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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应野是被吵醒的。

    梦里是无止境的争吵,现实也是突如其来的爆发。

    楼上。崔诗韵和崔家铭相对而立,谁也不愿意各退一步。

    “爸爸当初非要供你出去读大学,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麽?又回到这个地方?”崔家铭气得发抖,你不知道罢!你怎么会知道!你永远是这么自私,明明想读书的是我!

    “那你也不知道罢!是崔松茂防着我!仔细着你这个宝贝儿子,我十岁就能将家里的事打理好了!”崔诗韵不闪不避,盯着这个唯一的弟弟,没有半点温情了,是他觉得这点儿家财女儿不配,懂吗?才一直想把我送出去,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你不会明白的。崔诗韵步步紧逼,就连我嫁人了,也要逼着我往家里,帮你做生意,爸爸给我过什么?什么都没有!现下,我要离婚,你也不满意,你在不满意什么?是不能以后往家里掏钱了麽?还是会令你觉得丢人?

    “还是,现下你终于肯说了罢,这么多年,觉得我剥夺了你的梦想麽?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读书!”崔诗韵冷冷地笑,尾稍吊着嘲讽,“当初,你崔家铭的女儿到上海,我跑前跑后帮她办签证找关系送她去上外语课,本本分分帮你将她送出国,你呢?!”

    你是怎样对我儿子的?!你对他不闻不问,你也不知道罢!你另一个好外甥,将他打了一顿!

    崔家铭同他姐姐一样高,但此刻,对方踩着高跟,居高临下地姿态。

    他不由得退了一步,来不及思索她话里的信息,只条件反射地否认:“我怎么会知道!我哪里不管他,我有短过他缺过他什么麽?”

    你才是自私鬼。崔诗韵定定地宣判他的罪责,我哪里有你的十分之一呢?你还是胆小鬼,从来不敢跟爸爸说,躲在门后窃取果实的贼。

    你活该的。她补充,然后转身“嗙”地,将门关上了。

    次日一早,崔诗韵敲响应野的房门,通知对方自己还是决定回到上海。

    崔家并不是一个好的谈心场所,崔诗韵邀了应野出门,买了早点母子俩难得走在一起压马路。

    “你爸爸虽然没什么家产,但一直是我在操劳的,该是我的一分都不能少。”崔诗韵神情坚决,并不避讳地和应野讲,“而且你明年毕业,届时上大学,总是需要很多钱的。”

    应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安静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母亲做事素来我行我素,这会也不过是将决定告于他而已。

    他就算说“不”,也得不到任何改变。

    十来年的人生,在无数选择的路口,都是母亲独断地帮他挑好道路,无论是哪个时刻,都没有过他自主的想法。

    “至于抚养权,明年入夏你成年,我和你爸爸会一起承担你大学的费用。”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来了个转折,不管怎样,我们都是爱你的。

    几乎话音落,应野转过头去看她。崔诗韵保养得好,眼尾只有一道浅浅的褶子。他母亲是很强势的女性,他父亲因此爱上她,亦在长久地岁月里因此而感到束缚与疲惫,最终选择爱上于她截然相反的女人。

    她眼神总是十分锐利的,哪怕此刻是说这些温情的话语时,也看不出什么过多温柔的情绪。语调也听不出半分诚恳。

    应野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尤其在于见过了季淳父母对他的溺爱与陪伴后。

    他曾经像是母亲用来维系和父亲关系的纽扣棋子,现在呢?是什么?争一口气的工具?

    应野无从得知,只始终缄口沉默着,不说是非。

    崔诗韵叹了口气。因为工作繁忙,她和应俊宁各忙各的,孩子从小被应奶奶带大,一晃这么多年,在相处时,总有点觉得尴尬的生疏,而应野的性格像浮云一般,看似软绵随遇而安,实则又探不到底,压根没法猜测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太阳从天际边升起逐渐浓郁了,滚红的云霞燃烧着天幕,狗吠声穿过大街小巷,挑着箩筐的大爷与他们擦肩而过。

    无数电线杆歪歪扭扭的排列着,电线穿梭于各家各户,有些人并不避讳,将衣服裤子袜子内衣等都一整个晾在上面。

    七都镇自从她离开后,这一晃十来年,竟然也没什么变化。

    像一滩死水,毫无生气。

    “你去杭州的时候,记得给我报个信。”面对儿子的沉默,崔诗韵只好叮嘱一句,末了,又想起来,补充道,方师有个同你差不多大的女儿,性格略有骄纵,你到那后,尽量避开些。

    应野这才应了句“好”。

    崔诗韵低低呼出一口气,呢喃出声:“不要再回到这里。”

    四月下旬,已有虫鸣鸟语。

    母亲的语调沉重而落寞,应野偏过头,见她神情却又是松了口气一般。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他听的。

    -

    班长和应野被困在图书馆的事情,第二天就发酵成了他们在图书馆里待了一晚上,这个年纪恰逢青春期,躁动的因子流淌在空气中,流言蜚语在班上传了几天也没平息下来。

    邬春站在门口,教室里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无数窥探的目光从空气里朝着她渗透。她看一眼,应野比她来得更早,在座位上趴着,对这些揣测的视线视若无睹。

    “班长!老李喊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团委叶冬夏率先打破沉寂,朝门口的人使了使眼色。

    邬春“喔”了声,转身往办公室走,心里一派平静,已经是猜到班主任要说些什么,倒是有些惊讶他沉得住气,直到考完也问她这件事。

    她敲响门,里面传出一句“进来”。班主任坐在办公桌上,手边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已经等了她好一会。

    “坐下说。”班主任这样说,反而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

    “老师想问什么直接说吧。”邬春坐在椅子上,神色从容。

    班主任一杯热水放到学生面前,小姑娘平静得不像被议论的当事人一样,他坐下来,与邬春平视,对上一双镇定沉静的眼睛。

    邬春这个学生,他一直是很喜欢的。懂事,成绩又好,还能帮着他忙处理很多班级的事,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说说昨晚的事?”班主任斟酌着语气,“老师还是放心你的,只是你马上高三了,咱们这出个重本不容易,你不要——”

    老师,邬春打断他的话,将昨天有人提前过来锁门的事一一说明。

    班主任心里门儿清,他主要的目的也并不在于昨天的事,听邬春说完,只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那我回去写作业了?”邬春问。

    坐会吧。班主任见她一口水没喝,想着怎么问出口别的事。

    “你......”他思忖了一下,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敏感不过,邬春的家庭又那样复杂,他仔细着用词,“老师没有别的意思,你要不要换个座位?”

    邬春心底想笑。但她依旧面不改色,语调平缓:“不换,本来就没什么。”

    思及班主任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老师,我和应野只是朋友,没有人能限制我交友的自由。”

    至于流言,在春水巷里的流言还少麽?邬春在心里讽刺地补充。

    再过一年,她就会永远地离开这里了。她努力学习,就是为了和这些目光短浅的人划开界限,每时每刻,都在警示自己:不要和这些人为伍。

    无时无刻都在厌恶着这里,漫无天日重复又累赘,一眼望过去,似乎看不见尽头。

    没有人比她更清晰地知道,要想离开这潮湿逼仄的地方,只有读书这一条路是明亮的。

    邬春的目光坚定,班主任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情绪总是极其内敛的,但他毕竟是多活了对方几轮的人,邬春在他眼里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尽管努力在隐藏着那一股自负与倨傲,但眼底的轻蔑仍然被李连胜捕捉到了。

    他叹了口气,摆手让她回去学习。

    邬春站起来,眉目轻敛,说了声“谢谢老师”。

    她转过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游沅没想到谈话会这么快,猝不及防门被打开,他的手落在门另侧的把手上,猝不及防和她对上视线。

    “班长。”他下意识喊了声,解释得很苍白,“不是我做的。”

    然而对方什么也没说,目光只静静地在他身上停留一瞬。

    “让一下。”

    游沅听见邬春淡淡的声音,后知后觉自己堵在了门口,忙侧身给她让出路。

    邬春擦着肩从他身边回到了长廊,花岗岩的地板刚被保洁工人拖过,一点水渍,印出她往前的步伐。

    游沅站着没动,看着少女坚定地背影有些出神,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邬春第一次发脾气的场景。

    应当是高一那会的某节晚自习。

    老师们都去开会了,邬春作为班长坐在讲台守堂,周日晚上刚放假来学校,玩心还没收回来,教室里说话声愈来愈大,小纸球满天飞。

    “嗖”的,不知道是恶作剧还是失了准头,一架纸飞机落在讲台上。始作俑者不当回事,嬉皮笑脸让班长帮忙飞回来。

    邬春没有应,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不想学可以现在回家。”语调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然后,纸飞机被她捏成纸球,精准地投掷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彼时,游沅坐在那名同学正后方,与邬春漆黑的瞳孔直直相对,有种也在看他的错觉感。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向平静地人隐藏着的怒气。

    七都镇只有这一所中学,无论是想读书的,还是被迫来上学的,都要在这一起度过三年。游沅不喜欢读书,作为镇上最大鞋厂游老板的独生子,就算他成绩差点,似乎也没什么。很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一点,在学校不过混混日子。

    都说人以群分,班上泾渭分明,成绩好的和混日子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游沅虽然看不惯那些装相的,倒也不至于和一个女生计较,可学校毕竟也是一个小社会,也许因为他家里在这一带还算有钱,所以巴结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有些女生狐假虎威找过邬春的麻烦,他知道后也警告过一两次。

    他和邬春没什么直面交集,要说间接的,大概是父母对她倒是赞不绝口,平日里要听姑父说他有个优秀的外甥也就罢了,毕竟人也见不着,可邬春这就在镇上,是他父母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难免,他也能无意得知一些她的事情。

    不过,游沅从小和各类商人打交道,别的不说,就看人这点很清楚。父母总让他多向邬春学习学习,游沅却清晰地知道,邬春在班上没什么朋友,只不过是她懒得周旋罢了。

    迟早都不是一路的人,有什么可认识的?再说了,人家指不定压根不想认识自己。

    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过道里,只余下一串长长的水渍鞋印,长廊的白炽灯明明灭灭。

    兀的,游沅想到那擦肩而过的一瞥。

    看似云淡风轻,却又透着股无声地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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