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

    07.

    大一的时候,我跟研磨、黑尾都满二十岁了。

    为了表示庆祝,我们三人齐聚一堂,各自买了自己想喝的酒类和含酒精饮料凑到了研磨家里开怀畅饮。

    具体过程姑且不论,总之我在一杯杯乱七八糟的酒精饮料下肚之后似乎是喝醉了,视野逐渐模糊,说话胡言乱语,然后我就失去了记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啊,停一下,这不是那种小说,所以你最好不要期待会出现什么酒后乱性的展开。实际上人在喝醉的时候是好不起来的,真能在现实中出现这种桥段的男女,只能说明他们是早有预谋,别什么事都怪酒精。

    不过酒精显然也不是个完全无辜的东西,反正在我这里不是。

    酒醉清醒后的第二天早上,我吃着研磨一大早叫的外卖,听了黑尾一耳朵的教训。

    他说的大部分内容我都左耳进右耳出了,但总的来说,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以后别在外面喝酒,因为酒品太差,跟不熟的人喝恐怕有社死的风险。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跟研磨都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虽然我对自己酒醉后都干了些什么毫无记忆,但对他们说的这番话,我确实是深信不疑。

    因为我妈妈的酒品也不好,每次出去喝多了回来,她都会抱着我又哭又笑,然后吐得稀里哗啦的,开口就是一堆“宝宝这个家没有你怎么办啊”“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带的孩子了,妈妈好喜欢你哦,亲亲!”之类的怪话,害我一整个晚上都睡不好。

    考虑到一些遗传学上的随机性,我没能遗传到她的美貌却遗传到了她糟糕的酒品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我后来就基本不跟妈妈、研磨、黑尾、明美以外的人一起喝酒了。

    这份谨慎在出社会之后理所当然的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比如说在公司团建的时候,我当众给了拼命劝我喝酒的小组长一巴掌,然后就此丢掉了自己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好吧,以上说的这些或许都是借口。老实说我在打他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你这家伙是没长耳朵还是听不懂人话啊,都拒绝过这么多次了还硬劝我真是给你脸了,我们老总都不敢这么对我,你算哪根葱?”而不是自己酒品不好可能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体恤这种无关人士的温柔我是没有的,反正千错万错不是我的错。

    可能正是因为缺乏这种体贴吧,我在毕业后的就职之路并不怎么顺利。很快,我换工作的频率就赶上了当年大一大二时换男朋友的频率。

    明美问我是不是心太不静了,可我觉得不是。

    毕竟我对自己的正式工作其实没什么要求,只要有五险一金、勉强够在东京生活的工资、每周至少休息一天、平时工作不算太忙这几个条件就可以了。只要是满足这几个条件的工作,我都很愿意在这个岗位上干到老死。无论这份工作内容是多么的无聊,以此为职业的人生是多么的没有意义。

    就跟找兼职时一样,我找正式工作也没什么特别偏向的岗位。

    只要是肯招募我的公司,我都能在一段时间的培训后掌握大部分的工作内容,平稳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力求让公司留下我在这老死。

    但很可惜,我目前待过的这些公司好像都不止要求我做好分内之事。

    “所以呢?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离职了?”

    “啊,我们部门有个领导骚扰女同事,同事把他告了,我出庭作证,然后官司赢了,我就没工作了。”

    “好吧,虽然我这么说听起来像幸灾乐祸,但是你干得好。”

    “是吧?反正不是我错。”

    “那你现在怎么办?又暂时去打几天零工?”

    “对,顺便去研磨家住几天。”

    “呃……好吧。”

    “啧,没劲。”

    明美现在真是冷静多了,但我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听我说“去研磨家住几天”的时候被冰淇淋呛到喉咙狂捶胸口的傻样。

    不过好吧,可能是因为听多了,这一招对她已经没有了效果。

    啊……怎么说呢,事先声明,我跟研磨并不是那种关系,目前也没有在同居。我只是在找不到正式工作,需要打零工度日的时候,为了节省房租会跑去他家避难而已。

    大学毕业之后,研磨的生意好像是做得非常好——具体有多好我已经没什么概念了——总之应该是赚了不少钱吧,他跑到港区的六本木新城买了房子,正式成为了我们周围同龄人中最出息的那一个。

    我妈在跟我聊到他的时候会抱怨我当年的不努力,要是我高中的时候也努努力考一下东大跟他当同学的话,说不定今天也能像他一样出人头地。

    我对此的说法是否定,先不看我考不考得上吧,她也不看看这个学费我们家怎么出得起,搁这给我做梦呢,要考你考,要是你考上了我就供你。

    “那还是算了,要是你都考不上的话,妈妈就更不行了。”

    她在那之后再也没在我面前嘀咕过那一套鬼话,但还是很鼓励我跟研磨搞好关系。

    那这个嘛……我觉得我们关系已经够好了,再搞好点就不太礼貌了。虽然我们平时说话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很有礼貌。

    第一份工作告吹的时候,我租住的公寓租约也差不多到期了。

    房东不打算续租,我迫不得已,只好上午打零工,下午到处去跟中介看房子。

    要说东京就是这一点很不好,但凡是靠近商圈的地方,房租都贼啦贵,可要是价钱合适的呢,通勤时间又贼啦长。

    每次看房子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东京这种大城市像个迷宫,人在里面走来走去,脚步不停,可是走到哪都看不到出口。

    为了减轻压力,我也向为数不多的朋友们咨询了一下这个问题。

    明美说她帮我问一下搞中介的朋友。黑尾说等他一下然后发来了一份很合用的租房信息表格,研磨说他等下就要开会先挂了,然后托人送来了一只钥匙和一张便条,上面写了某个地址。

    收到装着这玩意的文件袋的时候,我还在便利店里打工,拿着那张便签左看右看总觉得这个地址有点眼熟。

    一分钟后,我才发现这个地址上写的好像就是我工作后还没来得及去拜访的他的新居,这个消息顿时把我冲击得嘴角抽抽。

    好吧,是的,实际上“去他家住几天”这个台词第一个吓到的人是我而不是明美。

    虽说我上大学那会偶尔会在去看他的时候顺便在他家客房里过夜,但直接住到同龄异性朋友家里是否还是太超过了,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掐着表看时间,我大概在两个小时后拨打了他的电话,对他这个简直可以说是没有常识的行为进行了一番强而有力的吐槽。

    他接电话的时候应该是在吃饭,我听到一阵咔咔咔的咀嚼声,然后等到我讲完的时候,他灌了口饮料把吃的东西咽下去,接下来开口的一句话就把我给撞死了。

    “你还有多余的钱吗?”

    “……很好,你说服我了。”

    暂停,常识先放一边,我先为金钱折腰吧。

    在明美听到消息被冰淇淋呛到,黑尾莫名其妙的“哦——”式感慨里,我当天就收拾东西,拎包住进了研磨家里。

    他的新房子跟之前租住的老房子不同,房间基本都是洋室,唯一的共同点只有大,很大,大到如果我想且足够小心的话,甚至有可能在这里生活却完全见不到他的地步。

    当然了,我也没必要做到那份上。

    首先我们是发小,这点信赖关系还是有的。

    其次,呃……可能比较失礼,但就是,怎么说呢,他从小到大掰手腕都没赢过我,明美问我是不是太没危机感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下意识冒出来的三个字虽然很失礼但确实是……

    ——就凭你?

    “好失礼啊。”

    “对不起嘛,但这个是说你可以信赖的意思哦。”

    “嗯——”

    凭借多年友谊带来的信赖关系和相对战斗力的绝对自信,我开始时常在一些经济过度阶段跑来他这里暂居,等到找到了正式工作再搬出去。

    三五次之后,我觉得搬行李麻烦,所以询问了他能不能干脆在常住的房间里放一些基础衣物和洗漱用品这个问题。

    研磨表示无所谓,反正他又用不到这个客房。我倒是劝他再考虑一下,不然他要是哪天谈了女朋友,带对象回家的时候被看到家里还有这种东西的话,问题比较严峻。

    “无所谓。”

    “行吧,那要是你将来因为找不到对象被阿姨抱怨的时候别找我要精神损失费。”

    我听到他在旁边笑了一下,然后随手连按手柄按键打出一个连招,让屏幕上的草薙京把我给杀了,一个大大“KO”正在指责着我的分心。

    跟他住在一起实在不是件困难的事,因为他基本不是在外面忙自己的事就是在家睡到下午才醒,然后晚上爬起来一个人在游戏室里阴暗地打游戏。

    房租方面,他只收了我水电费的部分,这点钱别说是放在港区了,即使放在乡下地方,也只能说是在做慈善。

    有时我因为心里过意不去,会主动尝试做一下家务,比如说扫扫地、擦擦灶台、按照垃圾分类回收标准照时丢垃圾什么的。

    研磨对此的意见是不赞成也不反对,他只让我给钟点工留点活干。

    考虑到常来帮佣那位太太家境贫寒,并且还有个才十岁大的女儿,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渐渐的,我在他家住时就连家务也不怎么干了,唯一保留下来的项目只有周末时会问问他,房间里需不需要扫下地。

    通常来说,我下班站在他房间门外敲门,问他是否需要清洁的时候都是在晚上十点,这个时间段他一般都是在电脑前处理什么事情。

    如果他说不需要,我就当场离开去洗漱,然后回床上躺平做尸体。

    如果他说需要,我就带着扫把开门进去,意思意思把他本来就很干净的卧室地面积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微米的灰给扫出去。

    说来比较好笑的是,他每次在我进去打扫的时候都会把脚收起来,整个人蹲在电脑椅上,然后推一下电脑桌,靠反作用力来把自己连人带椅子的推出去,自动自觉的让出清洁路径。

    这个熟练的举措显然不是一天练成的,也不知道阿姨以前说过他多少句。

    “好,结束了。”

    “嗯,出去记得关门。”

    可能是因为有人给我兜底吧,我之后在外面工作更不“体恤上级”了。

    反正干得了就干,干不了就辞职,暂时打零工维生,等待下一份工作出现,这段时间去研磨家住几天。

    这种生活状态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反正我觉得还不坏。就像社会的车轮把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了两下,我颤颤巍巍地终于摸到了迷宫安全屋的门口,并且在这里登记了一个永久传送点。

    偶尔,研磨会问我之后是否有规划,我说我对未来的规划就是没有规划,开心的得过且过就可以了。

    明美问我是否考虑过将来,我的答案是不考虑,因为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将来。

    “有正式工作的时候就以最低限度的勤奋工作,没有正式工作的时候就打零工找正式工作,要是干得不开心或者腻了就辞职,就这样开开心心、人畜无害、一事无成的度过每一天好了。

    “等到我打不动零工的时候,妈妈应该也去世了吧,那我就继续这样懒散的活着,等到什么时候觉得人生也很无聊了,就在地图上选一条幸运河流,从桥上跳下去。”

    “是吗,那到时告诉我好了。”

    “哦?你要来救我吗?还是要劝我别轻生?”

    “不,我会公开你的搜索记录。”

    “啊!?不是,等等,怎么这样子,这也太恐怖了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死了都不会瞑目的,我要半夜从地狱爬回来找你!”

    “嗯,欢迎。”

    大半夜关着灯只靠屏幕光打游戏实在是个坏习惯,我偶尔会觉得他被一些烂话逗笑时的眼睛和发尾都比我的前途还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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