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格林躲在帷幕的后面喘着粗气。

    他听见木偶公主的脚步声重重地跺在地上,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紧接着又听见布料被扯碎的声音,心里暗暗吃惊:那声音狠辣利落,透着浓浓的杀意。

    他不由地想道,如果是自己落在那东西手里,会不会也像这布料一样,被撕个粉碎……

    幸好木偶公主一直没有找到自己所在的藏身地。

    耳听着帷幕外边木偶公主的举止越来越焦躁,却仍旧没有找到主舞台这边来。

    “这是不是说明……我躲在舞台后的计划成功了?”

    正当格林松了一口气,享受着片刻的安宁时,外面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格林的心又一次地提了起来:不好,难道木偶公主还有什么办法?

    整个大厅的灯光蓦地一黯,然后开始不停地闪烁。

    格林看着帷幕透出来的光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他想象着这个灯光打在那一排排了无生机的观众脸上,该是多么地令人毛骨悚然,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灯光忽然停了下来,木偶公主也没了动静。

    怎么了?

    格林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全身上下警铃大作——木偶公主不会轻易放弃找人的!

    自己恐怕是暴露了。

    哪里出了问题?

    格林的目光慌乱地四周搜寻着,一无所获。

    耳边忽然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仿佛踩在格林的心头。

    伴着木偶关节叽叽咯咯扭动的声响……格林看到地上忽然出现了那个僵硬的影子!

    木偶公主目标明确地朝着帷幕后面飞奔而来。格林反应极快,飞身而起,拼尽全力地朝着后台的道具间奔去。

    是的,看见木偶公主影子的那一瞬间,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暴露了——当灯光照到帷幕上面时,他的影子便轻而易举地透了出去。

    对于木偶公主来说,他简直就像东方的皮影戏一般,暴露得很彻底。

    该死,我怎么会这么大意!

    格林一边跑一边咒骂着自己。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只能赌一把了——不仅仅是赌自己,还有……安迪,一定要快点找到把音乐放完的方法啊!

    “笃笃笃……”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愈发急促,木偶公主是直直地冲着他来的。

    在主舞台和后台连接的地方,有一排红色和绿色相间的按钮。格林瞥见之后,不假思索,用力地按下了那一排的控制开关——虽然不知道这排开关是控制什么的,但是死到临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先按了再说。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帷幕竟缓缓地上升起来,同时又有无数面不同的帷幕,从上、左、右四个方向缓缓地向舞台中间移动,恰好挡在了格林和木偶公主中间!

    在帷幕拉上的短短一瞬,格林还是瞥见了木偶公主的脸。那堆粗制滥造的五官,明明是画出来的,却仍传递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癫。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神——

    “那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眼神。” 格林如是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

    后台其实并不大,总共不过三四个房间。

    身后一直追赶着的脚步暂时停了,看来木偶公主被那些从天而降的帷幕给绊住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清自己跑走的路线,如果没有,那么她应该会去其他地方先转转。

    不过,无论木偶公主有没有看到,这都支撑不了多久,当务之急应该是找一个木偶公主无法进入的藏身之处。

    格林试了试每一个房间的门。剧场出于安全考虑,每一扇门都安装了无法反锁的锁扣。如此一来,躲在房间里面被木偶公主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呼、呼——”格林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风声,那是巨大的帷幕被疾速掀开的声音。随后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木偶公主穿过帷幕,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是冲着这边来的吗?

    来不及了,格林用最快的速度将其他几个房间的门全部关上,然后闪身进了走廊最里侧的一个堆着杂物的房间。

    这样……应该能够拖延一点时间吧?

    音乐已经渐渐进入了尾声。只要等到音乐一结束,整个剧目也就结束了……只要音乐一结束……

    到时候,捉迷藏游戏也会随之终结吗?木偶公主是会原地消散吗?

    规则上没有明确说明,而要撑到音乐结束,也只不过是格林根据之前守则5而推出来的论断罢了。

    格林的思绪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怀抱希望,总比在游戏里绝望放弃来得好。

    正当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之时,心猛地提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木偶公主的脚步直直地朝着后台冲了过来,声音急促得像踩在他的心上一样。

    刚才帷幕降落的一瞬间,她果然看清了自己逃跑的方向!

    格林刷地一下变了脸色,脑门儿上惊出了一头的汗。

    外面的走廊又窄又小,现在出去只会被她逮个正着,格林只能躲在这小小的杂物间里!

    好在木偶公主还要去查看前面几个房间,而且杂物间里东西很多,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格林暂时还不算走投无路。

    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一大堆积了灰的彩带、铃鼓之类的表演用具。格林三两下将杂物拨开,一个带着锁扣的木头箱子映入眼帘。

    这好像是以前魔术表演时候的箱子,上面只有一个很简单的锁叶,甚至没有锁挂在上面——格林看着那个金属卡扣,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刚才的画面。

    木偶公主僵硬而又诡异的动作。

    木偶公主在洗手间里一个隔间一个隔间地砸门找人。

    木偶公主为了掐死窗外的安迪,直接用手穿透了玻璃。

    木偶公主的手笼住格林的脖子……

    有了!

    格林双眼一亮。

    他知道怎么样躲避木偶公主的找寻了!

    **

    木偶公主迈着僵硬而沉重的步伐,“咵咵”地走到后台。

    该死,这里竟然还有四个房间,而且都上了锁。

    音乐已经播放得越来越急促,快要接近尾声了。

    不能再耽搁了,等音乐一结束,这小子就可以逃脱了。

    她抬起腿,猛地一踹。第一扇门应声飞开,撞到了墙壁上又弹了回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没有人,第一个房间空空如也。

    没关系,事到如今,那小子早已无处可逃。

    木偶公主又如法炮制,接连撞开了剩下来的几道门,都是空房间。

    然而她却没有丝毫不耐,那堆粗制滥造的五官慢慢变形,反而凝成了一个扭曲的笑容:看来,他就是躲在最后一个房间了!

    木偶公主撞开门后,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大大的木箱子。

    其他东西都落了灰,只有那箱子上面有一块是干净的,显然刚刚被人用手擦过。

    傻小子,你还能藏得再明显一点吗?

    木偶公主简直要乐得手舞足蹈了,生了锈的关节一直发出叽叽嘎嘎的噪音。

    她快步走上前去。现在,只要她打开这个箱子,那小子的身影便会暴露无遗……

    ……等等。

    不对,她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

    格林安静地蜷缩在木箱子里,尽力放慢自己的呼吸。

    木箱子并不完全密封,里面同样落了不少的灰,角落凝结着蜘蛛网,散发出一股霉味儿。

    侧面的木板破了条缝,漏进一丝光来。恰好可以让格林看见外面的情况。

    不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左臂一阵奇痒。低头一看,几只浅色的小蜘蛛正密密地爬过他的手臂。

    格林一阵恶心,但他根本不敢有大动作,只能无声地动一动左臂,试图碾死这几只蜘蛛就罢。

    因为,此刻木偶公主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道具间的外面。

    虽然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木偶公主一定知道他在里面。但是格林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一些似的。

    脚步声越靠越近,终于在木箱跟前停了下来。

    是赌自己的猜测正确与否的时候了。

    格林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如果自己的猜测错了也来不及了,他被关在这只箱子里,在木偶公主看来,只是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蜘蛛罢了——就自己刚才捏死的那几只一样。

    格林闭上了眼睛,听见金属锁叶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声,那是木偶公主在试图打开箱子。

    他的心跳得飞快——他感受过木偶公主那令人动弹不得的力量。而他现在和木偶公主,真的只隔了一层木板的距离!

    锁扣响了半天,仍没有动静。

    外面安静了下来。

    一瞬之后,木偶公主开始咣咣地砸箱子,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狠厉。

    格林心下大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从刚才木偶公主的种种表现和自己刚才被掐住脖子的经历来看,他认为木偶公主的手并没有精细动作的能力!

    也就是说,她的整个手部,是制作她的匠人预先按照模板雕刻出来的,固定成一种形态,手指上并没有关节。

    而控制她的吊绳,只能够令她进行一些抬臂、迈腿的大动作,至于开锁扣这类的精细小动作,凭她那木头双手是绝无可能完成的。

    所以,木偶公主,决不能打开木箱子的锁扣!

    木偶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发了疯似的砸箱子。

    格林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照这力度下去,该不会……真的会被她把木板砸穿吧?

    他忍不住把眼睛贴上了那一条缝隙,朝外看去。

    外面的木偶公主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目光,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也转了过来。

    不知道被她看见的话是不是也算游戏结束,格林赶紧在两人对上目光之前转过头去,然后用手堵住了那条缝隙。

    咣咣咣……木偶公主知道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搏,所以拼尽全力地砸着木板。

    头上的木箱顶板已经被砸开了一道缝隙。

    一开始只是浅浅的一道,然而随着木偶公主的力度越来越大,缝隙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一厘米、两厘米、九厘米……

    格林心惊肉跳地看着,木箱的顶板马上就要裂成两半……

    他刚准备认命地闭上眼睛,忽然听见一声刺耳的“呲啦——”,尔后,一直响彻整个剧场的音乐,竟蓦地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死寂。

    音乐……竟然停了?

    格林仍坐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他听见外面的剧场里渐渐响起了嘈杂的人声。

    格林松了一口气,感觉已经凝固了好久的血液,又慢慢地在周身流动了起来。

    游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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