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亭

    兰月亭的二楼被将强光切碎成无数淡淡方圆,轻轻摇曳的光晕,倾打着雅间门口似芝兰琼华的陆琮予脸侧,和闻声音转过头来,依旧双手撑着栏杆,眉眼含笑却洌着峻冷的徐鸿越周身。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今日齐活儿了,檀琤珈怎得也想不到她这夫子今日得归,还在兰月亭撞见;更想不到的是陆琮予也在,还和黄韶磊一块,缠着黄静柔胳膊的手紧了紧。

    此时此刻她自己都不知自己脸颊是何表情,只感觉写着俩字:无语。

    黄静柔看见她哥,有点意外,看见她刚脑海里想得两位主人公都在,更意外,瞥了瞥嘴,“哥,我说你今日出来不带我,感情跑来兰月亭,和陆世子喝茶来了。”

    黄韶磊这些人除了陆琮予是刚认识,剩余的他都认识,自来熟的介绍起来,“陆世子,两位女孩子一位是福乐郡主,一位是舍妹,就不用多做介绍。”手朝向一旁,“这位是徐鸿越,是端蕙长公主给福乐妹妹请的夫子,和我一样年纪,但人才华四溢,不少人想请他做夫子。”

    陆琮予打开门第一反应就觉此人不是等闲之辈,能被公主家的女儿做私人夫子,相比确有两把刷子,但没想到人如此年轻,才二十来岁,莫名感觉心里多出一股气焰,消不下去。

    相遇在此,黄韶磊招呼小二再上一壶茶水,一起把人引进他的雅间。

    茶楼人声鼎沸,瞬间被隔挡门外,檀琤珈在这里简直是如坐针毡,头一次感到窘迫,楼下说书先生还是在说她和陆琮予城楼相见的故事,只不过没说名号,毕竟俩人名号若被拿来说书,这茶楼也就不用开了。

    坐着的这几人里身份最高贵的就是公主府的郡主,其次就是朝廷新贵侯府世子爷,再往后就是黄侍讲和黄静柔,最后才是徐鸿越这位夫子。

    但轮在场男子气场,一定是朝廷新贵侯府世子爷第一,徐鸿越第二。

    只不过陆琮予那焐热的位置上坐了檀琤珈,他退到了她身侧的位置,打量着徐鸿越,这位年少成名的夫子,放着学堂不去教,偏进了公主府做夫子,也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檀琤珈害怕她这夫子,并不是这夫子能吃了她,而是她这夫子,既不管天也不管地,却管着她的课业是否背得熟练,她母亲跟夫子通过气儿,说不要让她提笔就成,这人就换个法子折磨人,课业必须背的滚瓜烂熟,不能磕绊。

    她又不去科考,背熟嚼碎当饭吃吗?

    檀琤珈也只敢在心里默默说不,不知不觉双手在桌子下扭着帕子,千万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提问她就好。

    “夫子,您怎得今日就回来了?”檀琤珈问了第二遍,她得侧敲一下今日不要检查她功课,她是背会了,但背熟还没有。

    徐鸿越不意外檀琤珈问他,无非也是敲打一下明日再说课业之事,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从十五岁就入了公主府给人做夫子,一做就是五年多了,这点事情他还是懂的。

    檀琤珈面上自是看不出什么,心里被徐鸿越猜了个透,“家里事忙完了,就赶来了。”

    檀琤珈默默舒了口气,按往常,只要徐鸿越后面没接话,是不会问她功课的,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声音清脆悦耳。

    陆琮予提壶倒茶的手差点歪了过去,这清脆悦耳生他听过一次,是对他说的,今日又听了一次,而是对旁的男子,在心里恶狠狠剜了声:阿谀奉承。

    黄静柔瞧着檀琤珈笑得灿烂,就知这一关过了,没忍住捏了她脸一把,“没事了昂。”也算替人开心,檀琤珈夫子最是严厉,她刚也捏把冷汗,好在过去了。

    “对了,鸿兄,明年还不打算科考吗?”黄韶磊每年都会问一遍,他觉得人只当个夫子可惜了,不如考取功名来翰林院,顺手搭上人的肩膀。

    还真是逮人就问,陆琮予这话没说出来,不过既然受公主府重用,一旦考取功名是不可再进公主府当夫子的,他眼神暗暗落在一侧的徐鸿越脸上,想听听人怎得说。

    徐鸿越晏晏笑着,今年檀琤珈及笈后他也就功名身退,清晰地说:“来年春闱试试。”

    一句话给陆琮予吃了颗算不上定心丸的定心丸,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畅快万分。

    “几位要的茶。”小二端着托盘推门而进,把旧的拎走。

    “等等,拿盘桂花糕过来。”徐鸿越喊住人说着。

    黄静柔和黄韶磊俩人面面相觑,这人怎得抢了他俩话语,这事不该是他俩一直说的吗?这徐鸿越今日怎得不同往日。

    檀琤珈本低着头,她旁边的陆琮予给她倒茶,她就觉得不对劲,直到她对面徐鸿越说让小二拿盘点心过来,她忽的反应过来,这丫的是在吃醋吗?

    她看着陆琮予俊朗侧脸,眼下茶水清清香气四溢,原来男子还是棋逢对手后才会明白,想来想去,徐鸿越今日得归,或不准也是她母亲写信安排的,就是为了让陆琮予吃醋。

    可她母亲算的如此定,能算到她今日会来兰月亭吗?这倒是不一定,她刚上来,发现的是徐鸿越站在陆琮予雅间门口,看来若她不来,徐鸿越还留有后手。

    陆琮予把壶轻轻放下,假装一切无事发生,他觉得一个夫子,知晓郡主喜好也不足为奇,毕竟是教了那么多年的学生,可为何他心里不畅快呢,像被一块石头压着,缓不过气。

    黄韶磊递给黄静柔一个‘你懂的’的眼神,黄静柔也就明白了,她哥哥把人喊来,是皇后娘娘和端蕙公主特意安排的,然后再由端蕙公主把徐鸿越请来,双弹簧,不然大臣光明正大接近刚回都的世子爷,追究起来也是一道罪名。

    “郡主,微臣有个问题,想问。”陆琮予给人倒茶,是心里有气提不上来,只能以倒茶宣泄一点。

    檀琤珈睫毛烁了两下,怪不得说书先生会说别小看这世间男子的占有欲,眼下陆琮予或许不喜欢她,只是觉得这几日一直是她在追着人跑,所以人产生的蝴蝶效应罢了,那么确实还不够,一桌子唱戏的,她这个主角也不能落于人后,“问。”

    她听到坐在她另一侧的黄静柔嬉笑,就印证了她的猜测。

    “那些丫鬟应该如何分配?分配做些什么?”陆琮予把他烦忧的问题抛给檀琤珈,他刚回来,真不懂。

    檀琤珈没接话,她想这话应该有人接。

    “陆世子,是在为皇上赏的丫头,和王爷赏的丫头如何分配烦忧吧。”是黄静柔接的话茬,不是她没眼色,是她哥踢了她一脚,让她说的。

    檀琤珈低着头憋笑,她没抬头,都感觉到陆琮予身体一怔,颇有尴尬。

    陆琮予心思本重在檀琤珈回他,没曾想被黄家小姐登了先,单手在桌案敲着,心不在焉,“嗯。”

    敲桌子这动作,檀琤珈余光捕捉到了,这动作和她一模一样,因为是用大拇指敲的,这怕也是做给徐鸿越看的吧,真是小肚鸡肠,轻声呲了旁边人一嘴。

    “不外乎端茶倒水,院落洒扫,修建树枝,衣衫浆洗,屋内打扫这些。”黄静柔伸着手指约莫数了五样给陆琮予,想来也就这些了吧。

    陆琮予微微颔首,“多谢。”

    黄韶磊本来是授他皇后姑母意,把人约到这儿,不曾想如此巧,福乐妹妹也过来,倒是让他临时改了计划,多磨措这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来年春闱,鸿兄有把握吗?”

    徐鸿越闻言竟觉有些恍惚,他本该十五岁就参加春闱考试,可因父亲的私塾被人挟私报复,觉得他父亲厚此薄彼,旁人上他父亲的课就考的上,没考上的雇了人砸了他父亲私塾。

    他父亲和他以一敌多还护着身后的母亲和小妹,最后是他父亲替母亲挡了一刀,是端蕙公主正巧上门请他父亲给福乐郡主当夫子,他和母亲还有小妹才能活到现在,但他的父亲没了。

    端蕙公主本想着他父亲去世,给人报官,却被十五岁的他制止,他们无门路,那样只会把他和他母亲推向更高处的深渊,杀他们的人有来无回,有些被他杀了,有些被他父亲杀了,后来他就进了公主府给福乐郡主做夫子。

    暗中也搜罗不少证据指向良王府。

    幸而他搭上长公主府这座靠山,良王府的人才没再次上门骚扰,他也乐意给公主府卖命,只求护住他的家人。

    如今五年快过去,他是该遵循父亲生前愿望,去参加科考。

    徐鸿越拢了拢神情,“有。”

    一个字包含太多太多,年纪越大若说无压力,那是不可能,但压力就是动力,这五年他一有时间就狂读书,就为了这次春闱,不过也得过。

    “到时,可要来翰林院,翰林院正缺人手。”黄韶磊一听人说有,难免想着能抢一人是一人。

    檀琤珈松快许多,这下她终于不用再背来背去了,可是也不对啊,这陆琮予若不考取功名,只能等陆候退位才能接管侯爷,那岂不是她嫁过去,陆琮予一直在,不行,错过来年,就是三年后再考,她得把人也推去参加春闱。

    她左脚默默往黄静柔那边挪了挪,也踩了人一脚,小声在人耳边呢喃,“你让你哥问一下陆琮予参不参加春闱。”

    黄静柔立马领会,看了眼正在交谈正欢的三位男子,试图找时机同黄韶磊讲讲,趁她哥哥倒茶间歇,把刚黄韶磊踩她那脚,换回去,原话小声复述给他,“绒绒让你问问陆世子参加不参加春闱?”

    黄韶磊在人没来之前就问过,没问出什么,这人太新,他也琢磨不透,而且陆琮予好像也没打算同他讲,来了招旁敲侧击,“错过这次春闱,可要再等三年了,时间不等人啊,鸿兄,可一定要考上。”

    陆琮予刚一直在与徐鸿越探讨学术上的事,根本没注意这边发生什么,他觉徐鸿越知识渊博,他趁机也可以吸取些经验,至于刚刚插曲,也早过去了,他对檀琤珈,并不是势在必得,反过来可以说是没有最好,刚刚也只是他情绪一下上来,没控制住。

    比起情爱,还是早早找出良王证据,救那些北冥奴隶于水火更重要,同他父亲一起入朝为官,才能进一步同良王有接触,不然他父亲也是孤立无援。

    陆琮予觉得人说的也对,错过这次还要再等三年,“这次春闱,鸿兄,看来我们势必较量一番了。”

    黄韶磊倒是没曾想就这么旁敲一下,就把人敲开窍了?愕然看了眼檀琤珈,见人头都没抬,又收回视线。

    檀琤珈愁眉不展,若她猜得不错,这件事可不是为了她争风吃醋,而是经人深思熟虑一番才做出的决定。

    她这些天也听到些风声,陆候刚上朝,寡不敌众,朝堂风云万变,四位王爷和四位皇子,各自为营,先是皇子时不时向陆候抛橄榄枝要求站队,后面就该四位王爷出手,即便皇帝把陆候当做底牌,明面上若偏向陆候,说不定会提前让陆府成为众矢之的,若陆琮予及时上朝堂,还有个照应。

    不过总算把人推去春闱,至于让人把她娶回家,还有得是办法,譬如让徐鸿越抛橄榄枝给陆琮予,来公主府学习,檀琤珈自也是不担心。

    然而没等她回家跟徐鸿越商量,陆琮予就直说了,“鸿兄,可否来陆府教习?与郡主时间错开便是;若不成,待我禀了公主殿下,上门一同听学也可。”

    陆琮予想的是,与其他自己大张旗鼓再找个夫子,说不定又是其他王爷府提前埋伏好的圈套,还不如找个现成的。

    徐鸿越瞥了眼檀琤珈,默默坐着吃糕点,他记忆里这小郡主,很是娇俏,心精致巧思,只是有些怕他,轻笑一声,“陆世子,身旁就坐着一位公主府主子,何不问问,她的话在下也是听的,众所周知公主府小郡主现在是家中的主心骨。”

    这陆琮予真是她想啥他说啥,当真是给她吓了一跳,她嘴中的桂花糕香气四散,一时竟不知是该说前者好,还是后者好,没看陆琮予,又把问题抛回去,“夫子意思呢?”

    “郡主,在下只能腾出给郡主授课时间,毕竟在下也要准备春闱的话,时间也不大充足。”徐鸿越话的委婉,也是实话,他饱读诗书就一定代表他可以玩过这半年多吗,那自然也是不行的。

    “那就后者吧,陆世子你觉得呢?”檀琤珈把糕点放到一旁,她不想吃了,吃太多腻的慌,看向陆琮予说话时,像是丝毫没过心,只是顺水推舟做人情罢了。

    实际上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她利用着他,帮人一把不过分,这一帮大概就能落实婚事。

    陆琮予闻公主府乐意,开口问:“每日几时?”

    “回陆世子,辰时末刻,到巳时末刻。”这话是徐鸿越接的,以他对檀琤珈的了解,她并不想接这话。

    因为檀琤珈正在同黄静柔说的欢脱,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泼猴,实际上徐鸿越也很少看到檀琤珈跳脱一面,只授一个学生,自是对这学生专注度高了多许,难免有些严厉,如今见人如此,倒是令他开始反思他自身,是不是过于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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