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
有个女生等不及催促道，手指轻轻扯了下他的校服一角，旁边见状几个男生开始起哄。
偏偏林清暨就是不开口，谁都猜不透他内心在想什么。
罗飞注意到初凝怀里抱着的新课本，两套同样的，兴趣更浓，碰了碰林清暨， “哎，你俩是不是认识，她都帮你拿教材了。”
“说什么。”林清暨皱了下眉。
“下课的时候老师不是让你去领教材吗？这么快就把转学生拿下了。”
离教室门口还有几步，初凝逃也似的快步走了进去，也不知道后面又说了什么话，几个男生笑的前仰后合，
课本放到林清暨的桌子上，她如释重负。
课间休息很短，没一会林清暨也进来了。
他随手翻了翻教材，放在一边，踢了下前面的座位。
“谁让你帮我拿的？”
“老师。”
这是两个人今天在教室唯一的对话。
倒是罗飞，下午第二节下课的时候过来，当时林清暨不在，他就坐在初凝后面问她叫什么名字，原本是哪个学校的，为什么转学过来。
见初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后来林清暨过来他也就走了。
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过之后，教学楼震动起来，像锅里翻炒着豆子，各个楼层的同学鱼贯而出。
初凝正在收拾东西，将最后一本书装进书包里，林清暨一抬腿，在她的凳子上踢了下。
幅度不大，甚至不知道是有意无意。
她偏了下头，余光中看见后面的几个男生往这边走，林清暨站起来，没一会和他们一起出去。
初凝动作放缓，看着那道身影在门口消失，又侧头看了下自己的凳腿。
他又做什么......
“你的名字起的真好。”
说话的是李凡，她注视着初凝胸前的铭牌说道。
“不像我的名字，听起来很土。”李凡扶了下她的圆框眼镜。
“其实，挺好听的。”初凝想着安慰，但语言表达能力实在不是很好， “感觉很简单，叫起来也顺口。”
说完，又摆着手解释， “不是简单，就是。”
“朴实无华？”李凡笑了下，唇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她留着有些厚的刘海，说话的时候也总是细声细气的。
初凝也跟着笑了下， “嗯。”
几个女生从教室前排走过来，初凝认得最前面那一个，她早上不小心撞到的就是她的桌子。
李凡的笑容消失，坐直身体对着自己的课桌。
罗安琪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黑色的卷发及腰，背着精致的皮包，先是看了下李凡，又收回视线。
“家住哪的？”
她问初凝。
罗安琪低了低头，翻着初凝书桌上没收起来的笔记本，白皙细长的手腕上带着串四叶草手链，在教室灯光下闪着光泽。
她俯身靠近时，空气中带着水果甜香味，有点腻。
“青麟湾。”
名字是初凝随便扯的，将之前住的青麟区和九龙湾联成一个名。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家庭住址，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说林叔叔住的地方。
罗安琪轻蹙了下眉，眼睛微眯，脑海中搜寻着这几个字， “什么地方，你们几个听过吗？”
后面跟着的几个女生摇摇头。
“是不是教扶生来的？”
“今年有这个名额吗？也不该转到我们班吧。”
等她们走后，初凝也站起来准备走，家里司机应该在等着了。
“青麟湾离这里远吗？”李凡问。
初凝其实想说她是随便说的，没有那个地方。
但也不能和李凡说自己住在林清暨家。
她含糊不清的说了声还好吧，然后问李凡， “你不回家吗？”
李凡一手还握着笔，桌子上是摊开的习题册，压着的草稿本上黑色水笔密密麻麻的写着公式。
“嗯，公交车要十点才能过来，你先回去吧，明天见。”
“明天见。”
从教室后门出去的时候，初凝快速往讲台方向看了下，那里挂着英式吊钟指针在七和八的位置。
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同学，李凡坐在墙面低头写字，低马尾，脊背有些弯。
校门口靠路边停着的黑色迈巴赫打着双闪，初凝跑了几步过去，郑乾降下车窗， “就你自己？”
初凝上车系上安全带，想着怎么回答，光是称呼用语就够为难的了，说“他”显得不太礼貌。
她清了下嗓子， “清暨哥和同学一起先走了。”
还好林清暨现在不在，不然听到名字后缀真的会跳脚。
郑乾点头，打着方向盘说道： “林董今天在家。”
回到别墅，初凝下了车，她走在郑乾身边，小皮鞋踩在灌木丛中间的鹅卵石路上。
一路上，郑乾脸色都是有些担忧，弄得初凝也跟着紧张起来，终于忍不住问， “清暨哥没回家吗？”
当时在教室，初凝以为林清暨的意思是他先出去，两人间隔着时间出校门。
“早知道当时......”
初凝没往下说，早知道又能怎么样的，她又不能拦住他。
“他应该是没回来，我在学校门口没见到人，可能是从后门走的。”
“会有什么影响吗？”
晚回来一会也没事吧。
说着走到了门口，林商铎站在落地窗前，外面对着花坛的庭院，掩映着小路的暖灯。
“林叔叔好。”
走过去打招呼，初凝才忽然意识到这面玻璃是单向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站着这却很轻易看到外面的景象。
她来的时候和郑乾一起走的就是这条路。
“回来了，新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
林商铎往客厅方向走，初凝总觉得他还有话要问。
没走两步，林商铎回过头，仿佛才发现只有初凝自己， “清暨没和你一起吗？”
他说话不紧不慢，乍听还很平和，但中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一句话说到最后会看着你的眼睛。
某个人...很像他。
初凝想到昨晚在书房看到的一幕，尽量将这件事说的平常些，看着林商铎身后的沙发说， “清暨哥好像有点事情，就没和我一起，应该一会就回来了。”
“哦。”林商铎点了下头。
初凝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牵着走，悬着的心刚放下了一点，又听见林商铎说， “一会应该是回不来。”
“几点了？”他问郑乾。
郑乾抬起手看了下时间，恭敬回答， “十点十三分。”
“你们几点放学？”
“九点二十。”
脸上有些发热，初凝哑着嗓子回答。
林商铎手上戴着表，他问郑乾，其实是在提醒初凝。
这中间将近一个小时了，什么事办这么长时间。
指针嗒嗒嗒走着，沉默令人难以忍受，林商铎没有要她走的意思，初凝也站在那里不敢动。
终于，一个身影在外面的小径出现。
林清暨在玄关换了鞋，看见站在客厅的三个人，他把外套递给了门口的阿姨，在准备上楼的时候被喊住。
“过来。”
林清暨顿了下，转过身，眼尾下挑，不耐全写在脸上，走过来的时候看了下站在一旁的初凝，
“什么事？”
“同学校同班级，为什么不一起回来？”
郑乾忍不住暗暗佩服，林商铎这句话既能让初凝受到重视，又能以家长的角度询问林清暨的动向。
“有事。”
在林清暨走进来的时候，初凝已经在想，林清暨是不是因为不想和她一起回来，所以才故意在外面待这么晚。
“你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事？又跟什么人混去了。”
林清暨插着兜，望向另一边。
这是他觉得烦不想说话时的习惯动作，在林商铎面前还算收敛的了。
“困了，回去睡了。”
“你给我站住，从明天开始，十点之前，我必须看到你们两个一起回来。”
初凝：？
林清暨眼尾扫过初凝，以为是她在前，告状，压着火， “为什么？”
看起来随时能和林商铎吵起来。
初凝在一旁屏息。
“你现在还没到能问我为什么的年纪，从今天开始，晚上司机不用再接了。”林商铎递给初凝一张卡， “打车的钱。”
郑乾握着的手张开，松了一口气，
这哪是一张卡。
这明明就是，以后每天晚上她都要负责把林清暨带回来啊。
父子俩斗智斗勇这么些年，林商铎想必也清楚，郑乾根本管不了林清暨，就算人走到校门口，说不上车，能拿他怎么样。
这项艰巨任务现在就即将交给初凝。
说实话，初凝不想接。
她看向林清暨，后者显然一副敢接你就完了的神情，而林商铎拿着卡的手悬在半空。
接，还是不接。
第二天早上，学校门口。
“卡拿过来。”
林清暨见她没动，催促， “快点啊。”
初凝将卡递给林清暨。
“让你接就接，真笨，以后怎么办。”
林清暨中间和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声音有点大，初凝看着脚下的路， “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到了。”
“我又没说错。”
他以为是说她笨。
但其实初凝是担心别人听到她和林清暨说话，昨天一天下来，她觉得在学校里还是和林清暨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引人瞩目的存在。
“昨天是你告的状？”
“我没有，你自己回去那么晚。”
“初凝。”
初凝站住脚回过头，是李凡。
李凡从后面跑过来， “那是林清暨吗？”
听到有人喊初凝的时候，林清暨回头看了下就先走了。
早晨校园里人不是很多。
过来的时候郑乾在车上，两个人还是一路没说话，她照样在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下了车。
但是没想到林清暨站在门口等着她。
初凝不知道李凡有没有看到他和她走在一起，磕磕巴巴的说， “好像是吧，我没注意。”
“你是坐公交车来的吗？”换了个话题。
“对。”
李凡打了个哈欠，从口袋里掏出来两颗奶糖， “这个给你。”
“谢谢。”初凝接过来， “对了，给你吃这个，蛋黄味的。”
还好家里阿姨之前在她书包里装了些小饼干。
经过一楼，从某个班里出来几个胳膊上戴着红色袖箍的同学，手上还拿着文件版。
“那是做什么的？学生会的吗？”
李凡看过去，眼睛一转，摇头， “不太清楚。”她转而问道， “你之前在哪里上学的，老师严厉吗？”
“还行。”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到了四楼，李凡先出来，看见拿着水杯去开水房的罗安琪。
突然弯下了腰。
“怎么了？”初凝问。
李凡捂住小腹， “我肚子有点疼。”
“要去卫生间吗？”
李凡摇头， “生理期第二天。”她面露难色，小声说， “想起来一件事情，昨天罗安琪让我帮她买杂志，但是我忘了。”
“在哪买？”
“就学校门口。”
“中午我陪你去吧。”
李凡似乎想了几秒， “不行，她早上就要，我还是现在过去吧。”她看了下手表， “离早读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跑着应该能来得及。”
“她一定要吗？”
初凝其实不是很能理解。
“嗯。”
“叫什么名字，我去帮你买吧。”
“还是算了，太麻烦你了，这离那家店还挺远的，你回来会不会迟到？”
“没关系，我跑快一点。”
看李凡还在纠结，时间紧迫，初凝直接将包塞给她， “你去教室坐回吧，我很快回来。”
初凝实在是没想到自己这早上就要来个八百米冲刺，她跑到学校外面文具店，问了老板，找到李凡说的那本艾格，付完钱就跑着回来。
进了教学楼，早读打过第一遍铃声，前面的几个男生还在慢悠悠的走，初凝噔噔瞪跑上来，
“请让一下。”
这声音又小又软，还带着点不确定。
罗飞转过头，初凝今天用戴着南瓜的黑色发圈绑着马尾，耳弯有些碎发，脸庞秀气，黑葡萄一样的瞳仁。
不仅好看，还好欺负。
罗飞咧了下嘴，故意挡在她面前， “昨天问你话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个子本来就高，还站在两级台阶上，他弓下身，看着她制服上的铭牌，念出来， “初—凝—”
“往哪看呢。”另一个男生笑着说。
“天天脑袋里想的下流东西，我就是想看下名字好吧。”
楼梯口又上来一个人，罗飞站直身体，正想开口，初凝急红了脸，不想和他们在这扯皮，推了罗飞一下，找准空隙，从靠近墙的一侧弯下腰挤了过去。
罗飞抬了下胳膊， “这女生。”
目睹一半的林清暨插着兜，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两步走上来，往前面女生急匆匆跑掉的女生背影看一眼，问罗飞， “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