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干什么。”罗飞不以为意, “逗一逗转学生,看着还挺好玩的,她不是坐在你前面吗,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看着就没劲。”林清暨说。
“你对新同学不够包容啊。”
“我对她又没兴趣,包容什么。”
“你这么说就不好了,男同学关爱女同学是应该的事情,我说的对不对。”
“对啊。”其他人附和,听懂的开始笑了,齐声说, “平等包容。”
林清暨跟他们没在一个频道,正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脸不耐烦, “滚。”
京华一中是直升学校,罗飞和林清暨初中就认识,对他这种阴晴不定的脾气早已见怪不怪。
“别生气,今天晚上一起去迦南会所,包厢订好了,还有隔壁班的几个兄弟。”
罗飞这一说,林清暨更觉得麻烦,他无所谓的回, “晚上再说吧。”
“这学期又有检查。”林清暨从四楼走廊,看见几个红袖兵,随口问了句。
“对啊。”罗飞挠了下头发,自言自语, “今天周几来着,周二,明天就该到楼上的了。”
经过老师办公室,罗飞想起来问, “你说这转学生是成绩贼好还是家里贼有背景,记得今年开始我们学校不就没有教扶生了吗?”
其中一个男生回, “看着像好学生。”
“那中考的时候为什么不过来?”另一个反驳。
“清,你怎么看。”
林清暨想也没想的回答, “可能因为蠢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另一边,初凝刚回到座位坐下,因短时间内的剧烈运动说话有些喘, “帮你给她了。”
“好。”
李凡说了声便接着背自己的语文课文。
她的神情有些冷淡,初凝垂了下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暖宝宝,
“这个给你,贴上去会好很多。”
李凡的没想到初凝还会带这个,怔了下接过, “谢谢,我下课去贴。”
“没事的。”
“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过了会,李凡看着自己的课本,快速的偏过头说道。
初凝刚应下,教室后门砰的一声,撞到墙上又弹回来,她缩了下肩,是林清暨进来之后关的门。
班里读书声不算小,后排几个背书的同学转过身看了下。
罗飞推了其中一个男生的脑袋, “看什么看,好好学你的习。”
初凝很快的瞄一眼,慢慢的转过头,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教辅书,从身后的人坐下来开始,仿佛就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之下。
面前多了张纸条,
【好凶,是不是】
初凝抬头,李凡嘴里正振振有词的背着古诗。
林清暨进了教室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困。
想一想,确实挺凶的。
【嗯】
初凝握着笔,又补充,【他之前就这样吗?】
纸条被重新推过来。
【我高一来到这个班的,他还喜欢打人,脾气特别差】
【对吧?】
脾气特别差,对吗?
初凝抿了下唇,笔尖却迟迟没有动。
“艹,你他妈有病。”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清暨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衬衫半边袖子淋着水,浸湿的布料沾在皮肤上,站起来时裤子大腿那里的颜色明显比周围的深。
桌子也没能幸免,边缘往下滴着水,在地板上聚集了一小摊。
男生连连低头道歉,腰躬的直不起来。
他早上刚接的水,刚才拧开喝了点,在桌面上一下子没放稳往左边倒去,全部泼在了林清暨桌子上。
林清暨平时不怎么学习,桌子上放着语文老师打印文化常识,沾水就透,还有几张画着类似图样的纸,初凝连忙从抽屉里拿出纸巾压在桌面上。
右上角放着一个摩托车手办,还好只是湿了底座。
她拿起来小心擦了擦。
“靠,你怎么回事。”林清暨揪起那个男生的领子。
这一动静之后,班级读书声明显小了大半,后半部分的同学纷纷看热闹,只有前排部分不知道情况的同学还在背书。
“暴躁症啊。”有个男生小声的说。
“眼镜又不是故意的,跟他坐同桌也挺惨的。”
“这学期班里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些话声音不大不小,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初凝低头,一语不发的将湿掉的纸扔到垃圾袋里。
正背着手检查班级早读情况的刘平在班级前门刚好看见这一幕,大声喝止, “林清暨,干什么呢!”
林清暨松了手,也没回刘平的话,冷着脸侧身从后门出了教室。
“真是无法无天。”刘平走过来,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 “怎么回事?”
初凝离的最近,正要回答老师的话,一直没吭声的李凡此时却先她一步开口, “是张品不小心把水杯弄倒了,林清暨就生气了,要打他。”
班上同学见老师来了都在座位上做好假装认真背书了,李凡说话有些畏缩,声音也小。
刘平看了下张品,他吓的现在还在抖着,一直说着我不是故意的。
张品从上学期开始坐这边,这学期林清暨回来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不小心惹到了他。
可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这么,越在意越会发生。
“也不至于打人。”刘平道, “不把班级纪律放在眼里,成什么样子。”
“老师,能不能换个座位,我不想在坐在这里了。”
刘平思忖片刻,这个张品和李凡一样,都是当年市里的教扶生,平时在班上一直是安静学习的那种类型,人又老实,在这坐确实难为他了, “行。”
“罗飞,你坐这里。”
罗飞正在看手机,编辑完消息给林清暨发过去,同伴提醒, “老师叫你。”
他将手机扔到桌洞里,咧了个笑, “老师好。”
听到刘平让自己和张品换位置,罗飞二话没说,拎着书包就过来了,往凳子上一放, “快点滚啊,%¥玩意。”
张品还在将书从抽屉里拿出来,这才刚开学,也不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没有人在意,只是把这当成早读的一件小插曲,或许已经是司空见惯。
“跟个娘们一样。”罗飞道。
初凝带着湿掉的A4纸走到教室后面的窗户旁,先在空调外机的水泥台上垫了数学书,然后用单词本和文具盒小心的压住四角边缘。
纸上类似汽车的零部件用黑笔画的,浸过水之后边缘晕出墨,有些浮。
她走回去,
罗飞坐在旁边单手在屏幕上无聊的翻来翻去,张品窘着脸收拾,东西多,一趟抱不完。
视野范围内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英伦风棕色小皮鞋,深色制服下一双白皙的小腿腕。
张品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帮自己,班里大部分的同学都有自己的圈子,他在教扶生中成绩也不算特别好,在班级一直像个透明人。
发生了这件事,即便有人同情,但也不会帮忙。
初凝将书放到张品现在的位置上,张品蠕动着唇说道, “谢,谢谢。”
周围几个同学津津有味的看好戏,毕竟是学生,毕竟是在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有意思的学校。
“这个也是教扶生?”
“说不定之前就认识。”
初凝摇头,不知道班里谁正在照镜子还是玩手机,正好有一小块光照在她鼻尖上。
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无论什么时候,对谁,她说话总是柔柔的,让人想到冬天照在身上的阳光。
“他快回来了。”
这句话只有张品听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说的是没关系之类的话。
在别人眼里,初凝帮他的这一举动另类又大胆,就是宣示了站在林清暨的对立面。
所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罗飞悠哉游哉的转着书,语气却不容置喙,对她说, “别多管闲事,不然我很难办的,同学。”
“嗯。”
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等罗飞出去的时候,李凡小声提醒初凝, “下次这种事情,不要管了,帮他没有好处的。”
“我知道。”
过了会,初凝忽然开口, “林清暨没说要打他吧。”
“什么?”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李凡有些惊讶。
初凝抿着唇,盯着书桌上的某一点,她脾气好,但有时候也给人一种很执拗的感觉。
“可是他看着就要打张品了,之前他还经常和外班的同学打架。”
“什么时候。”
“就......高一上学期吧。”
“几月份。”
李凡不知道她为什么问那么清楚,不确定的回, “......十一月份。”
“十一月份他在国外比赛。”
李凡扶了下眼镜, “那可能是我记错时间了。”
后来很久以后,渐渐发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李凡忽然想到只是一名新生的初凝,怎么对林清暨的行程这么清楚。
这件不太愉快的事情让两个人一上午都没有说话,主要她俩都属于那种闷闷的性格,谁都没先开口。
同时还有一件事,就是林清暨一直没有回来,每节课老师问他去做什么了,罗飞的回答都是:
“老师,林清暨去卫生间了,一会回来。”
班里也没人敢笑。
直到中午放学,铃声响过之后,同学们都走光了。
过了会,初凝站起来,身上的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刚弯腰,李凡先一步帮她捡了起来。
是铭牌,没戴好容易掉。
“谢谢。”
一上午没说话,有些尴尬。
初凝接过,转过身,又转回来, “要一起吃饭吗?”
“好。”
重归于好,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之前的事情,在食堂吃完饭,从后面出来正对着操场。
大约每个学校都有那么一条梧桐路,长的仿佛望不见尽头。
李凡指着那边, “看。”
操场后面的篮球场,铺着蓝色和绿色的地胶。
“好多男生在打球。”
林清暨穿着运动服,短裤下的小腿肌肉线条有力,他手上运球,俯身一个假动作躲过对方队员的阻拦。
背身,控球,弯膝,三步上篮。
动作利落帅气。
场外树荫下,罗飞双掌放在脸旁做喇叭状喊了声。
“我们班的男生好像也在那。”李凡说,她才看到。
场上的人没注意这边,中午挺热的,林清暨进球后往罗飞那边走,双手交叉反握住背心下摆,直接将上衣脱了下来。
背部呈现出倒三角的模样,初凝之前上人体结构绘画课,听老师说那时最完美的身材,需要日复一日的锻炼。
远处有个女生打着伞跑过去,他们说的什么听不清,但欢笑声在太阳下一阵阵的传过来。
夹杂着的,暧昧不清的,女孩子的撒娇。
“罗安琪。”李凡轻轻的说了声。
牛奶晒的发酸,不好喝了,初凝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走吧。”
~
回教室之后,初凝把上午物理老师留下作业写完之后有点困,趴桌子上睡了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话,班里也有点吵,初凝坐起来,看了下时间,还有几分钟到下午第一节课。
“我图呢。”
“什么图?”罗飞问。
林清暨有些烦躁的翻着抽屉,书桌乱成一团。
糟糕。
上午的那几张资料还没收,现在应该已经干了,初凝原本是准备趁林清暨不在的时候再偷偷放回去的。
她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径直走向后面的窗户。
林清暨正在翻课本,面前忽然多出来几张纸。
初凝什么也没说,学科代表发试卷一样的放到他桌子上,然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说在同学面前不要交流,保持距离,初凝记得。
“真好啊,田螺姑娘。”罗飞在一旁点评道。
前面的女生,正低头,握着笔不知道在写一些什么,衬衫衣领上的一截脖颈纤细。
风干后的薄纸,虽然看出已经被人尽力的抚平了,但还是有皱巴巴的痕迹。
林清暨拿起来用手团了团,直接扔进墙边的垃圾桶里, “丑死了。”
嘎嘣一声,自动铅笔笔芯断了,初凝颤了下睫。
“怎么这么不领情?”罗飞对这人简直痛心疾首,见林清暨不说话,很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只是晚自习开始的时候,林清暨没有过来,初凝差点以为他又要逃课,好在第二节课从水房回来的时候,林清暨坐在那,手里旋着一个魔方玩。
剩下的半个晚自习,他就一直低头在鼓捣那个魔方,下课铃响,罗飞将手机揣兜里对林清暨说, “走。”
初凝合上笔帽,在等林清暨的回答。
时间过去了,一秒,两秒......
“我不去了,你们去玩吧。”
林清暨站起来,拎着书包甩在背上。
“为什么,你不去多没劲。”
他懒懒的答, “累,不想去。”
罗飞跟着林清暨往门外走, “这才几点?”
走了?
不是说不去吗?
初凝赶紧背上书包,看见林清暨他们往另一边走,她也跟了上去,但也没有太近,走在学生中间。
楼梯间感应灯长亮,她在上面,人群中,楼下的林清暨忽地抬头。
初凝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低下头,像做了亏心事被人抓个正着。
感应灯灭了一瞬,很快亮起来。
往外走的学生比较多,初凝再往那边看的时候,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