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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天气是一夜之间回暖起来的。

    清明这天,都中放小半天假,上完上午的课,学生可以自行回家。

    邬春在这没有要祭祀的先祖,从教学楼出来,捏着借书卡去了图书馆。

    都中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譬如实验室图书馆科技楼等,虽然不大先进,但也不算落后。七都镇贫富差距较大,镇上这几年随着温州大桥的通车,多数华侨都选择在这边自建别墅。

    镇上留守的这些老人们,也许对人民币价值没那么清楚,但对欧美的汇率倒是明明白白。

    都中的这所图书馆,在邬春有记忆里,就有过两次捐赠修建。

    图书馆有四楼,一楼平日里是不开的,多数时候是用来当临时场地,譬如报名、教材寄存;二楼多数是辅导书籍;三楼有学校订阅的杂志报纸,四楼则是名著等,也有外地捐赠的书籍,有时能从中翻到几本青春小说;最顶上的天台,则被学校的老师利用种了不少蔬菜,

    邬春径直去了四楼。

    门半掩着,应该是有人先来了。都中没几个人爱来图书馆,相熟的几个同学今日早早回家祭祖了,邬春掩下讶异,轻轻推开了门。

    是应野。

    他弓着腰,背对着她。坐在窗户边,手边有一副画架,左手上端着调色盘。

    是在画画。

    邬春不自觉将脚步放轻。

    但应野已经听见了。他转过头来,身上还套着灰色的围裙,上面深深浅浅,沾染了不少颜料。

    “巧?”邬春朝他打招呼。

    应野“嗯”了声以作回应,继续画画。

    沉甸甸的夜幕,几点明黄的星子,墨蓝的潮水,夹杂着白色的浪花。

    辽阔的画布上,在不起眼的左下角,石堆上坐着两个背影。

    是那天的夜晚。

    “是答应要给我的那张吗?”邬春走过去一点,“很好看呀!”

    虽然知道对方是艺术生,但亲眼见到他画画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她对美术没有什么鉴赏观念,但看着实在绚丽,词汇匮乏,脑子里只剩两个字:好看。

    “其实那天没有星星。”应野回忆了一下,但春水巷的星星很美,上海很少能见到这样清晰明亮的星星。

    邬春笑了下,移开目光,从书架上挑了本书,坐到了另一边。

    “你经常来图书馆吗?”有人一心二用。

    “嗯。”邬春应一声,翻开导读,回话,这边名著很多。

    下午两点的阳光再好不过,日光从窗户里穿透进来,碎金般的细小尘埃拂过她的发、她的眉、她的唇。

    握着画笔的人手不自觉停顿了一下,过多的白抹在了大片湛蓝里。应野不动声色移开目光,一点点以海浪的形式将它们化开。

    “你想好考北京的哪所大学了吗?”白色的潮水涨上来。

    还不知道,看到时候分数够哪个去哪个吧。邬春回忆了一下月考的成绩,也问他,那你呢?

    又好奇:“艺考生是不是文化分需求低些?”上次他似乎才四百多分。

    应野拿平头笔往下撇,潮水回退,低低应了声“嗯”,“国美今年的线是四百二,不过对英语做了格外要求。”

    “噢,那你肯定够了。”邬春笑起来。

    大概是午后的春光太过和煦。

    邬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应野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拿了本书在看。

    他一手端着书,另一只手拿了铅笔在把玩。

    雾眼惺忪,望他有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朦胧美。邬春彻底清醒过来了,扭了下酸疼的脖子,才发现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应该是应野关了窗,玻璃上倒映着一点昏黄的灯,邬春抬腕,指针刚过七点二十。

    “怎么这么晚了,坏了,管理员六点就关门的!”她急急忙忙起身,怀着万分之一的确幸往楼梯外去。

    “已经关了。”有人的声音从后方施施然传来。

    邬春:“......”她扶着门转过身,很是震惊,那你不叫醒我?

    应野放下书,神情很淡:“不是管理员关的。”

    不到四点的时候,就有一群人过来拿着钥匙把门关了。虽然不记得名字,但相貌应野记得很清楚,为首的那个,就是经常跟在游沅身边的小弟。大概是从哪里听到了他来图书馆的消息,还特意跑上来确认了一眼。

    几乎话音落,邬春就明白过来。她眼尾染上一丝嘲意,嘴里也毫不留情:“也就这点把戏了。”

    说着,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邬想打电话。

    但不知道邬想是不是有事,电话一直提示未接通,又拨一遍江姨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邬春叹了口气,先给邬想发了条短信过去,让自己静下来想办法。春夜料峭,再晚一点,他们俩穿得单薄,这样下去,肯定会冻感冒的。

    下一秒,一个喷嚏重重打出来。

    “你......给崔叔叔打个电话?”邬春试探性地问他。

    “打过了。”应野解释一句,“但他和我妈今天去市里了。”大概是见她来回踱步觉得冷,他作势要脱掉外套递过来。

    “别。”邬春连忙拒绝,“顶楼大概率会有老教师懒得收的被套,这几天天气好,晒床单的被子的,我们去上面看看吧。”

    又说,邬想再晚一点看到她发的短信,肯定会来找的。

    也只有在这里死等了。

    不过天遂人愿,顶楼还真有两床没收的细棉被。

    黑灯瞎火,邬春走得小心翼翼,踮着脚要去够支架,应野已经跟上来了,想帮忙,绕到了支架的另一边,两人相对而立。

    下一秒,都“默契”地想将被子往自己身上笼,支架受力不住,来自两侧的力使它骤然合并到了一起,也因此,惯性地,两个对立的人被棉被带着不自觉往前跌。

    咫尺之遥。

    微凉的棉被有晒过午后的阳光的味道,邬春的脸扑在棉被里,一只手,被应野扶住了。

    好近,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她只感到细细密密地痒,从脊背窜到了脖子上,又移到了耳垂处,被握紧的手腕处,有微热的少年的体温。

    与此同时,应野闷哼一声。

    邬春惊得从他手中挣脱,退开半步,意识到自己踩到了他。

    “不好意思!”急急忙忙地道歉,印象里他今天似乎穿的白色的运动鞋......

    “没事。”也因此,棉被落到了应野身上,沉甸甸的,八九斤。他将被子抱住,问她,几点钟了?

    八点了。少女闷闷的声音在黑暗里传过去,手腕上的电子表,透着一点微绿的荧光。

    两人蹬着步子下楼。

    因为应野抱着棉被,看不清台阶,邬春只能站在他前面,时刻注意他别踩空。

    她柔顺乌黑的长发散下来,此刻,有种虔诚的认真。

    应野垂着眼,楼梯道里微弱的白炽灯笼罩着他们,一步亦逐,不知想到什么,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往下的人无知无觉。

    两人又回到了图书室。不算宽敞的房间比外面要温热些,各自找回一点体温。邬春看了眼书桌,将两张椅子拼到一块,转头去看他。

    她的目光澄净,应野了然,坐到了她身侧,将棉被摊到了腿上。也许是因为抱了会,被子尚有余温,邬春将手伸进棉被里,能感到温温热。

    各自无话,图书馆里寂静得只剩下呼吸,以及飞虫扑灯的“滋滋”声。

    下午她拿的书还摊在眼前,可怎么也看不进了。

    他们间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因这种沉默的寂静而变得有些尴尬,有一种,恨不得逃离的逼仄气息。

    邬春遮遮掩掩,翻过一页。

    恰好,目光所及的台本里写:

    你令我产生十分强烈地爱的欲望。

    像被烫着了一般,她慌乱地移开视线。

    但,这已经是邬春读的第二遍,即使这样,脑子里也能回忆出法国女子的缓慢的拒绝,她说:这总是萍水相逢的爱情,她也是。

    萍水相逢的人罢了。是法国女子的潜台词。

    邬春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呢,然后是法国女子的拒绝,她说“天要下雨了”。

    应野就坐在身侧,余光里,能看见他在认真地看书。

    邬春架不住地想,那个日本男人,也是这样的吗,这样温柔地坐在法国女人的身侧吗?这样戚戚然地挽留她吗?

    “在看什么?”

    冷不丁地,现实里的身侧的人,打破了沉寂。

    《广岛之恋》。邬春诚然回答,额外又道,这本书是出版在千禧年的元旦,很有点那么不知所谓的象征意义。

    “我以为你会是因为它的内容而看的。”应野有些意外。

    邬春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笑。

    她调侃般回答:“事实上,在此之前,我读完了《情人》,且在读这本的时候,我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她们是一个作者。”

    应野也笑起来:“怎么会这样!她可不是什么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

    玻璃窗外有趋光的飞虫,前赴后继地扑过来。

    室内,一排微末的白炽灯,温和而平静地沉默着。

    他们的视线因交谈而交汇在一起,盖在腿上的棉被已经有温热的体温。

    邬春逆着光,眸底映着肆意而散漫的少年。她意识到,他此刻是放松的,犹如初见时的蓬勃生机感。

    也意识到,应野这般自然而然地就接过她的话茬,没有半分刻意。

    所以,他们是同频的。

    邬春此刻高兴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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