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谅解

    吃完午膳,檀琤珈就先去找了黄静柔,俩人搭伙进宫。

    马车宽大,一边榻上一个,都在贪眠,皇后寝宫有给她俩准备的寝殿,所以二人才能肆无忌惮,大中午的往皇宫跑,再者公主府和黄府离皇宫很近。

    侍卫眼见是公主府的马车,未阻拦,就放了行,到了里面,二人才被各自丫鬟喊醒,直奔月锦宫,那间给俩人准备的偏殿午憩。

    这会儿黄卿珞已小憩醒来,正半心半意插花,听两个急匆匆脚步跑过,就知是那两个皮猴子,吩咐一旁点茶侍女,“去拿些热的牛乳过来晾着。”

    一旁夏青姑姑见她主子脸上嬉笑,也跟着高兴。

    檀琤珈和黄静柔俩人睡醒后,又梳妆一番,才一左一右来到黄卿珞寝殿。

    正殿宽弘,八窗玲珑,正着前方摆着冰鉴,里头放着未融化的冰块,后头两个台阶上去是一方软塌,金丝楠小八仙桌摆放着各式瓜果,果香阵阵。

    拐进左侧,侍女掀过翠玉珠帘,就瞧着一人靠着锦罗软枕,坐在紫檀软塌上,摆弄着手中花枝,左边侍女拿着剪刀裁剪,右边侍女点茶。

    “舅母。”

    “姑母。”

    两道声音混着传入黄卿珞耳朵,她听人进来,就一直盯着门口张望,就等着人喊她。

    “快来坐。”黄卿珞声音带着翘楚以盼。

    黄卿珞身为中宫,虽管着后宫众多妃嫔,却无一人真心,平常也只能摆弄这些花草,不过南晋元宠她,不至于蹉跎,可以说容光焕发,风采不减闺阁。

    檀琤珈坐在黄卿珞右侧,看着黄卿珞利落的把芍药放进玉瓷瓶,只能靠这些打发时间,有些懊恼为何不常常进宫。

    是人就有无奈,她皇帝舅舅也是,当时刚登基,朝中各王爷党羽众多,拥护他的也只有黄太傅一家,加上女儿又是南嫣黛的陪读,黄卿珞故而成了中宫。

    若想大臣臣服,有很多办法,可娶人嫡女笼络无疑是最方便之法,满满的就有三十八宫妃嫔。

    幸而她皇帝舅舅不像先皇,让妃嫔爬上皇后姑母头上去,反而做得很好。

    黄静柔看着地上已经插好的花,嘴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黄家出了皇后,端庄贤惠,可这些也困住了她姑母的一言一行。

    “两位主子,可要多多进宫陪陪娘娘才好。”夏青给俩人看茶,知晓檀琤珈口味,在一旁加了牛乳才端过来。

    檀琤珈瞧着夏青姑姑,这是她舅母的陪嫁丫鬟,如今也被人尊着称一声姑姑,人好的很,“姑姑放心。”

    畅聊半晌,檀琤珈才想起她想央求黄卿珞办的事,拉着人的手撒娇:“舅母,这个月能不能办场赏花宴。”

    黄卿珞自是知道檀琤珈的用意,如今皇宫内不稳当,大臣私下同几位王爷关系甚密,也不管他们的女儿在皇宫如履薄冰。

    尤其是嫡长公主府,出了个过继皇长子,还出了个谪仙似的俏郡主,那几位王爷都想替他们儿子争取一下,黄卿珞私下还听说他们想在檀琤珈的及笄礼上当众要挟嫡公主府嫁女。

    檀琤珈集千宠百爱于一身,若她嫁给几位王爷家的世子,基本上王王府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黄卿珞目光如水起涟漪,关怀入微,“绒绒,若这事真成了,往后你就是世子夫人。”说的欲言又止,人这一生情爱不占全部,可她和南嫣黛一样,又担心不止。

    正因黄卿珞知晓檀琤珈大部分事都能做好,才想让檀琤珈能有个知心的丈夫,可这陆琮予从战场回来,会吗?

    黄静柔耷拉着脑袋做,这件事檀琤珈同她私下说时,也担忧,她担忧的是打过数年仗的人,身子骨太好,反倒她好朋友,侧头忧思的看着檀琤珈,叮嘱:“绒绒,听说武夫身子骨都很好,你日后可要小心些。”

    说完,除了檀琤珈没懂,都尴尬一笑,幸而黄卿珞早遣下人出去,只留了夏青姑姑。

    檀琤珈看着掩面遮笑的三人,疑虑万分,她也从小习武,这事儿黄静柔知道啊,习武的人身子骨好不很正常嘛,“我除了刚进府生过病,后来也就有过什么小感冒之类的吧。”

    黄卿珞笑而不语。

    “也不知是谁每到换季必定感冒发烧,十来天不见好,长公主都要拿太医试问,后来才知是绒绒偷偷把药倒了。”黄静柔躲在黄卿珞背后揭人短处。

    檀琤珈自知理亏,理不直气不壮,仰了仰头,辩解:“那还不是因为药后吃糖,药效减半嘛,那药效都减半了,跟不喝也没啥区别。”说道最后,就成了哼哼。

    黄卿珞轻轻戳了她额头,“你呀,药哪有不苦的,你院里那棵绒树吃了你不少药吧。”辩解无效。

    檀琤珈伸手抓着自己胸前的一缕发丝,再次小声哼哼:“舅母,也没有很多次。”

    “也就不到一百次。”黄静柔点点头,替她说了。

    檀琤珈被说归说,她人还是悠然自若的喝乳茶,顺带挑点毛病,“要是汤药可以做成糖丸就好了。”

    “太医院要是知道,他们辛苦配的药被倒了,还被挑短处,指定跳脚。”黄卿珞灵机一转,“要不绒绒进宫做个熬药丫头,看看简单不简单。”黄卿珞并非是让檀琤珈尝试,只是药苦是真,也是人辛苦熬的。

    “舅母,那怕是阖宫妃嫔都会被我毒死,因为我看谁都不顺眼,除了舅母。”檀琤珈回的真心实意,她可见过那些妃嫔嘴脸,也就她舅舅南晋元定力好,不被蛊惑,但凡换个普通男子早折进去了。

    一脸狐媚样,想想她都起鸡皮疙瘩。

    这边陆府,陆琮予躺着睡觉,刚睡醒,他昨下午听人说后,回来熬了半宿,给婢女分配做活,上午又去公主府听学,回来吃过饭才睡下,不知不觉睡了小俩时辰。

    走近桌案,把给檀琤珈做的那只手,放到锦盒内。

    这锦盒是他让青词跑了好几家店好不容易买到带有梨花图案的盒子,那首‘玉梨吟’萦萦入耳,想必是人喜欢梨花,更喜欢绒花,只是没有带着绒花的盒子。

    少顷,才坐下提笔。

    金霞织满天边,说来也怪,一白天都不见太阳出来,傍晚天气放晴,街上陆陆续续人多了起来。

    夏季热燥,人大都愿意傍晚出行,檀琤珈马车晃荡挺久才到家。

    “郡主,刚陆世子派人过来送的。”

    檀琤珈刚回屋坐到软塌上,就注意到那个带着梨花的锦盒,一旁的寒露禀她。

    她不太习惯绒院又多了两个房内丫头,按照郡主分例,她该有两个贴身大丫鬟,六个房内丫鬟,粗使丫鬟数个;而她只有两个房内丫鬟,两个贴身丫鬟,粗使丫鬟数个,去年她的嬷嬷家中告急,也被她遣返回家。

    南嫣黛跟她打商量,再放两个丫头在她身边,寒露和夏蔓,两个本来也是从小在她母亲跟前伺候的。

    大她五岁,就能做到她母亲的房内丫鬟,想来做事是沉稳的。

    檀琤珈打开眼前盒子,一只紫檀木雕刻的左手赫然出现在几人眼前,栩栩如生,手心还有茧子,要是真换成手的颜色,她可真会认为这是真手,砍下来送给她的。

    还捎带着一张宣纸,倒博了檀琤珈一笑。

    ——郡主谅否。

    这人居然还记得捻她宣纸用的左手,这是特意做个手给她赔礼道歉?

    往日之事不可追,道歉她就要原谅吗?实际上她连气都没生,不在乎的人为何生气,把礼物收了,让萤火回了:不谅解。

    把盒子打发给银烛让人收起来。

    “郡主,明日是良王妃的生辰。”夏蔓在一旁提醒。

    人不说,檀琤珈早抛之脑后了,帖子早早给到府上,“母亲呢,怎么说?”

    “公主说备份厚礼,全家都去。”夏蔓回。

    估摸着也是她母亲听了她说的,找到良王罪证,所以才嘱托她一起的吧。

    毕竟不是她的长辈过生辰,她去不去无所谓,这次却有所谓,“我知道了。”

    檀琤珈只当是过去观院子去,良王府那种狼窝,越想越糟心,但院子是一等一的好。

    到了良王妃生辰这日,良王府所有正经主子全都容光焕发,一些见不得人的妾氏都畏畏缩缩在各自屋子里,勒令不得出门。

    檀琤珈和父母一同前来,到了良王府门前,小厮笑呵呵来迎,并使唤一旁的小厮接礼物。

    真是会恭维,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看在眼里,檀琤珈在心里默默想着。

    “嫣姐姐。”一声不情不愿的声音从南嫣黛身后传来。

    檀琤珈转过头懒懒看了眼,依着规矩行晚辈礼,这人若按辈分,她还得称呼一声四姨妈,只因是南承乐的生母,五公主。

    这人最会阿谀奉承,彩绣宝气,浑身珠宝无数,想来是承了瑞王府的光,早年五公主的女儿嫁给了瑞王的嫡长子。

    也挺难为情的,瑞王也算是五公主的叔叔,子女辈倒能喜结连理,不知是瑞王嫡子来的晚,还是五公主嫡女来得早。

    幸好南承乐不是在五公主膝下长大,不然真就毁了。

    南嫣黛不大喜欢这人,这人母亲当年还帮着柳氏踩她母亲,平日里井水不犯湖水,碰到了也能平静打个招呼,这就是家事,总不能让外人瞧了笑话去,从容笑着:“五妹妹。”

    也就打个招呼的交情,转脸一切恢复如常。

    这王爷府自是雍容华贵,檀琤珈这些还是知道的,这几位王爷府邸还是先皇在世赏的,良王府当属最佳,占据天时地利,人杰地灵,先皇曾把皇位意属于这位王爷。

    人刚搬来的时候,哪怕一棵树都是找大师算过,该栽培何处。

    一进院子,就是大面湖水碧波,微风缓缓,鱼戏绿波,荷花淡淡溢香来,一条曲径蜿蜒的水桥穿梭其中。

    水桥中央左右两个大的亭台水榭,檀琤珈来的不算早,路过时就听着嬉笑声不断从左亭台传出,都是些与良王府女眷交好的友人,她母亲需得去打招呼,但她不用。

    父母尚在,则无需子女露面。

    檀琤珈轻摇扇面,领着俩丫头寻了一处僻静亭子,赏荷,她其实也挺喜欢荷花的,只不过也确实不喜欢残荷,比起这些,她更喜欢碧水透彻见底。

    她今日着了件二重衣,里衣藕粉,外薄轻纱,浅蓝齐腰裙,倚坐在藕荷亭,略显突兀。

    “郡主安好。”一声小心翼翼传入她耳中。

    檀琤珈微笑点头,她不认识这位跟她打招呼的贵女,一身藤紫衣裙,看面料不算上乘,发髻带着两支银簪,样式有些旧,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像是庶出。

    她出身高贵,但也听过,高门中难免有妻妾成群者,这偌大的良王府可就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妾氏子女谨小慎微,自幼顺着嫡母膝下,受着嫡子女冷落,感情好点吃穿不愁,差点出人命的都比比皆是。

    如今皇上嫡庶看的淡,也才有了嫡庶同坐局面,檀琤珈交友范围只黄静柔一个,这位小姐是也难住了她身边过目不忘的萤火。

    檀琤珈见人来问好,寻人上来坐,温声细问:“你是?”

    “回郡主,南雅月,良王府的十七小姐。”那人只瞧了眼檀琤珈,眉眼柔和,出水芙蓉,容貌绝佳,让她心中暖意岑岑,舒适万分。

    换成她的嫡姐儿,早早就开始讽嘲。

    檀琤珈看着南雅月,并未四下打量,人本就谨小慎微过来打招呼,她的礼数教养不对弱小为难,无事不登三宝殿,应当有事找她,这良王府她好像也不能插手什么事。

    再者她刚坐下,这人就来寻她,她没见过南雅月,但人能直接喊她,或许也打探过,免了对方顾虑,“雅月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南雅月小娘缠绵病榻,一年有余,早早花光了她和小娘每月例银,嫡母良王妃不喜她父亲纳妾,苛待众多妾氏,偏她父亲良王喜新厌旧,妾氏繁多,不管不顾,伸手把发髻两根银簪拔出,推到檀琤珈面前。

    低着头腼腆地说,“郡主,能不能拿着帮我换点碎银,我小娘病了,需要用钱。”双手放在桌面互扣着,紧张不已,她不怕拒绝,她怕人会怪罪,连累她小娘,语气越来越小,“若郡主拿着换,价钱可能会好些。”

    萤火和银烛在檀琤珈身后,互看了眼,这恐怕不大简单,这两只银簪连她俩发髻中的都比不上,何谈价钱。

    檀琤珈瞧着簪子,她没带过银簪,她的簪子以玉和金为主,对这行不了解,看起来就是两只普通梅簪,而银恰恰是最不值钱,鼓起勇气向她求助,也是不容易,摇摇头:“雅月小姐,这忙我帮不了。”

    不是她不想帮,而是正面帮了就是正式与良王妃作对,良王妃的母家是百年世家,早与良王统一战线不假,可在朝中尚有威望。

    南雅月十有八九猜人会拒绝,见人不怪罪已是万幸,“谢谢,郡主不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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