”

    “城北驿站。”

    “还出城?”

    “嗯,官道下边。”

    “乖乖!这什么来头?绑了人就敢上官道?不怕哨卡查人?”

    “听说家里是做买卖的。”

    “不可能!做买卖的哪儿有胆子干绑人的事啊!忙活半天还只绑一个?依我看,这丫头长得不错,八成是叫哪个官老爷给看上了!”

    “管他呢!给的价高就行,旁的事咱们少打听……”

    听着听着,宋辞渐渐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首先攻入上来的,是后脑勺的疼痛欲裂。

    她慢慢睁开眼,周遭的光线很暗,近乎只能借着透进来的一丝月光,看一看四下的事物轮廓。

    这里……好像是处破落的山洞。

    刚想回头,却再次被一把捂住。

    这次,被捂住的是眼睛。

    不同的是,那双手虽然也长着薄茧,但并不粗糙,温热而有力。

    在眼睛停止工作的时候,耳朵和鼻子就会变得异常灵敏。

    她听到有嘈乱叫喊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来……

    “给我搜!” “你去搜这边!”

    “你去山下找找!”

    “妈的!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好端端三百两银子,就这么给我劫走了!真晦气!”

    宋辞因害怕和寒冷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在这句话传入耳中之后,慢慢怔住。

    她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居然不是绑她的!

    而是救她的!

    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前小丫头的颤抖。

    她在他面前,香香软软,小小一团,像只落水的小兽一样发抖,简直让人自心底生起动容。

    他张开另一只手臂,将她抱入怀中……

    靠在那个宽广又不过分坚硬的胸膛上,她一下一下地眨巴着眼睛,纤长柔软的睫毛划在他手掌心,感觉有些痒痒的。

    这时的宋辞嘴巴被堵住尚还说不了话,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问一问,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身上会有一种她好熟悉的味道?

    只可惜属于这个味道的主人,相貌近在眼前,可始终被蒙着一层薄雾,难以看清真容。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接触到的男子并不多。

    究竟,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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