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月夜时分。

    鬼街大开,街中动物医院照常闭门。

    毛顺发百无聊赖,坐在房顶瓦砾之上,看着高圆的月亮,又转头看了看隔壁三楼房间里不曾传出光亮,突然唉声叹气,就地打了一个滚。

    没有陶心在身边的每时每刻,毛顺发就觉得浑身难受。

    长吁短叹,滚来滚去。一片瓦砾高空跌落,被砸中脑袋的鬼魂仰起头将破口大骂,但看清始作俑者后,它原本横眉竖眼样子立马变幻,笑盈盈问候,“毛老板,您好!吃了嘛您内!”

    毛顺发看了它一眼,觉得无聊,再继续滚来滚去。

    下边的鬼忙跳着脚离开这事非地带。

    “老板呐!”楼下传来锈儿高呼声,“你在哪!!!”

    声音穿过整条长街,要找的人却在头顶,软绵绵回答道:“什么事情,大呼小叫。”

    锈儿忙说:“店里来‘人’了!”为着重点,他再说:“是人!人呐!活生生的人!陌生人!新鲜的!没见过!”

    见锈儿叫得欢,毛顺发顿时也来了兴趣。

    跳下大街时,毛顺发惊奇地发现自家店铺外围满了鬼,它们都十分好奇这位来访的人。

    这位人,被锈儿请坐在沙发上。

    他战战兢兢,面色苍白,若不是浑身上下还有那么一点儿人气,便与周围围观的鬼差不多了。

    从前在鬼市大开的时候也曾有活人造访,那都是拥有极高特异的高能人士,他们有实力不让鬼魂近身侵扰,更有筹码与这间神奇的奶茶店做交易。

    而尚涌,什么都没有。

    他一如从前那些个莽撞的普通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这间奶茶店,就一连找了好几天,此时找到这里都属于阴差阳错。

    和尚涌不曾认识,但在同一个学校走动,多少会有些眼熟。毛顺发并不打算以真面目见他,他站在房间落地镜前捣鼓了一会儿,于是尚涌在见到毛顺发的时候,本是吓得发白的脸,现在变得铁青。

    只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人形猫,长着人类的身体,并且像人一样的站着,但他的整个头颅却是一个放大的猫猫头!

    狸花纹的猫头猫脸特别精致,前额上的花纹呈闪电状,看起来非常厉害。

    原本以为有可能是个头套,但见那猫脸上的眼睛眨啊眨,脖子和身体连接处找不到破绽。而他微笑起来,唇上两瓣肌肉也特别生动,几簇长长的胡须也随之翘起来。

    还有!在他身后,花色的毛尾巴在悠悠甩动着。看似动作轻缓,但尚涌知道,他要真一尾巴扫过来,自己能被拍进身后的墙里去,抠都抠不出来。

    咽了咽口水,尚涌鼓足勇气问道:“你……你是,是,是人还是……是猫?”一句简单的问话,颤抖的嘴唇让他差点说不完。

    毛顺发眯了眯眼,为不再吓着对方,他语气特意放平,说道:“猫人!”

    尚涌内心情绪终于到达了极点,他两眼一翻,倒头晕了过去。

    “啊!”锈儿惊叫,“他晕啦!”

    就在一众围观鬼魂发出窃笑时,一人从门外而入,这让在场众鬼顿时收了声。

    “云队长!”毛顺发很意外这人的到来。

    云宝悦进得店内,急忙查看尚涌的情况,见他只是惊吓过度,又有些阴气入侵,便拿出一枚折成三角形的符纸塞进他衣服里。

    事情做完,才稍有放心。

    “猫人!”云宝悦很不悦地指责毛顺发现在这扮像,“你故意的吧,怕吓不死他。”

    毛顺发说:“那有那么严重!我不过吓晕他,让他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只当梦一场。”看了看云宝悦,他疑惑着说:“话说你一直在跟踪调查他,怎么会让他轻易闯进这个地方?”话音刚落,他立马意识到什么,“哦,你才是故意的!”

    云宝悦也不瞒他,点头说道:“这几天观察下来他原本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前天开始,他到处去道观打听这条街的事情,看样子是想买什么消息。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白。”毛顺发说着,戴上了一顶黑色棒球帽,随即恢复了人形。之后他又戴上了墨镜和口罩,这下才显得正常些了。

    果然,尚涌醒来后看见这样的店主不再发慌,虽然大半夜戴墨镜非常奇怪,但总比刚才那‘猫人’好多了。

    再经毛顺发再忽悠一会儿,尚涌便疑心自己刚才遇见‘猫人’,只是个可怕的恶梦。

    这会儿,云宝悦也藏身到了茶水间里。

    看尚涌那样子,许是对围观群鬼心有忌惮,即便他在室内,他们在室外。可隔着那一层玻璃,他能总是能感受到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是多么渗人。

    “这么害怕还敢来,来了还不快点跑路……”毛顺发腹诽几句,转头叫锈儿将帘子拉起来。

    “听说……”尚涌小心翼翼开口问道:“你们这间奶茶店可以买任何消息,特别是有些鬼魂死后丢失记忆,你们也能找得回来是吗?”

    毛顺发反问:“你听谁说的?”

    尚涌没想他有如此问,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毛顺发也不纠结于此,说:“是的。有些意外发生得突然,那些人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是死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思想产生混乱,造成失忆现象。”

    尚涌又问:“那么你会怎么帮助他们找回记忆?”

    毛顺发说:“都有很多种方法,如果事情经过有目击者出售消息是最好。如果死得秘密,也可以像活人一样,对当事鬼进行催眠,让它自己想起来。这是最基本的两种,还有其他方法,但你应该用不着啊,你又没死。”

    尚涌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什么来,似乎有些事情难以启齿。他左右张望,确定室内唯有自己和店主,还有远远待命的店员时,他终于鼓起勇气,将藏在衣袖里的手腕露了出来。

    只见尚涌白皙的手腕上,佩戴着一串朱红色的圆珠手串。

    乍眼看去,这手串平平无奇,毛顺发不以为意。

    可是尚涌当它是个宝,对其轻声呼唤涂幸的名字。

    毛顺发顿时一惊,忍住摘墨镜的冲动,仔细打量这个手串。

    想他毛顺发,在这条‘古董’街浸淫多年,怎么瞧不出宝贝的特异端倪呢。然而这么看,真是看不出那手串的门道。

    他很想跟尚涌借手串瞧瞧,可这时,一缕青烟缈缈从手串里飘了出来。

    青烟在地上聚集成团,随之变做了人形,眉目也逐渐清晰。

    这便是让云宝悦遍寻不见,涂幸的魂魄。

    此时的涂幸,魂魄隐隐约约,神情也有些迷糊,似乎魂魄已经受损了。

    毛顺发便让尚涌将事情说来。

    就在涂幸坠楼案发生后,尚涌一连几夜都睡不着,有一天晚上做梦就梦到了涂幸。

    涂幸坐在实验西楼的楼顶上,双手掩面哭得很伤心。

    尚涌当时也没有意识到涂幸已经死亡,只是像从前相处时一样和她说话。想起之前他俩吵架,不论对错,尚涌当时和她道歉,可涂幸还是一直哭。

    不过,涂幸边哭边说和他无关,只重复着说一句话:“小雨为什么要这样?”

    尚涌不理解,便哄着她说出原由,可她来来去去就那一句话。尚涌让她放下手,看着自己,然而她还是要掩面哭泣。

    然后,尚涌伸手将她掩面的双手拿下,便见她面目全非的模样,就如当初去认尸的时候那样惊悚。

    同时,他才想起涂幸已死的事实。

    一声惊叫,他从梦中醒来,冷汗早已湿透后背。他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第一次做这梦,或许能说日有所思,但他之后每次睡着都会做这样的梦,偶尔在课堂上小憩,也会陷入梦境中。

    最初,他是害怕的。但后来他想涂幸是他女友,他们如此相爱涂幸即便成了鬼,也不会害他,他便放心了。或许是心态产生了变化,梦里涂幸的面目就变得不再恐怖,甚至已经恢复生前模样。

    尚涌很想知道涂幸为什么跳楼?

    可涂幸这么阳光上进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涂幸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坠楼的了,只一记起生前好友洛雨,心中觉得莫名难过。

    于是尚涌就猜测,涂幸的死跟洛雨有关,毕竟涂幸生前从来没约过尚涌去实验西楼,但洛雨口口声声说涂幸约了他。他想一定是洛雨栽赃!

    后来,尚涌和洛雨的冲突愈演愈烈。

    然而尚涌为什么能在梦里见到涂幸呢?

    他指了指这条手串,原来涂幸的魂魄就藏在手串里。

    这是他某天没有将手串带在身边,从而没有梦见涂幸的时候意识到的。

    毛顺发先是好奇,向他借来手串一观,听尚涌说,这是表姐刘竞一去泰国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饰品。说是在某个黑衣阿赞处买来的。她一共带回许多个,尚涌就从中挑了一个。他可从来不知道这玩意能半载鬼魂!

    就在毛顺发对奇异的手串啧啧称奇的时候,尚涌提醒他,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能不能帮助涂幸找回记忆,她又到底是怎么死的。

    毛顺发叫他不要着急,称涂幸死时没有‘目击者’,只能让涂幸进行催眠回忆。

    此事若是其他人来求助,毛顺发有必要宰上一笔,可现在这事是暗中协助有关部门,他当然要宰上两笔。

    好在,富有的尚涌表示这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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