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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夜,明义殿叫了三四回水。

    从膳厅到寝殿,俞菀柳嗓子半哑,涂了丹寇的指甲也掐断一根,起初她还觉得夜太漫长,仿佛看不到头,后来实在折腾得受不了,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她错过了陛下起身的时辰,没能提前起伺候对方更衣。

    “陛下几时走的?”今日又是折月替她晨妆,连着两日侍寝,俞菀柳不仅身子略有不适,就连头都格外的疼,她看着镜中自己,抬手揉了揉眉心。

    折月见状示意小宫娥上前替她轻按,方道:“奴婢昨日休息的早,早晨听云初说,寅初陛下便带着人离开了。”

    寅初。

    也就是说她睡了后没多久陛下便走了,并未留宿。

    想起昨夜的事,俞菀柳眼底隐约有晦涩显露,很快又消失不见。

    “对了,云初呢?”她问了句,“去休息了?”

    昨儿她说了,让云初伺候,虽过了一夜,但这些日子总是折月在跟前,照例今晨也应是云初伺候。

    “她一早身子不适,奴婢便叫她歇着了。”

    昨儿还活蹦乱跳的,眼下便不适了?

    俞菀柳想了想,也不再追问,只嘱咐折月,若是云初太过不适,记着去尚药局请医佐。

    这边主仆正说着,却听御前殿中监求见。

    俞菀柳不知何事,便吩咐请进来。

    很快钱益入殿,身后跟着两位嬷嬷,瞧着眼生,及至行礼问安后,俞菀柳才知道,她二人是殿中省尚衣局的主衣姑姑。

    “昭仪娘娘,陛下前几日得了些书画古籍,今儿一早便吩咐,叫臣送来明义殿。”钱益在俞菀柳叫人抬来的椅子上落座,面上带笑,“陛下说了,不是什么名贵物什,只是想着娘娘也许喜欢。”

    诗书古画俞菀柳并不抵触,但也谈不上多喜欢。

    真论起来,喜欢这些的另有其人。

    只是钱益跟前,俞菀柳只显出了喜悦。

    “本宫确实喜欢,劳大人送来了。”

    一旁的折月也喜不自胜,“陛下日理万机,还记着娘娘喜欢看什么,费了心搜罗来,真真是有心了。”

    俞菀柳没接话,只是唇边带笑,双颊飞红。

    钱益见了知她心情好,想着这是天子宠妃,虽非正主,但怎么也受宠,多讨好些总没错,便趁热打铁将那两位嬷嬷推出来。

    “陛下说了,要替娘娘新做几身冬日穿的衣衫,臣今日便带了两位姑姑来,替娘娘量体裁衣。”

    分明是昨夜陛下已下令,到了钱益这儿又成了他邀功的由头。

    俞菀柳却与昨夜一般,含笑接了他的示好。

    主衣姑姑便和她入了内殿量尺寸,复又出来。

    得了尺寸,两位姑姑便先告退,钱益见事了,也起身告退,却被俞菀柳留下。

    “大人留步。”她开口,“本宫还有事请教大人。”

    说着瞥了眼折月,对方知机地退了出去,同时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叫了出去,接着合上殿门。

    钱益是聪明人,见状便知对方想问什么。

    “大人先坐。”俞菀柳示意她再落座,钱益却只摆手,“臣不敢。”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

    俞菀柳见状也不急,只是直起身子,由先前的半靠着炕几改为坐着,接着起身,顺手拿起炕几上的盖碗,走到对方跟前。

    “本宫年轻,入宫时间晚,不似旁的嫔妃那般知礼,向日陛下跟前总赖大人帮衬才不至于露怯。”

    “大人跟着陛下时日想是比淑妃都久,自然清楚陛下喜好。”她说着低头,看着微微躬身的钱益,“本宫去岁入宫,及至目今,已是九嫔之首,其中缘由大人应当清楚。本宫身处后宫,有些事自然比不上大人灵通。陛下往日来明义殿,本宫心中有谱,便知如何应对。昨夜属意外,本宫事先不知,好在大人提点了句,才堪堪过关。可不是回回都能安然通过,大人也知道,陛下寅初刻便离开明义殿,想来怒意未散,若今日再来一回,本宫只怕不能应对。”她伸手,将手中盖碗停在钱益跟前,“故本宫想听大人一句真话,昨日究竟生了何事?本宫知道了,心里就清楚了,也就知晓如何应对了。”

    “若不然,本宫失宠事小,回头闹了那君夺臣妻的事……”

    “娘娘!”不等她说完,钱益忽然抬头,瞬时对上她的眼,整个人一滞,又很快低头,“娘娘言重了,昨日只是小事罢了。”

    说着便抬手接过俞菀柳手中盖碗。

    “臣多谢娘娘赐茶。”

    俞菀柳便笑了声,“钱大人请坐。”

    -

    折月知道自家主子不会这样快结束,便想着先去看看云初,吩咐了宫人守好殿外,自己往云初房中去。

    她以为云初不舒服应是床上躺着,谁知推门入内时,却见对方坐在桌前发愣,像是在想着什么。

    “云初,云初——”她唤了对方几句都没回应,只能抬手拍了对方,这才让对方回神。

    “折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折月道,“不是说身子不适?怎的不躺着休息在这儿坐着?”

    “我好多了。躺着也不舒服,便起来坐坐。”

    见她眉宇之间带着忧愁,眼神也有些迟滞,显然有心事,折月不由多问了句。

    “娘娘还说替你请医佐来,我瞧你模样,倒像是心病?”

    云初顿了顿,“我哪有什么心病,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罢了。”

    折月便问是什么,云初却支支吾吾没回复,这倒让折月想起昨儿入夜时的事。

    “瞧你这样,莫不是有事瞒着我,昨儿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初比折月年纪小,本就藏不住事,被这么一问愈发不知如何隐瞒了。

    可心中还惦记着昭仪吩咐,不肯轻易开口,折月见了便佯装恼怒,“好么,如今有事连我都不说了,若真这么信不过我,日后咱们就丢开手,我只当先前白对你好了,你日后也别找我。”

    说着起身便走。

    “哎哎!”云初一下慌了,忙拉住她,“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问了你几回,你怎么也不肯说,可不是信不过我?”

    云初将她拉了又坐下后,又连着叹了几回气,才小声道:“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娘娘是我说的。”

    没想到这事和昭仪还有关,折月便慎重起来,还伸手起了个誓,接着方说,“这会子放心了么?”

    云初这两日正愁无人拿主意,见对方起誓了,便放心下来,问了句,“折月姐姐,你觉得咱娘娘得宠吗?”

    折月一愣,“我等你说话呢,你问这作什么?”

    “你不知道……”云初说着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对方,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还是昨夜发生的,都一股脑说了,末了又接了句,“后宫都说娘娘盛宠,我先前也这么觉着,可昨夜之后,我总感觉……”

    折月骤然接受了这么多讯息,原本还努力消化着,乍一听得云初这话,便忙道:“你觉着什么?莫要多想了,像钱大人说的,无论是膳厅还是哪儿,这大盛哪处不是天子所有?娘娘能得陛下喜爱得幸是好事儿,至于旁的,都是细枝末节,不必在意。”

    “但……”云初想说娘娘在陛下跟前也太过卑微,像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存在。未必对心尖尖上的人,陛下也会如此不成?

    折月却说,“无论陛下将娘娘看做是谁的替代,如今圣宠不衰的是娘娘,一年内连升几品位至昭仪的也是娘娘。咱们是跟着昭仪娘娘的宫人,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其他的莫要多想。”

    她担心云初想多了会钻牛角尖,便想多劝几句,可正说着,却见小宫娥来寻她,说是钱大人已走了,娘娘叫她去。

    “云初,你记着我的话,娘娘得宠最重要。”眼见来不及,折月只能交代了这句便匆匆离开了。

    留下云初依旧坐在桌前,看着房外发呆,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

    楚王府。

    俞菀音在书房等了一夜,雪天日冷,伺候的人说要点炉子,被她制止,不准点火。

    她就这样坐在冰冷的房中守了一夜,直到天光熹微,才见自己贴身伺候的丫头雪未匆匆进来。

    “王爷回来了?”雪未正要行礼,被她一把抓住,“他在哪儿?是不是往书房来了?”

    雪未面露难色,“娘娘,王爷没回,打发了人来,说这几日有事待办,不回府了。”

    原本还期待着的俞菀音面色一下变了。

    “又有事?!”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攥着雪未手腕的指尖也愈发用劲,“跟着的人呢,把他叫来,我要亲自问!”

    雪未被她掐得泪都要出来了,却还强忍着,只说,“四儿传了话便跑了,说王爷那儿少不得他,眼下人都走远了。”

    “废物——!”俞菀音猛地将雪未推倒在地,整个人有些狰狞,“他说要走你便放走了,要你有什么用?”她的手恰好碰到桌上的对瓶儿,怒气攻心之下,拿起那瓶便狠掷在地,“都欺我,整个王府都欺我!如今连个奴才都敢不来我跟前回话——”

    她边说边将眼前能见着的东西全都一扫而落,形容癫狂,口中喊着骂着。

    “昨日是我嫁入王府的日子,林景曜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让她独守空房!

    “娘娘!”雪未撑着身子起来抱住她,防止她将书房毁了,口中苦劝,“您不能啊,不能直唤王爷名讳,若叫人听了……”

    “叫人听了如何?”俞菀音死死瞪着雪未,“他敢做,不敢让我说么?我入王府三年,这三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不是看得见么?啊?”

    雪未嗫嚅着唇,“奴婢知道您委屈,可毕竟是王爷,您背着人骂骂便罢,眼下这在书房,可不能……”

    “在哪儿不一样?!我嫁来不是守活寡的,当初是王爷他亲自求娶,说非我不娶。如今三年,他怎么对我的?”

    若非昨日她入宫哭诉,天子下了严令,楚王也不会回府,可二人说了没几句,入了夜,对方便寻了个理由出门了。

    她以为王爷会回来,便在书房等着,想着这特殊日子两人能好好沟通,谁知等了一夜,等来的是楚王近日不归府的消息。

    “他根本就是有意折辱我!”俞菀音又砸了窗边的屏风,接着拉起抱着她腿的雪未,“你去,跟昨儿一样,备辆车,我要入宫,入宫去见陛下!”

    既然只有陛下能让楚王回府,她便再去一次!

    雪未睁大了眼。

    原以为她疯一会儿便好了,眼下听得又要入宫,便赶紧劝。

    “娘娘,您是外命妇,昨儿入宫面圣便已经不合规矩,今儿可不能再去了呀——”

    雪未原是王府的丫头,楚王妃来了后才指来伺候,自然知道这些规矩。

    可俞菀音根本听不进去。

    “你懂什么?!我叫你去就去——!”陛下只会希望她入宫!

    见她执意如此,雪未只得照着她吩咐去叫人套了车,接着又来请她。

    而比起方才的癫狂,此时的俞菀音要冷静了些。

    “娘娘,车备好了。”雪未小心道。

    俞菀音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想了什么,最终竟道。

    “回东苑。”

    雪未一怔,见对方走了出去才回过神来。

    王妃这是不入宫了。

    心中奇怪,但也没多想,跟着对方这么几年,她早已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这疯癫的情况来得快去得也快。

    雪未不知道,俞菀音想到了昨日在紫宸殿的情形,天子幽深的眸落在她身上,眼中是掠夺和猩红。

    昨儿她想尽法子才脱身,若是再去,便是羊入虎口,她不敢再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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