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你知道我，”霍华德挑挑眉，勾起了他常见的笑容，他放下举起的手，决定换一种方式，“嘿，女士？你的表情告诉我，很诧异？你还好么？”

    姜悠倒吸一口气，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脑袋像是被锤子狠狠地砸下，彻底懵掉了，耳边回荡的全是霍华德.斯塔克的名字，难怪！难怪！难怪！F**K！这艘船的违和感全都解释得通了，几十年前的船，战后的装束，OMG！OMG！心脏咚咚加速跳动着，她喘着气，眼神飘散，这就对了，OMG！这就是安娜的能力！是了！时间！回到过去了！她震惊地瞪大了眼，收回了观察四周家具摆设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不断唤着自己的霍华德。

    霍华德.斯塔克，他还年轻，没出事，这熟悉的调调，现在是什么年份？为什么没有日历？

    “嘿，你还好吗？”霍华德和船医对视了一眼，这个状态不对劲，他试图唤醒有些怔住的姜悠，成效并不明显。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里？姜悠的脸皱到了一起，眼里无神没有焦距，无数的疑问像是具象化一般从脑海里浮出，围绕在她的四周，她回想着所有知道安娜.莫亚以及和她有一丁点关系的人物、事件，包括当初第一天穿越过来威胁和殴打自己的帮派人员。

    无数的关键词跳了出来，北冰洋，北极圈，霍华德.斯塔克，远征队……二战后，他在找美国队长！对了，都对上了，电影里霍华德是在海底拿到宝石。

    娜吉雅？她说过安娜的宝石是从海底拿的，原来拿的是这个时间点的宝石！现在正在北极圈的海上，所以是现在？到了这个时间点？可是，安娜怎么知道空间宝石当初是在海底，她如何确定这个时间点，她和美队一个年代？按已知信息分析来看，因为佐拉？九头蛇？而且我是不是每次都穿到这个年份？

    为什么要在海底设个锚点？之前过来都是在海底，她激活了手链就能回去，为什么这次不行？为什么之前没有遇见远征队？手链为什么现在变成手镯？

    为什么？太多疑问了……脑子快要炸掉了，时隔多年，又一次体会到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谜团比她想象中还要大，线头总是仿佛冒出来，却怎么也抓不住。

    “你还好吗？怎么？亲爱的？还好吗？”霍华德收起调笑，他敏锐地感觉到姜悠的异常，对着她挥了挥手，她在微微发抖，“ZERO？ZERO！嘿！”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他的目光转向船医，对方立刻给他做了个‘安娜’的口型，收回视线，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改口唤道，“嘿，安娜？安娜，醒醒，你还好吗？”

    姜悠发散的意识因为这个名字收了回来，耳朵里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还有些嗡鸣，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妙，摇摇欲坠，解决一个谜题迎来的是接二连三更多的谜题。

    “需要医生给你看看？是我的名字太吓人还是说我很……不，这不可能。”他魅力无边，好么。

    “不，谢谢。”她止住想要给自己检查的船医，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对着霍华德哑着声音说道，霍华德一定有安娜的信息，“你认识我！”

    霍华德的眼神一黯，摊摊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决，“安娜，说真的，你还好吗？让医生看看你？”

    “你认识我！” 姜悠带着些情绪再次肯定道，他一定知道！

    “从事实意义上，不算认识……”霍华德想了想说道，“不过甜心，现在我们认识了，对吧？介意告诉我，你怎么在海里？”

    姜悠沉默地眨眼，渐渐清醒过来，那些旋转着的闹得她脑袋发麻的问题全都压下，她缓缓吐气，接着把自己往身后的枕头里靠，绵软的支撑力缓解了一些身体上的难受。这会儿虽然身体状态有好转，但现实的残酷给了她重击，不得不承认有点撑不住了。

    “从哪方面来说，你认识我？”

    她不聪明，也知道在真正意义的天才面前，有些话术并没有实际效用，尤其是像霍华德这种长期混迹在名利场里如鱼得水的天才、军火商，很多时候只是看他们愿不愿意搭理，吃不吃这一套。她该如何套话？

    霍华德没有立刻说话，他给了船医一个眼神，船医颔首转身推门出去。他站起身更加靠近她，站到床边，望着脸色依然有些惨白的姜悠，她因为情绪变化，两颊稍微有了点血色，“当然是单方面，只听说你有个‘ZERO’的称号，但现在，”话音一转，“你，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者由来什么的？”

    “我记忆混乱，”姜悠闷闷地说道，后脑勺顶着枕头，心里吐槽着这个对峙的画面太魔幻，再说她怎么知道安娜有个niame，又补上一句，“算得上失忆。”

    霍华德闻言笑了，小胡子颤动，迷人极了，他擅长这样，扬了扬眉，眼神澄澈平静，“但你认识我，霍华德.斯塔克。”他并没有站直，把背倚靠在床头柜边缘，瞄了眼饭盒和旁边的水杯，似乎想找点什么。

    他的注意力回到在这位莫名其妙出现在海里的女士身上，直白的说她很美，有种特别的魅力，秘密使女人更加女人，当然是他的菜，只不过在找寻队长这件事上很重要，旖旎什么的都先靠边站，更何况他很善于玩游戏，对于如何最大效用使用筹码更是个中好手。

    “我说的是实话，”姜悠偏着头望向他，半边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再说，你的知名度不小，谁不知道你才奇怪吧。”——好像战争之后他就名声鹊起。

    “hmm，花花公子？”霍华德听着她的语气，不为所动，他的名声不只是魅力，还有发国难财，投机分子，可是这都没什么。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笃定”，那种势必要问出点什么的表情，“所以你……不打算和我‘谈谈’？”

    “我很难受。”姜悠嘟囔着，太阳穴跳动地疼，F**K，她自己都一头雾水，什么都还没有厘清，哪些该说哪些不能说完全没有头绪，这种情况她该如何应对？F**K！找借口借口借口，感情牌试试？

    “毕竟没人敢在北冰洋里游泳。”——而你却活了下来。霍华德的话里有暗指，同时做了一个表情，配上发亮的眸子，帅气极了，那调调可以说得上是不驯，托尼也做过，简直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悠被他的笑容晃得有点失神，现在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位过分年轻的帅哥是托尼的老爹，很自然地翻了一个白眼，就和当初托尼跟她做出这个表情时反应一样。她的心里突如其来涌上一股酸涩，又渐渐发沉，越来越沉。这位身上带着的标签相比托尼并不少，声名显赫的开创者，同样的天才之名，有明显的桀骜气质和自恋，加上经历过战争和资源匮乏社会的洗礼，尽管两人轮廓相似度高，但他看上去比托尼更加冷静，能看得出来隐隐的算计和话语中的狡猾，她有什么筹码能挖到消息？

    “你似乎对我很熟悉，如果我没有感觉错误，安娜，或者你在透过我想谁？太伤我的心了，不给我一次机会？”

    姜悠心里咯噔，有点慌，这都看出来了，眨了眨，一脸单纯样，“我记忆有问题，像我之前和船医说的那样，看着你，脑子里出现很多报道，非常有名。”

    “哼哼……”

    明显的不相信，不行，不能处于被动，她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迅速换了话题，试探地问道，“你跟佐拉很熟？”

    “你说，阿尼姆？还行。”

    “你都知道我的存在了。”姜悠瘫软着，但脑子里的弦绷紧，结合霍华德刚开始的问话，故作淡然地说着。

    “Not knowingly（不是有意）。”霍华德双肘抱在胸前，咧开嘴笑着，眼里没有笑意，现在他至少可以确定佐拉在这件事情上说了假话，这根本不是实验失败，隐瞒了很多关键信息，目的是什么？佐拉派ZERO来跟踪自己？他想干什么？还是不放弃血清？找队长？他想复兴九头蛇？

    她想干什么？

    姜悠与霍华德专注地对视着，彼此都试图从对方眼里看出点什么来。

    “呃，你知道，你很好，很可爱，好听的声音……”霍华德突然躬下身，凑近姜悠的脸，按照他的审美来说她很不错，在某些词上加了语调。

    姜悠没有动，情绪没有任何波动，这会儿用的是安娜.莫亚混血的脸，一双眼眸看上去含情又冰冷，两人的距离很近，这要是放普通约会或者什么社交场景，这样的帅哥直视心里肯定会起点涟漪，甚至可以进一步发展，尤其他还是霍华德.斯塔克，才华和财富加成的魅力可不一般，但是她现在是为了拿到信息，对方的任何微表情都有可能成为解决谜团的线头。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无关其他的，看上去，你这样的，安娜，不应该把自己陷入这样随时会没命的事情中，我是真心的。”霍华德的神情饱含深情和惋惜，他是真心的，只不过也想套点信息。

    姜悠闻言哼笑，情绪在眼波里流转，看来套话是行不通了，这么强的戒备心，他也试图用美男计，她从枕头里撑起背，双手按在床上，微微偏着头，露出漂亮的下颚线，脸凑了过去，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四目相对，里面只有冷静，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悠悠地、带着点莫名的微笑，语气却冷冰冰，“斯塔克先生，你不相信我，这个问题还需要我回答？”——你已认定我另有所图。

    整个场景一下子变得僵持，对峙的气氛升起，场面彻底冷了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有点势均力敌的意味。

    “不，不，女士，别这样，”霍华德出声打破这诡异的画面，做出似乎承受不了的投降状，单手拉过椅子坐到离床边更近一点的地方，视线与她相平且始终没有离开她，不得不说看不透眼前的美人，但确实不像是又一次针对自己的谋划，那么，B计划，“e on，让我们真诚点好么？这样彼此试探的方式不适合，好吗。别这样，好吗，太累了，btw，叫我霍华德。”

    姜悠的目光流转在霍华德身上，分辨他说的话真实性，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终于，她挺直的背软了下来，微微弓着，双手交握在身前，藏在毛毯里轻轻拨弄袖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自己不能让他看到瓦坎达的东西，抬眸回望着他，不可置否。

    “这样，一问换一问，你总该告诉我怎么出现在这里吧？可以吗，安娜，这里是北冰洋，不是夏威夷。”霍华德的俊脸上差点没写满真诚两个字，平时他的魅力没这么不管用，好吧，总有些例外，比如卡特，他得承认。

    事实上，这个问题最难回答，空间宝石在这个时候的用处还没有被研究出来，如果现在说了实情，有没有可能带来不可预计的危险？她最怕蝴蝶效应，尤其这个时候九头蛇应该还活蹦乱跳着，霍华德还提到佐拉，回形针计划开始了没有？姜悠的心里在各种权衡利弊，其实她可以利用这艘船船上人的善意一直装傻充愣，什么也不说，就算霍华德戒备和怀疑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如果手链（现在是手镯）不起作用，无疑待在船上建立人脉保存生命是之后的生存之道，更何况安娜.莫亚这张脸、这身材还是很有吸引力，套话、算计都可操作。但她得承认，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年，有一个坏习惯一直改变不了，就是总对已知角色人物有好感度加成，理智会分析这有一定风险，有些方案会更可行，内心却控制不住。

    是的，她不忍。

    姜悠沉默了一会儿，她下定决心才开口，“不管你信不信，霍华德，我没有骗你，记忆混乱是真的，等等，听我说完，当我醒来之后，发现缺少了一些记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在北冰洋，你懂吗？就好像搭建好的积木被调换了顺序，甚至抽掉了其中几块，不会倒但实实在在缺少了。逻辑告诉你，我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不正常，一定有后援，是的，我自己也这么认为，然而我并不记得啊，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毫无疑问，我当然相信，”霍华德没有从她的话语中挑出漏洞，一脸真诚地带点深情继续说道，“安娜，别伤心，原谅我，你出现的时机有一点点敏感。”

    “你口中叫的ZERO是我？”她趁机追问。

    “阿尼姆的其中一份实验档案，东西不多，分类模糊，不管怎样，我从里面见过你的照片，标着‘ZERO’的字样，但上面写着实验失败。”

    “实验？”果然！姜悠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沉甸甸地，手指握拳，指尖掐入手心，之前对安娜的猜想都没错，所以那个基地果然是她待过的地方，下一秒，声音破裂，身体畏缩，双手抱住自己的臂膀，惊呼道，“我？人体实验？！天啊！我竟然是实验品吗？！OMG！OMG！我会死吗？我是怪物吗？”

    “没事没事……”漂亮姑娘惊吓成这样，霍华德有点心软，轻声安抚着，手伸过去放在她颤抖的后背拍了拍，“那份档案涂掉了不少信息，也许你只是参与实验的志愿者？没关系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可是我……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姜悠垂眸，睫毛微颤，双手紧紧地扣住自己的臂膀，把一个普通人听到有关自己的惊天大闻的慌乱和害怕演得很到位，当然她确实也很吃惊，声音抖得很明显，再次抬眸，美目慌张又含着泪，“我是实验品，我是实验品……我……我会不会死……霍华德，我该怎么办，你说……你说实验失败，是不是因为这样我被扔进海里？一直飘荡，我是个怪物……”

    “别担心，宝贝，”霍华德不忍看到美女如此伤心害怕，干脆坐到她的床边，搂着她的肩把她往怀里靠，给她支撑，嘴里忙说道，“这方面我不是专家，没关系，等我们回到纽约，我认识些科学家朋友，他们懂，没事的没事的。”

    姜悠脑袋里的念头转得飞快，这种情况她该如何回答才是完美，也许不说话？不停地摇头，“所以我会被抓去研究？一定是这样！OMG！”

    “当然不，安娜，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从你的描述上来看，佐拉博士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认识他，和他是同事？我是他的实验品，所以你会抓我回去！”姜悠边说还惊恐状边往后面靠了靠，猛地推离霍华德的怀抱，“不！不！”

    “噢，不不不，亲爱的，别这样想，认识不代表认同，你听我说，他一直被监管着，”霍华德否认道，举起手在空中压了压，示意自己和佐拉不是一伙的，“SSR不是你想的那样。”

    “SSR？”抽卡么？不是神盾局？姜悠的声音维持细微颤抖，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牙齿轻咬着下嘴唇。

    “战略科学军团，Strategitific Reserve。”

    噢，神盾局前身，又一次对上时间点，神情维持，嘴里却说着，“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政府机关？”霍华德偏着头，缓缓抱住她的双臂，止住她的颤抖， “你……不知道？”

    姜悠呆呆地晃着脑袋，这次她没有挣脱霍华德的手。

    “没关系，没关系，我在这里，你认识我对吧？你还记得看过的那些报道，对吧，瞧，我不是什么邪恶科学家，是不是……”霍华德放柔和了声音，诚恳地安抚着。

    也就是说佐拉在SSR手里控制着，那就是美队刚出事没多久，回形针计划还没开始，好了，时间确定了，托尼说过自己父亲执着于搜寻美队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姜悠心里叹口气，看着霍华德的眼神有点复杂。

    “没事了，对吧，甜心，相信我，好吗？”霍华德被姜悠乖巧点点头的样子击中心脏，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得他心上痒痒的，好像就算失忆是骗他的问题也不大，同一艘船上，还是可以掌控的。

    倏地，异变骤起。

    “你……”霍华德松开右手，有点诧异和怀疑自己双眼看到的，想要摸上她的脸。

    “F**K，”姜悠低咒，她猛地垂下头，没等她拍掉霍华德的手。

    下一秒，手镯上的空间宝石蓝光大盛，笼罩住两人，接着，两人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