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感觉到耳边“呼”地一响，紧接着一股强劲的气流扫到脸上，头发乱舞着缠上面颊和脖颈。她心里的火“噌”地蹿上来，带着怒气按下了车窗升降键。

    谁知上升的窗户却卡在半路。

    她朝前面翻了个白眼儿，没说什么，心想反正过了今天以后大家就再也不见，何必再多此一举地跟他吵一架。

    男人的手从车窗控制键上收回来，掀起眼皮看了看后视镜：女人穿了蓝色牛仔裤和素白棉质衬衫，白皙的脖颈往上是尖尖的下巴……半长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飞，她不停地用手去捋。视线止于此，再往上看不到脸。

    车速减缓，他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前面拐个弯就要上高架，正是上班高峰，车流汇在高架的入口处堵了长长的一截。十字路口躁动不安，不时有刺耳的喇叭声传来，女人身子动了动，也莫名地开始烦躁起来。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已经连续阴了好几天，最近上海的阴天似乎总比晴天多。

    身边突然一动，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座椅上，女人应声回头，看到正从自己包上滚落下来的矿泉水。她冷冷瞥了前面一眼，良久，扭头继续看窗外。

    男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视线从后视镜上收回来，撇了撇嘴，心想：爱喝不喝。

    差不多十几分钟过去，车子终于通过了十字路口，顺着车流缓缓地驶上了高架。

    一上高架车速就提上去了，心情也随之畅快起来，他抬手关了车窗打开空调。

    音乐声突然响起，beyond的《海阔天空》

    ——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

    女人脸贴着车窗，翻了个白眼。有些人打着爱自由的旗号，干的可都是自私的事儿。

    两人一路无话，男人听完一首歌又换成了广播，女主播俏皮可爱，男主播诙谐幽默，两人相互逗趣儿嘻嘻哈哈，男人被逗得时不时笑两声，忍不住还带两句粗口。

    女人却无心去听，嫌弃地皱了眉头。

    她斜乜了眼身旁刚被砸过的包儿，里面放着结婚证、户口本和离婚协议书。突然想起什么，淡淡地朝前面的人说：“证件你都带齐了吧。”

    男人停住笑，“带了。”口气冷静漠然，顿了顿，突然又惊叫一声，“糟了！”。

    车身猛地一晃，是男人向右猛打了方向盘。

    女人的身子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带离原本倚靠的车门，在车子恢复平稳后问，“你是不是又忘带什么了？”

    男人没有接话。

    “就知道……”女人双臂环在胸前，往后靠上椅背。

    话音刚落，车载电台的声音戛然而止，车身猛地向前一蹿。

    女人心里一紧，眼看着车速提了不少，一路左冲右突连超好几辆车。高架上不能掉头，男人明显是要快点下高架，然后再掉头回去。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

    男人心里烦躁，他早上出门前明明把该带的证件都放到桌子上了，还特意清点了一遍，怎么包里就找不到户口本了？

    他就请了半天假，下午公司里还有事儿，要是上午办不成，那这个婚今天恐怕是离不成了。得亏出发的早，这会儿赶回去拿，快点儿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高架上车很多，哪怕他见缝插针，惹得被超车的车主不停地按喇叭，车速也并没有提高多少。

    男人也没有那份闲暇去管什么文明不文明，他忍着满心烦躁，好不容易挤下高架，穿过市区拥堵的车流，来到城郊稍显宽敞的大马路上。路上车子不少，男人一脚油门，车速立马快到让人心惊。

    后座上的女人一直没有说话，秉持着反正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瓜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可是心里却因为车子突然提速开始紧张起来。

    忍不住朝前面喊了句：“任峰，你开慢点儿。”

    男人没有理会她，车速甚至比之前更快了。

    女人闭着眼睛靠在车后座上，忍住要吵架的冲动，心说：要冷静，冷静……

    ——“嘭”地一声传来巨大声响，还没反应过来，女人的身子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狠狠甩到一边，头撞到车门上，巨大的疼痛过后是麻木感。

    意识清醒最后一刻，她听到有个声音，气若游丝地，“祁橙……祁橙……”

    上海市郊的这条国道上，翻倒在路边大众途观车身一片狼藉，腾腾地冒着白烟，车身周围和不远处散落了零星的塑料壳子和玻璃渣。陆续有其他车子、路人停下，慢慢朝翻倒的车子靠过来……

    有人在喊：“快，快，快把人弄出来！”

    “赶紧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