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人真好

    待温时玉和沈路遥下车后,府里走出来一位穿着紫色官袍的中年男人,沈路遥以为当大官的人都会大腹便便,可这人身形瘦削,颧骨高耸,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打破了她心中的印象。

    “下官西平总督张继成,参见永康王殿下。”张继成不慌不忙地走出来,给温时玉拱手作揖。

    温时玉瞳孔微缩,他揽着沈路遥的肩膀,对张继成悠悠道:“你记好了,这是我的王妃。”

    张继成抬头看了沈路遥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下官西平总督张继成,参见永康王妃。”

    沈路遥看看张继成,又想了想先前遇见的张元松,不由抿紧唇瓣。

    这父子俩都这般目中无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西平的百姓可真够遭罪的。

    “下官该死,殿下和娘娘亲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殿下和娘娘恕罪。”

    “本王舟车劳顿,你先派人去收拾屋子,我们五人各一间,后面的人你看着安排。”温时玉寒声说道。

    他冷漠地看着张继成,不怒而威,他自上而下地将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想将他整个人给盯穿。

    “是。”

    张继成慢条斯理地将身后的路让出来,把他们请进正堂,亲自倒了杯热茶。

    他将茶杯递给温时玉,低声问:"殿下亲自到访,可是为了赈灾一事?下官还未接到京中的指示,也未曾听运粮队伍说起过殿下和娘娘将至,怠慢了二位,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沈路遥见他捂着胸口摇摇头,好像真觉得有愧于他们一样,心里直犯恶心。

    皇上下了密旨让殿下随行,并且特意嘱咐了所有人要对此事守口如瓶,他们这一路几经挫折,行踪隐蔽,而且几乎没跟运粮队伍同行过,张继成不知道他们会来也正常。

    可是他说他心里过意不去!这话沈路遥就不认了,他哪里是过意不去?他分明是怕被他们撞见他欺压百姓吧!做贼心虚!

    “张大人不必过意不去,好好为官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尊敬了。”沈路遥柔声笑道。

    张继成面不改色地说:“娘娘说笑了,无论您和殿下在不在,只要下官还是西平总督,都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我!我爹呢?”张元松一把推开拦着他的侍卫,高声喝道。

    “小少爷,今日府中有贵客,实在不便,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

    张元松见他们百般阻挠,火气更加旺盛,他恼怒地说:“贵客?我爹是总督,整个西平都是我爹说了算,在西平还能有人比我爹官大?赶紧给我滚开!”

    沈路遥听见他的声音,突然觉得一阵头疼,她扶着额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殿下,小儿无礼,还望殿下恕罪,下官可否失陪片刻?”张继成有些尴尬地拱手问道。

    温时玉一言不发地朝他摆了摆手,张继成见状,对他点了个头便退下了。

    “表嫂,那家伙好像找上门来了。”许言幸灾乐祸地说。

    “找上门就找上门,他还能把我吃了?”沈路遥抬起头,满不在乎地说。

    她起立后站在温时玉的身旁,随他一同出去。

    就在正堂门口的空地上,张元松凑到张继成面前,指着自己乌青的脸,如丧考妣地哀嚎道:“爹,你看看我这鼻子,再看看我这眼睛,还有我这嘴,你儿子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喝茶?”

    张继成心疼地看着他的淤青,愤愤道:“谁敢打我儿子?爹帮你去教训他去!”

    “是一个蛇蝎心肠的美人,她身边还带着侍卫,比我身后的这些饭桶厉害多了,爹,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不能就这么算了。”张元松抓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地抱怨了好些话。

    正当他说得起劲时,沈路遥突然从正堂走出来,他目瞪口呆地指着沈路遥,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见了我就哑巴了?”沈路遥调侃道。

    被她一骂,张元松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扭头对张继成没好气地说:“爹,就是这个贱女人打了我,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把她抓起来,交给我处置!”

    “住口!”张继成闻言,狠狠地扇了张元松一巴掌,他慌乱地在沈路遥面前跪下道,“是下官教子无方,惊扰了娘娘,请娘娘从轻发落。”

    沈路遥勾唇一笑,她朝张元松招手说:“你过来你过来,来你爹身边跪着。”

    张元松狐疑地看着沈路遥,他走到张继成身边,与张继成并肩而跪,在他面前,温时玉一脸严肃地审视着他。

    沈路遥满意地在张元松身边转了转,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问道:“张元松,我问你,你今日是不是在大街上强抢良家妇女?是不是在大街上荼毒无辜百姓?是不是仗势欺人、危害一方?”

    “我......”张元松气得从脸红到了脖子,他想站起来破口大骂,却被张继成死死地拽住胳膊,只好不甘心地低下下头,憋屈地说,“草民一时冲动,干了糊涂事儿,让娘娘见笑了。”

    温时玉心下了然,风轻云淡道:“本王没想到张总督为西平全境日夜操劳,却连家中之事都处理不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若张总督实在有心无力,本王会奏请父皇另立贤良。”

    “下官惶恐,是下官对犬子管教不严,日后定严加看管,绝不马虎!”张继成大惊失色,急忙给温沈二人磕头赔罪。

    “西平百姓流离失所,粮食已至,你为何迟迟不施粥救急?该当何罪!”温时玉厉声喝道。

    “殿下有所不知,施粥一事下官已经差人在办了,只是粮草有限,供不应求,这才陷入此景,等新一批的粮草和赈灾款送到,下官定会妥善安排。”

    “今日街头一事,本王念你身居要职,姑且放你一马,至于张元松,本王要他在府内禁足、禁食三日,感受百姓悲苦,以思己过。若有下次,严惩不贷!”

    温时玉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沈路遥见他要走,便与许言跟一同跟上。

    “多谢永康王殿下!”张继成望着他们的背影喊道,他阴狠地看着温时玉和沈路遥,握紧了拳头。

    *

    西平大旱,总督府的池塘也渐渐干涸,只剩下一个偌大的土坑,池子内的花草都己枯死,唯有几棵极为耐旱的树木无精打采地侍立左右。

    “今日在街上与张元松交锋,你可有受伤?”温时玉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我没受伤,王府的侍卫武功可好了,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把我护得可严实了。”沈路遥歪头笑道。

    “我看你的剑术和棍法在寻常女子里都算出众,也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

    “我当然更喜欢剑,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谁看了不害怕?这可真是太威风了!”沈路遥虚握拳头,朝空中挥了几下,兴奋地看着温时玉说道。

    温时玉见她像个孩子般地窜来窜去,忍不住轻笑道:“但我看你用棍会更多。”

    “那是因为我没银子铸剑啊。”沈路遥一脸严肃地否认道,“我师父教我的本来就是剑法,我先前是拿他的剑练习的,

    他消失之后,我便只能自己上山砍树,将木头削成棍状,用棍来练剑,虽说是寒碜了点儿,但胜在不用花钱,只是耗费时间罢了。”

    温时玉见她失落地低下头,便沉默不语,但心中已有打算。

    此时,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对临川附耳低语,他朝温时玉和沈路遥鞠了一躬便匆匆离开。

    “殿下,张总督派人来报,方才赈灾款已经送到抚衙,殿下是否要亲自过目?”临川恭敬地问道。

    “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小憩一会儿,王妃可愿代我前往?这样我也好放心。”温时玉向沈路遥询问道。

    沈路遥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殿下放心吧,早些休息,我代殿下去看看,保证一个铜钱都不漏算。”

    “如此,便劳烦王妃了。”

    临川向她拱手道别,带着温时玉离开池塘,沈路遥目送着温时玉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拐角。

    殿下人真好,对她如此信任,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她绝不能辜负他的心意,一定要认真清点!

    *

    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

    “表嫂,这才刚吃完晚膳,你不在房里休息,怎么又揽了差事?”许言打了个哈欠,不情愿地跟在沈路遥身后。

    “你表哥身子不好,又在马车上日夜颠簸,我这不是担心他身体吃不消,所以替他来清点赈灾款吗?看你闲来无事,不如过来帮衬帮衬我,你说是吧?”沈路遥一本正经地说道。

    “行吧,但赈灾款不是小数目,我们可有的忙了。”

    汪国正亲自将门锁解开,推开库房的门,弓着腰对沈路遥说:“娘娘,送来的赈灾款都在此处,请您过目。”

    “好,有劳汪巡抚了。”

    “不敢当不敢当,能为娘娘效劳,是下官祖上积德。”汪国正连连摆手道。

    沈路遥无视他的溜须拍马,直接跨进库房,汪国正见她不领情,知道自己在自讨没趣,只好示意身后的衙役进屋帮忙。

    “娘娘,这一箱一共是两千两白银,这里总共有五十箱,十万两,请娘娘过目。”衙役们得到汪国正的指示,将落了锁的箱子依次打开。

    沈路遥凑到箱子前,看着里面白花花的银两,心里直痒痒,她轻咳了几声后,故作淡定地说:“你们将箱子开完就都出去吧,这里地方小,人太多施展不开,许言和王府的侍卫留下即可。”

    “是。”衙役们应声而退。

    汪国正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娘娘,真得不用下官留下来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把钥匙留下,先去睡吧,我明日再还给你。”沈路遥满心都是银子,哪里还顾得上他。

    “那下官便先行告退了。”汪国正看着整箱整箱的银两,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将钥匙亲手交给沈路遥后,恋恋不舍地退出库房。

    沈路遥见他离开后,直接扑进了箱子里,她捧了一把银子,神采奕奕地对许言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别光看了,快来跟我一起数数。”

    “这么多银子,应该可以救助很多人了。”许言拿起一两银子,他看着满屋的箱子,欣慰地说。

    “确实如此,一两银子可以救活好多人,我们可得上点儿心,别出了什么纰漏。”

    沈路遥为在场的每一个侍卫都分派了任务,对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说得他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才肯松口。

    等他们彻底将十万两银子清点完,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沈路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她将库房的门锁好,确定万无一失后才带着侍卫离开。

    路上有早起的店家在张罗新一日的吃食,许言闭着眼耸了耸鼻子,将沈路遥带到一家面条摊子前,问道:“店家,你这面怎么卖?”

    “四十文钱一碗。”

    “你不会是在胡说八道吧!”许言大为震惊,这西平的物价真的是活见鬼!就算大旱也不能卖这么贵啊!

    “客官,现在西平的行情确实如此,我们是从外地迁过来做买卖的,路途遥远,路费和摊位的开销都不便宜,我们已经是西平的最低价了,您总不能让我们亏本吧。”

    许言见他老奸巨猾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跟他嚷嚷了半天,终于将价格讲到了十文钱一碗。

    “表嫂,你看我够机灵吧。”许言端着一碗面,轩轩甚得地说。

    沈路遥无奈地点点头,她端着面,跟许言并排走向木桌。

    就在这时,一个蒙着脸的人向沈路遥走去,他将自己裹地严严实实,横冲直撞地把沈路遥手中的面给掀翻了,滚烫的汤汁溅在她手上,将她的手背烫得通红。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沈路遥气愤地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站在沈路遥身前,挡住许言和其他侍卫的视线,在沈路遥身上一顿乱摸,沈路遥又羞又恼,直接将巴掌往他脸上扇,他迅速后退避开,连声道歉。

    “好你个登徒子,敢占我便宜!”

    沈路遥揪着他狠狠地揍了一顿才肯放他离开,却不曾想自己弄丢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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