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月下枝梢,相府后院墙角高矮两道黑影闪过,侧前方忽然冲出一身着喜服的高大男子。

    “镪~”两刀相撞,声音刺耳。

    黎温元心下一惊,暗道不好,箫煦北怎会在此,他不是应该在前院敬酒吗?

    高个儿黑衣人趁打斗空隙,回头道:“您快走,属下断后。”

    黎温元没犹豫,转身利落离开。

    新婚之夜,长公主一袭夜行衣被新郎捉回,传出去定会被杜撰成令人哭笑不得的轶闻。

    她知道方才箫煦北认出她了,但她戴着面巾,现下又黑灯瞎火,只要打死不承认,箫煦北也不能如何。

    无奈她低估了箫煦北的实力,少顷便被追了上来。

    手腕被攥住,一道明显难抑怒气的声音响起:“殿下,跟我回去!”

    在此处拉扯争执显然不明智,引来人就麻烦了,她任由箫煦北拉着绕过家丁翻窗进婚房,刚想开口,还未出声便被箫煦北重重砸在床上。

    对的,‘砸’,她觉得这个字再合适不过了。

    她被砸得脑袋发懵,肇事者满身酒气,此刻像一只发疯的野狗,双眼通红,浑身蓄满了力气,似乎下一刻就要徒手撕碎她。

    她试图做出反抗,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桎梏住双手,并扯下一缕床幔绑于头顶。

    箫煦北是武将,身材高大、体格健硕,他一刀下去,可以砍掉三个鞑犁蛮子的头颅,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哪里是他的对手。

    她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鱼肉,任由箫煦北宰割。

    箫煦北蛮横的撕扯着她的衣物。

    她吼道:“箫煦北,对于你方才的无礼,我且忍了,休要再得寸进尺。”

    箫煦北顿了片刻,眼神晦暗不明,侵略感呼之欲出,黎温元不禁有些发怵,若箫煦北执意强来,她断然反抗不过。

    红唇微启,意欲讲些怀柔之语,却被箫煦北用唇堵在喉咙,这个吻没有丝毫温柔旖旎可言,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不带任何□□色彩,像原始的野兽那样毫无章法的啃咬着。

    她也不甘示弱,用力咬了箫煦北一口,俩人唇角登时渗出了血迹。

    箫煦北唇瓣离开,低头撕扯夜行衣。

    她放弃抵抗,左右本就是新婚之夜,合该行周公之礼,却未想到,箫煦北拿起她褪下的婚服,一层一层,耐心套在她身上,抚平褶皱,又起身端起合卺酒,眸中期待呼之欲出。

    “殿下~”

    理智上,黎温元知道接了酒,安抚箫煦北几句,他大抵不会再闹了,但她心底也压抑着怒气,鬼使神差的抬手打翻了酒杯。

    “哐当~”

    声音拉回黎温元的理智,她暗道不好,事情怕是要脱离掌控了。果然,箫煦北红了眼,欺身压了上来。

    晨光熹微~

    往日早已在院中练刀的箫大将军却还尚未出房门。

    他对着镜子摆出了一副自认为最冷酷的表情坐在床边,等着黎温元苏醒,看上去很是淡定,但仔细观察,微微发抖的小拇指早已出卖了他,兀自表达着主人的不安。

    黎温元是黎国长公主,当今陛下的孪生妹妹,先皇在时,就赐下了她和镇北大将军箫煦北的婚约。

    她另还有个谪仙般的师兄,生于清贵书香之家,品貌端方,为世家子弟楷模。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箫煦北知道她此番便是为了那人不顾皇室颜面,试图逃婚,他截住她,怒火中烧,在酒的加温下,情绪失控,这才有了昨夜之事。

    他从来都不是君子,无论用何种办法,他都要留住她,哪怕她会恨自己。

    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心许多年的人投进别人怀抱,熊熊妒火在昨晚燃尽了他的理智,烈酒入腹,借酒装疯也罢,神志不清也罢,总归是造下了不可弥补的冤孽。

    黎温元似是被箫煦北灼热的目光刺醒了,先是蹙了蹙眉,随即眼睛缓缓睁开,与箫煦北对视的那一刻,黎温元出乎意料的平静。

    昨夜事情完全脱离掌控,这让她很不爽,但她不会歇斯底里,事已至此,哭喊是没用的,况且她已与箫煦北成婚,迟早会走到这一步,长公主向来是理智的,她闭上眼,试图从这件事中找到获利点。

    黎温元的平静让箫煦北更加不安,他已经准备迎接黎温元的暴怒了,可她竟神色淡淡地合上了眼,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清晨。

    箫煦北试图吸引黎温元的注意力。

    “要喝水吗?”

    黎温元心中冷笑一声,不予答复,依旧神色淡淡。

    片刻沉默后,黎温元冷冷道:“滚出去,我要穿衣服。”

    箫煦北:“要沐浴……

    “滚!!”

    箫煦北许是因为愧疚,没做争辩,默默向屏风后面退去。

    黎温元撑肘起身,全身每一块骨头都仿佛经历了移位的痛楚。

    双脚刚沾地,“扑通”一声,她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箫煦北赶忙跑过来扶起她。

    手心柔软的触感、目光所及的红痕青紫让箫煦北小腹一紧。

    未等到黎温元推他的手碰到他,他便握住黎温元的手腕,抓起衣裳强行往她身上套。

    一盏茶后。

    黎温元坐于镜前,透过镜面看着箫煦北为自己梳理头发。

    这种感觉甚是奇妙,她有一瞬间似乎觉得自己的生活本来就应如此,但身后之人一定不能是箫煦北这个莽夫。

    现下,箫煦北定是对她心怀愧疚,必得从他身上讨些好处来,昨夜他打乱她的计划,不让他付出代价怎么行呢~

    她其实并未逃婚,昨日她和箫煦北大婚,宾客众多,相府众人无暇顾及后院,守卫们大多也被前院的热闹勾了魂,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去相府后院见个人,谁成想,理应在前院敬酒的箫煦北突然出现。

    黎温元知道他是误会了,但她却无法解释,毕竟她要干的事是搞垮箫煦北的亲爹,就姑且让他以为自己是要逃婚吧。

    箫煦北是丞相的私生子,生母是燕都妙音坊二十年前的头牌,他一出生便被丞相视作耻辱,扔在后院任由其自生自灭。

    丞相夫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常常寻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惩罚他,三天一顿鞭、五天一顿棍,给的吃食连相府的狗食都不如,十岁之前,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但一次机缘巧合,黎温元见到了他,许是出于怜悯,她央求先皇将他召进宫做了她的伴读,虽只短短三载,却让箫煦北永世铭记。

    出宫后,箫煦北没回相府,独自一人远赴北境,在那里用鲜血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路。

    从小卒到将军,他用了三年时间成为了北境战神,百姓口中的北境狼王,给那片土地带来安宁太平,箫煦北这三个字代表着战无不胜的神话。

    受封正一品镇北将军,名列天下四将,执掌北境五十万兵马。

    鲜衣怒马少年将军、金枝玉叶倾城公主,是民间话本经久不衰的主角。

    除了黎温元自己,整个黎国的人都在赞颂两人的绝美姻缘。

    她瞥见自己的贴身侍女桑榆正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头,“进来吧~”

    箫煦北常年征战沙场,身上自带煞气,不笑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桑榆在他面前怂的像只鹌鹑。

    她是来侍候黎温元梳洗的,但箫煦北霸占了她的位置,她只好惶惶不安的站在一旁。

    箫煦北细致的打理着黎温元的每一根发丝,手指的轻柔程度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双提剑握刀的手,桑榆惊异于箫煦北此刻流露出的温柔,似乎那次在猎场上看到的浑身戾气、满手鲜血的镇北将军只存在于她做过的一场梦中。

    箫煦北长相多随了他母亲,少年时美的雌雄莫辨,但又不显女气,颇有濯清涟而不妖的出尘之感,长公主曾也为这张脸痴迷过,如今许是常年征战的缘故,肤色深了些,多了几分硬朗,却更让人为之着迷。

    细碎柔和的晨光打在镜前二人的侧颜,桑榆顿时想到了曾听殿下读过的一句诗“少年公子白衣怒马仗剑江湖,妙可佳人红妆曼舞一笑倾城”。

    也许,如果殿下愿意,她会与箫将军生活的很幸福的。

    可惜,那很难,她知道,箫将军从来没有入过自家殿下的眼。

    幼时如是,现下亦然。

    梳洗完毕后,黎温元打算去见见自己名义上的的丞相公公。

    下嫁的公主本无需遵守民间习俗,晨昏定省、请礼问安都与黎温元无关。

    但当今陛下如今不过才十六岁,年初,先帝匆匆暴毙,尚无根基的他在茫然中登上了那个位置。

    那位丞相大人是三朝元老,手持先帝的托孤遗诏,权倾朝野,就连皇帝都要尊他一声‘相父’。

    稍通政事的人都能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但他却又端着忠良孤臣、一心为民的做派,天下百姓皆以为他是当世比干、轮回诸葛。

    年轻的帝王拿他毫无办法。

    黎温元身为陛下的孪生妹妹,当朝长公主,在这权利的纷争中自是无法独善其身的,她的态度代表着皇室,所以须得装出毕恭毕敬的模样来让那位丞相大人安心。

    箫煦北跟着黎温元,说是要陪她同去。

    “不必~”

    “相府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同意与否。”

    黎温元怼道:“都不是好东西?也包括你吗?”

    箫煦北没有回答,转而道:“殿下,我们离开相府,住哪里由你,这里的闲杂人等一律无需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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