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me over

    08.

    前略,住在东京练马区的妈妈和不知道在不在地狱里总之我默认你在的爸爸,我在半个月前恋爱并光速失恋了,对方是跟我认识了有十四年之久的孤爪先生。

    啊……这个称呼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用,但是感觉好奇怪,我也叫不习惯,还是算了吧,我一切照旧好了。

    其实就事情本身来说,这件事并不复杂。起因是半个月前的某天,我找到了新工作,为了表示庆祝,我就在便利店里随手买了一打啤酒和一些下酒菜回去敲研磨的房间门,问他有没有时间陪我发癫。

    他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反正五分钟之后,我们就坐在了客房铺着地毯的地板上开始边喝酒边闲聊一些没营养的话题。

    席间,我跟他提及了一款自己最近在玩的手机游戏,并且狠狠地吐槽了一通这个破烂玩意的玩法之无趣,剧情之老套,机制有多恶心、判定有多么谜。

    要说都这样了,我到底是在沉迷它什么的话……可能是因为它出的某个角色刚好人设、立绘、语音、强度都对上了我的XP吧。人是无法违抗自己的XP的,或许有人可以,但显然我不行。

    临近新年,各大手游厂商都在抓紧时间出一波活动坑钱,我玩的那个游戏也不例外。

    众所周知,我的事业运一直都很差。这一点体现在学习上是原本该答对的题目因为小数点标错位置而丢分,在工作上是明明不该我背的锅莫名其妙落到了我头上,那放在抽卡这里嘛……就毫无疑问是想抽谁,谁坠机了。

    “啊啊啊——为什么就是抽不到呢?抽来抽去只有一个保底的SSR,虽然也不是不好用,但这样让人很不想养啊。”

    “那换个游戏?”

    “不要,现在在UP的这个角色设定跟立绘我都很喜欢,而且强度也是重量级,就算抽不到,我也要硬抽两百次去商店里换到!”

    “第一次听说你玩游戏还有这种执念。”

    “因为漂亮嘛,我喜欢这种脸的帅哥,金发帅哥天下第一!”

    “嗯——”

    通常来说,研磨在应答时发出的单音节都没有太具体的含义,需要根据上下文来理解它的意思。

    至于刚刚那一声嘛……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听起来像是不太高兴,但他这份不快究竟来自于何处,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

    我猜测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我现在在玩的这款手机游戏。不过倒也不是针对它,据我所知,研磨好像不喜欢大部分的手机游戏。

    倒不是出于什么“高贵的主机玩家对手游玩家的鄙夷”,只是因为他觉得市面上99%的手游都属于玩法极其无聊的赌博模拟器,而他对无聊的游戏又没什么耐心。

    关于这一点,我深表赞同,但我是个无聊的俗人,所以我玩得下去。

    万策尽之后,我把手机丢到一边,哀嚎着躺倒在了地板上。

    柔软的绒毛瞬间包围了我,微妙的令人感到安心。旁边的研磨可能是拆了一盒巧克力棒在啃,我听到一阵规律的咔咔声。

    “研磨啊。”

    “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我好像经常说‘你们俩能不能努努力变成有钱人养我啊’之类的烂话。现在倒是不太敢说了,因为你们俩无论哪一个都真的养得起,唯一养不起我的好像除了我妈就是我,总觉得说出来好伤自尊。”

    “那要为我工作吗?”

    “不要,我还是比较喜欢跟你没大没小的说话。如果有雇佣关系的话,我就不好意思对你说话太大声了。”

    他用啤酒瓶底冰了一下我的脸,意思应该是“你随意。”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我那个时候喝了两瓶啤酒,距离我这个酒量极差,酒品还不行的酒鬼开始发疯的阶段已经不远了吧——总之,我突然很想跟他开开非常不礼貌的玩笑。

    “研——磨——”

    “嗯?”

    “要跟我交往吗?”

    “……”

    “啊——你干嘛沉默啦,我受伤了。”

    “不好笑。”

    他咬巧克力棒的咔咔声停止了,我听他的语气好像不太妙,马上就爬起来跟他道了歉,但他身上的情绪低气压好像没有丝毫缓解,反而还因为我及时的道歉变得更严重了。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很适时的响起了明美的声音——以随随便便的心态接受别人认真的告白是一种冒犯,反过来也一样——反过来,以随随便便的心态向别人告白也一样。

    我不严肃的玩笑有了一个很严肃的回应。研磨一本正经的拒绝了我,理由是让我别把他当成人生的保底卡。

    他问我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是基于什么心态,什么理由,想得到的到底是什么结果。如果他真的答应了,那我该说什么,是要实话实说只是在开玩笑践踏别人的好意,还是心里过意不去顺势就这样在一起?

    “你真的有想过吗?”

    “……抱歉。”

    那天晚上,我们久违的不欢而散。

    我没敢继续喝下去,在研磨回房间后,我把剩下的下酒菜倒掉,未开封的零食和啤酒放进了冰箱里,很难得的在他家客房的床上度过了一个难眠的夜晚。

    临近年关,新房子是不好租的,即使我现在在他家里住得很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住下去,反正他又没说要赶我走。

    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他家的房子是属于大到了如果不想见他就可以完全见不到的地步。

    尽管我现在确实不太想见他,但刻意去躲是没有的,见不到他只能说明是他也不太想见我。

    可恶,好亲切,这种亲切更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混蛋了。

    直到公司在新年一周前开始放年假,我也还是没能跟研磨和好。因此,今年的过年归程我去蹭了黑尾的车回家。

    妈妈来公寓楼下接我的时候有点意外,但总的来说依然喜气洋洋,还在黑尾开车走后问我是否终于回心转意,打算开始跟她站在同一个XP系统里。

    我听完马上就给了她一脚,被她轻松愉快地跳起来躲开了。

    “大扫除你做完没有啊?”

    “还没做呢,这不是等你回来一起嘛。”

    “啊行吧行吧。”

    “那我帮你把行李打理一下——哦,小猫哎,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这个玩偶我都有好几年了,你怎么才发现。”

    “那我就是刚刚才看到嘛,还挺可爱的,送我——”

    “不给,你喜欢你自己买一个。”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不过要是你很喜欢的话就算了。”

    “对。”

    “好吧,既然你喜欢,那要好好收着哦。”

    妈妈帮我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清出来的时候,随手将已经被我揍了五年的三花玩偶摆在了床头。

    我感觉她好像在给我演话里有话,但以她一惯说话不过脑子的作风,又好像不是演的。

    好吧,总之我是有点被劝到了。

    说到底我根本没打算跟他绝交,这件事本来也是我错,问题只在于我实际上道过歉了,但他依然在生气,我并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原谅我。

    关于这个问题,我尝试过跟明美或者黑尾做一下人生商谈。

    但明美在听我说完全过程之后光顾着在那笑,然后说:“你可算吃到教训了。”就没了下文,显然是觉得我非常活该,不想管我这个傻事。

    至于黑尾嘛……他委婉一点,但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所以说这真的是这么严重的事吗?因为我嘴贱了一下他就打算跟我绝交?他有这么不想出现在我的卡池里吗?”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觉得他应该都不是这个意思。”

    “搞——不——懂——”

    “别撒娇,脑子再好不用也是会生锈的,这次你就当是在玩解密游戏,好好考虑一下吧。”

    “切。”

    尝试调用外置大脑失败,我只好凑合又用回自己的原装件了。

    我确实很少用自己的脑子想事情,因为我做事基本只看感觉和心情,意义这种东西我基本不会去考虑,深意这种东西我完全不会去追究。

    要问让研磨原谅我的方法的话,我是一个也想不到,但要问关于他能想到什么东西的话,倒是有很多。

    嗯……比如说他中学的时候借给我的那台旧游戏机?

    它现在就在我的挎包里,我在工作之后终于有了点闲钱,把它从研磨手上买回来了。

    毕竟严格来说,它可是我小时候摸过的第一个正经玩具呢。

    小学和幼儿园的时候,因为我年纪太小,妈妈不放心让我到处乱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每天接完我放学过后都会直接把我反锁在家里,自己再蹬着自行车去上晚班。

    这一行为我在现在看可觉得太危险了,但是很遗憾,我没什么地方可以指责她的。

    那个时候,妈妈在东京举目无亲,没有可以托付孩子的朋友,也没有处得好的邻居,更没有这个钱能把我送去托儿所。

    除了把我关在家里,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令她安心。

    那一个人在家肯定很无聊嘛。即使我有作业要做,做完作业就可以一直看电视看到她回来为止,在家也还是无聊得不得了。

    买新玩具是舍不得的,捡别人不要的玩具这种事我妈是绝对不会干的。

    哦倒也不是什么自尊心的问题,主要是她这个人胆小又人菜瘾大,经常在假日晚上跟我窝在一起看恐怖片,然后因为滋儿哇乱叫被邻居投诉,第二天还得我去道歉。

    捡别人不要的玩具回家是很多恐怖片的经典展开,以我妈的这个胆量,她是干不出来的。

    于是最后,以她这个微薄的财力,我妈所能提供给我的玩具就只有一大叠全新A4纸了。——如果不够,还有一些她发不出去带回家的各色传单。

    A4纸很好。便宜、大量,可以划线装订在一起当作业本,可以用来充当草稿纸,可以裁剪折叠做一些折纸之类的小手工,一叠就够用很久。

    要说它唯一的缺点是什么,可能是它有时候也比较吓人。

    有一次,我因为在家太无聊了,一直在裁A4纸,用它们来折百合花,折好之后就丢到地上,继续去折下一个。

    我折了整整一下午,妈妈晚上回家开门看到满地白色纸花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

    之后为了处理这些东西,妈妈把我折的纸花都收集了起来,送给了楼下正好正在办葬礼的邻居,说是她和孩子的一点心意,把邻居整得大为感动。

    楼下邻居自那之后偶尔会给我们送她做多了的土豆炖肉,挺好吃的,水平比我妈强得多,妈妈也因此渐渐跟人家混熟了,还在这位邻居的热心介绍下找到了现在这份工作。

    老实说,我一开始对妈妈非要让我去读比较好的中学是很有意见的。

    读书嘛,在哪不是读呢?好一点的学校除了增加我们家的学费压力还有什么好处?

    但是中学一年级第一学期过后我就不这么说了。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很有私心私心很多啦,但是学校有会借你游戏机的同学哎,这个假不放也罢,我可以一年上学三百六十五天。

    A4纸没有错,但我想玩点别的东西,这肯定也不是我的问题吧!

    好吧……现在看看,研磨考虑得还挺周到的。毕竟他那个时候还跟我不熟,即使是原先不要的东西,随手送我这种贵重物品,也很有冒犯我这种穷小孩尊严的嫌疑。

    而且他那会对我母亲也没什么了解,但我这种家境的孩子,要是上学的时候突然带了个很贵的东西回去,还说是同学送的或者借的,被家长怀疑是不是偷了别人东西挨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啊——算了算了,不要想了,现在才回想起这种亲切只能加深我的罪恶感,想想别的好了。

    想点我不喜欢的东西吧,比如说运动什么的?

    说来也巧,跟我玩得来的人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真的不喜欢运动。

    妈妈初中的时候是练长跑的,平时也喜欢看人打球,篮球、排球、网球她都看,连带着让我也熟悉了一点规则。

    明美初高中都是学拉丁舞的,平时也会看人打打排球,据说是因为她的朋友在打。

    黑尾就更不用说了,这家伙直到上了大学才没参加体育社团,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学校排球队里的主力选手,现在更是直接去干一份能将喜欢的运动发扬光大的工作去了。

    至于研磨嘛……他就算了吧。

    他说不喜欢运动不也还是搞了这么多年,我一向都当他是在嘴硬。

    高中的时候,我们好像还就这件事吵过一架来着,应该是在……哦,对,在我们二年级,黑尾三年级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的排球部去打春高全国赛了,黑尾突然在下午打电话跟我说,现在来体育馆的话能看到有趣的东西,于是我就跟着班上的同学们一起去了他们比赛的场地观战。

    出于对我这个倒霉蛋体质的担心,我在进场前还特意戴好了骑自行车用的头盔,结果这玩意出乎意料的完全没派上用场,也不知道是我转运了还是怎么的。

    要说有没看到有趣的东西嘛……嗯,确实看到了。

    我第一次看到研磨拼命跑来跑去,想尽办法攻克难关,但他最后还是没赢。

    现实生活不像游戏,一场重要的比赛失败了还可以重来,他们在输掉比赛之后当天就打道回府了。

    研磨看起来并不失落——好吧,我看他也是不会失落的,毕竟他玩得很开心。

    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我就这件事来调侃了他一下,说难得看到你这么努力坚持有斗志之类的。

    他果不其然开始嘴硬,我们吵了大半路,等到黑尾给我们一人塞了一支冰棍之后才终于闭嘴。

    笑完他之后,我跟黑尾说,我今天来看你们比赛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你看,我连安全帽都带来了,可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玩意完全没派上用场。

    黑尾听完开始笑,我突然感觉头上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转头一看,发现是研磨刚刚用他新买的球意思意思敲了一下我的头,而且还很好笑的自己配音了一声“咚。”

    “什么,好轻的报复啊。”

    “下次可能很重。”

    “是吗?那我期待一下。”

    没有下次,因为我之后就再没去看他打过球了,本来我也不爱看。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橘色头发的孩子叫什么来着?日向?

    这孩子真厉害啊,完全是我所不能理解的类型。

    后来大二的时候,我还收到过研磨去巴西寄给我的明信片,图上是有气无力瘫倒在沙滩上的他,还有日向在左边做着展示手势时开朗的笑脸——照片应该是日向拍的。

    收到这玩意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他说的“一两个朋友”是什么意思了,那不是敷衍人的约数,而是在吐槽这位新朋友精力旺盛得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看。

    收到这张明信片的时候,我还挺欣慰的。

    因为这确实可以证明他的大学生活并不只有金钱的光芒嘛。

    ……啊好吧,为什么还越想越开心了。这应该算是我关于运动这件事本身为数不多的正面回忆了吧?这也行?

    我坐起来给了放在床头上的三花玩偶一拳,又重新将它搓得圆润蓬松,把脸埋进了它的肚子里。

    “所以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呃……”

    非常久违的,我突然很想见他。

    “怎么了?快吃晚饭了哦。”

    “没事,我出去跳一下河,晚饭前回来。”

    “哈?”

    抄起三花玩偶,我把妈妈疑惑的声音甩在门后,径直跑到了楼下的公交车站里。

    研磨父母家距离我家只有两站公交的距离,对我来说可太近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时间甚至都没走到晚上八点。

    二楼的窗户开着,我掂了掂玩偶的重量,目测了一下投掷轨迹,然后一甩手把玩偶丢进了他的房间里。

    从另一边没打开的玻璃窗格上闪烁了一下的光幕来看,我可能是正好打中他头了,一秒之后,我就看到了这张半个月没见的怒气冲冲的面孔。

    “研——磨——这次概率UP错过了还有复刻吗——”

    他没答话,直接一伸手关上了窗户。

    两分钟后,这张不高兴的脸就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没有!”

    他家门口记录身高的刻度在他十五岁时就已经停止更新了,现在我们俩都比这条好几年前划下的线高了很多。

    好吧,我明白了。他确实不想做我人生的保底SSR卡,如果我不把他当成“抽不到就硬抽两百次也要去商店强换”的版本人权单期限定卡来看,他是会不开心的。

    那么,后来的事就不必我多说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的故事是最无聊的。

    现在,让我想想我的下一份工作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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