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春天的布鲁克林还有些冷，空气里弥漫着水腥臭气和食物的味道，路上的人不少，但都行色冲冲，尤其是路过这条街。街上游荡着不少装扮嬉皮士风格的黑人和亚裔，他们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消磨时间举动，只是来来回回在马路上徘徊，身上的衣兜里或者腰上都鼓鼓囊囊的，目光始终保持着警惕。

    平时生意不错的餐馆里现在基本是空的，服务人员几乎换成和日常不一样的人，分别待在几个出入口，往里走的柜台边还单独站着两位保镖，他们和里面通道的保镖不一样，盯着一篮子电子设备，各种型号包括特制的手机都在里面。

    私人会客室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信号，也没有摄像头，圆桌上围着几位老熟人，都是各自帮派的大佬们，不过比起以前，他们增加了两位。这会儿，一些抽着烟，一些吃着本店的招牌菜酱汁牛肉配意面，气氛并不轻松，甚至有点争锋相对，脸色比之前几次会面要复杂许多，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好坏来辨别。只有顾问，他依然从头到脚地完美，似乎再多的“工作”和挑战都不会影响一点点状态，依然英俊挺拔，气质非凡，他取下眼镜，掏出眼镜布轻轻地擦着，面前只有一杯清水，并没有喝。

    茂密胡子放下刀叉，抓着桌面的餐巾擦擦嘴。“她又不来？”

    “哼哼……”有人应和地哼声，对于姜悠又一次的缺席表示不满，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邀请她，但也没有开口说点其他的东西，因为知道做这种行为的不应该是自己，不能做那出头鸟。

    “最近生意不怎么好做，那些人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茂密胡子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忍不住，冷酷的黑眼睛把每一位都扫了一遍，他在试探。

    “可不是……比不过，不像你们，赌场很红火。”

    “可是，我们经济压力可不简单，还有那么多小弟要吃饭呢，保护伞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

    “盯着咱们的家族可不只是一家。”

    几人接连发言谈论起来，都在变相得说自己过得很糟糕，其实这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只不过他们都明白怎么说能引出实际想谈论的话题。

    “咦，这次安格斯没来？”

    “他现在跟我们玩的不一样……”有人心领神会把目光引向顾问。

    顾问不为所动，指节分明，修长漂亮，似乎眼镜很脏，轻轻又仔细地擦着，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去。

    “股市这玩意儿不是我们的强项，不过，最近多了不少外国佬。”

    “意大利人？”

    “那群人都在纽约折腾，来我们这儿的有点其他地方的人。”

    “好货倒是不少。要是不争抢地盘，还是可以待一段时间。”

    顿时，几位都笑了，那东西的盈利情况远远超过其他行当，自从姜悠和顾问的势力退出这一片市场，他们吃这块蛋糕吃得很开心，借着利润养了不少警察和政客，自然也提前得知一些消息。

    照理说，姜悠早就带着顾问独立出帮派，这样讲帮派“业务”的饭局是不会再叫顾问参加，可是他们怎么会轻易断掉这层联系。

    “新来的人是来拜过码头，是在我那块出现的，唐你倒是搞得挺欢快。”终于有人挑明，“入账不少……”

    “这话说的，”唐轻笑着，脸颊瘦得有点凹下去，但一双眼睛闪亮又阴郁，愣是把话题转到一边，“赌场的情况你们又不是没看到，那生意的风险你们不是没看到……要真说来钱快风险小，哼，现在什么热门，什么生意好。”

    “这样说来，现在谁的风头最大，”唐的“盟友”接着说道，他是“新人”，背地里和唐有不错的交易，“还是托尼.斯塔克，‘钢铁侠’。”

    “他那战甲是真不错，军火商那几位老大哥都跳脚了，桀桀桀……”

    “所有权在斯塔克工业手上，谁能分一杯羹。”

    好了，进入正题了，顾问的手终于停下，他把眼镜布塞进口袋，然后缓缓戴上去，盖住眼底的嘲讽，微微偏着头，漂亮的下颚线，白皙的皮肤，高耸的鼻梁，恰到好处的嘴唇，配上质量考究的高定西服，怎么看，他都和这里的氛围不搭配，“见笑了，公司业务不广，也不过是‘投机取巧’小赚了一笔，帮派的发展更好，这事儿也都看得到。”

    “汤姆，这就是你们不对……”有人话说一半，被顾问突然甩过来的眼神镇住。

    “哈哈哈哈，别在意，”唐适时地开口，挥挥手，很诚恳地对着散发着寒意的顾问说道，“家族里新起来的人物，顾问，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咱们帮派的情况，先是安格斯脱离，后来李那边……不管怎样，布鲁克林这地方，现在的年份不比过去，艰难程度有目共睹。”

    顾问没有接话，颔首，既没同意他的说法，也没反对，沉默了半分钟后才开口，“这就是现实。”

    “所以我才说女人懂什么生意，斯塔克工业就算现在是很当红，政府早已经开始行动。”茂密胡子忍不住，直接嚷了出来。“瞧瞧，白fen生意多好，她说断就断，有考虑过你的地位和立场吗……”

    顾问礼貌地说道，“都是一个家族出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那是金矿，可惜，我的老板并不这么认为，”他作出苦恼的样子，像是只是一切决策的执行者，沉吟半分钟，表情又释然，颜值即正义，这样的表演虽然没什么功效，但是很能让气氛不僵住，甚至没那么针锋相对，“她说的也没错，毕竟它有非常大的危险，最后谁来蹲大牢。”

    “汤姆，我是为你可惜，”唐喝了一口威士忌，眼睛亮亮的，却很深邃，“你的才能如何要限定在一个小小的服务公司里。更何况，我们也得到些‘内部’消息，斯塔克工业，那武器就是个炸弹，政府一旦收过去，到时候影响的可不只是一点点。”

    顾问很平静，这群豺狼是真忘记当初姜悠是怎么清理李手中的地盘，利益冲昏了脑子，“是吗，政府动手收托尼.斯塔克的战甲是迟早的事，”他把语气拖得理所应当，看来这次不是空穴来风，应该是实际要动手了，股市得留点心，“而且盯着这个金蛋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就算金蛋众人分，能下金蛋的‘母鸡’还在。”

    “等他上了军事法庭，看托尼.斯塔克能风光到什么时候。”

    唷，顾问心中暗笑，面上依然没有什么震惊的表情，磁性的声音很认真地说着，“他最近要搞工业博览会，不管如何受限，这次博览会凭借‘钢铁侠’的名号，和他爸杰出的爱国背景、底蕴，不用我说，都明白。”

    “情报女王跟你们老板什么关系？”唐幽幽地开口，眼里精光四溢，突然来了一记直球。

    他们知道了什么？顾问腹诽，微微眯起双眼，“谁知道，我只是为老板服务。”

    “呵呵，”茂密胡子嗤笑，肚子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嗤笑抖动了几下，“这话你自己相信？”

    “你没有选择跟着安格斯，却跟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身后，汤姆，发生了什么？”

    顾问笑了，有点怀疑眼前这些人的本事，这样的帮派竟然也存在了这么久，该说安娜这些年给自己塑造的形象逼真，还是说这些人就是一群被利益糊住了脑子的傻蛋，这么多年才问出这个问题。

    众人被顾问的笑闪花了眼，心里不由自主地都升起了些不安的情绪，他们这群帮派大佬们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他们以为那女人是眼前这位出身良好的男人的傀儡，被推到台面上的花瓶，现在看来有点悬。

    “我还有事，”顾问站起了身，“我的老板对我经常惦记‘老东家’的行为还是很有意见，先走了。”

    没等众人给出反应，顾问自顾自地拧开房门走了出去，顿时，保镖涌了上来，又在他冰冷杀意的眼神之下退了几步，房间里的老大们没有出声阻止，自然也就让他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出这间饭馆。

    顾问冷着脸，按开手机，里面多出来的信息让眉头紧皱——她回来了。

    正想着，门口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停下，驾驶座的司机开门快步走了过来，拉开顾问身前的门，“少爷。”

    顾问回过神，目光扫过四周，按灭手机，坐了进去，司机恭敬地合上门，迅速走回到驾驶座，接着黑色轿车消失在这条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