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起初,在萧让尘刚注意到那两个形迹可疑的男子时,他并不想多事。

    在他看来,这世上奸淫掳掠的恶人不计其数,每天遭到迫害的人也数不胜数……

    他又不是陆行川,没有一腔子无从宣泄的侠义到处去伸张。

    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等这次脱离险境了,下次呢?

    或许换到曾经,他半点都不会认同这个理论。

    可等见的多了,看遍了一次又一次的无用功,累了,麻木了,便也学会妥协了。

    “就当作没看见吧。”他瞥开视线:“反正和我无关。”

    他堂堂身份显赫的承王殿下,威名远播的摄政王……甭说是一条胳膊一条腿,就连一根头发丝儿,碰坏了,那都得引发朝堂上的一番变动。

    只要他在,诸方势力尚能各揣心思的按兵不动,观望局势。

    一旦他有什么闪失,蠢蠢欲动的废太子、三皇子五皇子、右相等人,立刻就会露出爪牙,怒目而视步步紧逼地奔向那把龙椅。

    届时各方必定纷争四起,朝堂人人自危,百姓民不聊生,恐怕又是一场人间浩劫!

    所以他被迫惜命,不敢因任何不相干不值得的事物,将自身陷于险境。

    “诶!”萧让尘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轻叹一声:“可惜……可怜……”

    虽然是出自真心,但经他这样淡漠的语气说出口,怎么听怎么有种风凉话的意味。

    感慨完,他终于下马,拔开扭捏的双腿,向着她住所的大门口走去。

    阔步迈开三两下过后,他隐约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

    回头看看两个大汉消失的方向,再转回来看看宅院……

    亭乡间的小村落,人烟遍布的并不十分拥挤局促,一条街巷之中仅住着几户人家。

    按两个大汉行进的方向来判断,他们的起点只有两处宅子,其中一间是钱婆婆家,还有一间,是一户姓刘的邻居。

    不久前,征地风波闹起来时,他随宋辞来过这里,见到过隔壁一家。

    刘家年轻的一辈没有女儿,只有两个身形高瘦的儿子。当家女主人三十几岁上下,矮小丰腴……可以说都不符合麻袋里被绑之人的轮廓。

    “不好!”

    萧让尘渐渐放下思忖时环在胸前的手臂……

    由于事态紧迫,他也顾不得什么面不面子,当即将那副别扭性子抛到九霄云外,大步流星赶上去,推开没有闩住的木门。

    “婆婆。”见到老人家,他循着宋辞的叫法,礼遇有加的点了点头,随后才试探性开口:“请问,宋辞宋姑娘……她在吗?”

    钱婆婆原在等出门的丫头回来,忽然看到他的来访,不禁感到些许纳闷:“我记得你,是萧公子对吧?一个多月之前在官兵面前,帮我们转圜的那位。”

    “你赶的巧!我们小辞前些日子被召去侯府做事了,今早刚回来!要是再提前个几天,恐怕真要扑了个空呢!”

    萧让尘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宋辞在屋里,提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些许:“我这里有些东西要交给宋姑娘,不知老人家可否帮我传达一声?请她移步到这里小叙?”

    婆婆干枯的手向着外面的方向指了指:“她刚出去,八成是侯府的人落下什么事忘记交代了,你且等一等,应该马上就回来。”

    “什么!?”

    闻言,萧让尘动人心魄的狐狸眸,瞳仁儿霎时紧缩。

    后考虑到钱婆婆年事已高,怕吓到她,只好尽可能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哦……原来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我便把东西留下,等她回来,劳烦老人家代为转告一声。”

    “告辞了。”

    说罢,萧让尘飞快转过身,脚下还要故作不疾不徐。

    待“镇定自若”地走出院子,合起那扇门,他身上那股凌厉之气立即向四处迸发,恨不能激的周遭林木飞鸟随之一震,方圆几里尽是肃杀。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翻身上马,朝着大汉撤离的方向追了出去。

    萧让尘的几匹坐骑,鸦青荼雪酡颜,一黑一白一红,个个都是追云逐月风驰电掣的良驹。

    今日性急之下随手牵出了荼雪。虽不如鸦青战驹那般狂烈,但好歹也是血统纯正,论速度,赶超坊间寻常马匹两个来回不止。

    果然,在荼雪如飞絮般轻盈地赶出几里路之后,还未等跑尽兴,前方便已经显现出两个大汉拉着一张板车的身形。

    萧让尘勒紧缰绳,顺势带着荼雪匿在一侧,不想惹得打草惊蛇。

    他流畅地翻身下马,手里牵着荼雪微压下身子,小心翼翼跟在车后。

    两个糙汉子别说马,连只毛驴都没有,一个套在前面拉车,一个在旁侧看管着麻袋里失去意识的宋辞。

    萧让尘耳力好,远远听见他们在交谈。

    “哥,累了吧?不然你歇一会,换我来。”

    粗鄙的汉子用衣袖抹了抹脑门,摇头:“远着呢,过会儿你再换我。”

    “咱们得抓点紧,早到早交货,这钱一刻没到手啊,我这心就一刻踏实不下来!”

    交货……

    萧让尘垂眸沉思。

    看来这次绑架确实如他所料,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提早预谋,雇人行凶!

    如果依照宋辞的思维,或者换成任意一个没有身经百战的人来猜想。

    他们首先,肯定会顺着买凶一路而下,企图顺藤摸瓜。

    萧让尘则不同。

    他是将领出身,从小便跟着父亲混迹疆场。

    没有人比他更能懂得,居安和处危,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情景,需要的对策也截然相反。

    此时此刻,幕后主使是谁根本不重要。他唯一要想的,是他们总共有多少人,是该明扛还是制取,要用怎样的办法将宋辞救出来……

    毫无疑问,回去带兵肯定是来不及。因为他不确定他们口中的“远”,到底如何衡量。

    万一等他带人归返,发现对方已经“交货”,而背后雇凶的主使手下的喽啰更多。即便他的人能与之匹敌,可兵戎相见之际,很难保证宋辞不会受到波及。

    “不然……”他抬眼紧紧盯着那两个大汉,一对本该与世无争的绝美双瞳,满被怒气仇恨所充斥。

    不然拼了吧!区区两个山野村夫,想来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难不成要这么赤手空拳去抢人?

    萧让尘心下做出了一个决定,咬着牙,重重望了一眼板车的方向,最终转头,快速上马疾驰。

    他的荼雪速度极快,能在时间线上给他容出一段路程的空当。若是就近找些兵器,一来一回,他们应该也走不了多远。

    可若是跑的太过头了,纵使是荼雪,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他注定要为她孤身一搏,无法稳妥的搬救兵顾全局面。

    萧让尘短暂思考了一下。

    要去哪里呢?

    回别苑带亲卫军?

    不行!太远了!

    去城防找守军?

    不行,更远!

    那……去衙门?

    算了吧,要想等到他们出兵,估计人都升天了!

    “啧……”萧让尘略感烦躁。

    最后,他想出一个办法,直接抄小路从侧边赶超了过去,来到两人必经之路的前方。

    僻静土路的终点即将汇入官道,左手边坐落着一处歇脚的茶摊。

    由于来往的行人不算太多,摊位的老板很是悠闲,蹲坐在矮凳上双手一翻一覆,烤着炉火。

    后面有两个人在给马刷毛喂草,前面零星三四个就着茶水咬几口干粮。

    上下打量他们的装束,以及卸下马后两辆满载货物的小车……看样子像是一个小型商队。

    萧让尘前前后后观察了好几番,判断其中没有夹杂绑匪的同伙,这才牵着马走向前。

    “诶!这位客官,喝茶还是用饭啊?喂马还是……”

    没等茶摊老板谄媚的话音落尽,萧让尘上前一步,一把拉过老板的臂膀:“有兵器吗?”

    “啊?这位爷?您……”老板被惊的下意识往回缩。

    他往上提,老板往下缩,就差瘫在地上了,一来一去,搞得好像拎小鸡一样。

    “请问您,有兵器吗!”萧让尘知道老板没惹到自己,措辞想尽可能客气一些。

    无奈人的气场摆在那,外加他吐得一字一顿,很难不产生威慑感。

    商队的人见势围拢过来。

    “这位兄弟,有话好好说,别为难老板!”

    “就是就是,别欺负人啊!”

    “怎么回事?”

    萧让尘闻声转过头去,对视间,商队几人也不禁浑身一颤。

    他开门见山:“诸位,我遇到了点麻烦,现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刀枪剑戟,任意一样即可,不知可否帮帮忙?”

    眼前的都是商人,萧让尘知道,不能跟素不相识的商人一上来就谈什么江湖道义。

    他从没指望他们热心帮忙,所以浑身上下找了一圈儿,唯有腰间蹀躞带上的玉饰,看上去尚能值点钱。

    他毫不犹豫地解下:“出来时走的匆忙,身上没带银子。我这里有点小玩意,虽不十分珍稀,但换件兵器还是绰绰有余的,各位若看得上,尽管拿去。”

    能有机会佩在他身上的,即便在他眼里“并不珍稀”,落到寻常百姓手里,那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领头的放下干粮,接过东西反复端详几番:“这位兄弟,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当真舍得拿出来换兵器?”

    事出蹊跷,行商者本多疑。但他们走南闯北,都是见过点世面的人,一来,货确实是好货,二来,看对方的穿着打扮,神态气场……或者说单是看那匹马,就能晓得来者身价不菲。

    估计,应是真的落难,给逼急了!

    不过且不管他是何处境,反正你情我愿,有钱不赚王八蛋!

    领头的安下心来,静候着他的答复。

    “换吧。”萧让尘想了想,又摘下自己的扳指:“反正你们也是行商的,收什么都是收!这个,给我换点银子。”

    扳指一到领头的手上,商队几人立刻围拢上来,七嘴八舌。

    “成民,这你是行家,快过来给掌掌眼!”

    “啧!还真别说,品相够绝的啊!像这样的成色,过去我只在师父身边时跟着瞧过几眼。自打来了商队后,走的都是常货,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等宝贝了!”

    “如此说来,这玩意挺值钱?”

    “废话!之前我见过的那枚,是逖州知府孝敬给朝中一位大员的贺礼!搜罗遍了整个逖州才精挑细选出那么一个!你说值不值钱?”

    “听你的意思,眼前这枚和当初那个一样喽?”

    “长得肯定不一样,但品相嘛……不相上下!”

    “乖乖!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火烧眉毛之际,萧让尘被他们的聒噪吵得愈发心烦,开口催促道:“干脆点,换还是不换,我等着用。”

    “换!当然换!”

    领头生怕他反悔,连忙摸出腰包。

    本想多掏些来着,后眼珠子滚了滚,终究还是落了奸滑的歧途。

    他摸出几锭银子,想想似乎有点过分,怕对方反悔,又狠下心从底部抓了一大把散碎银块。

    “兄弟……你也晓得,我们都是走常货的小贩子,兜里只有这些钱。您看要是行呢,就收下,咱这买卖就当是成了!我这就叫人给你拿家伙什儿!”

    “您要实在看不上眼,那……这扳指咱就不换了。东西倒是好东西,无奈我等力不从心啊!”

    萧让尘低睨一眼,看透了领头的贪婪嘴脸,满是不屑。

    无奈人居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事态紧迫容不得他啰嗦,径直抓起银子,冷漠开口:“快拿吧。”

    “哎!好嘞!”领头的呲牙一乐,欢天喜地招呼着伙计:“石头,把咱们防身用的给大兄弟拿来,让大兄弟挑挑!”

    很快,伙计从车上掏出一众零散物件儿,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萧让尘看得不禁皱起眉:“你管这……叫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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