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了琴酒的卡后，萩丝没顾得再套近乎，就在他阴沉的目光中跑过了街拐角，然后下了游戏。

    马上就到了真选组例行体检的日子了。三年没回来过的萩丝并不清楚如今的情况，她必须核对清楚如今附属医院缺了哪些项目，才能联系大江户医院的医生帮忙开单。

    等她忙完前期准备工作，打好了报告交到副长办公室时，惊讶地发现现在并非巡街的时间，工作狂副长却没了踪影。

    “副长最近怪怪的，萩小姐想……了解一下吗？”

    同样来交监察报告的山崎退是这样说的，同时还用一种饱含期待的眼神望着她。

    萩丝皮笑肉不笑：

    “不用了。想想也知道，大概是更年期提前，偷偷跑到什么地方散发压力污染环境去了吧。”

    自江户禁烟令实行，土方十四郎就不得不到处寻觅合适的抽烟点。他勇闯宇宙打败大魔王弗O萨，却仍然换不来抽烟自由。

    魔鬼副长心情暴躁程度逐日上升，真选组出警巡逻频率也屡创新高。

    流氓警察们的民调虽然有所好转，但作为萩丝的直属上司，两人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说过话了，近来就连晨会土方也经常缺席。局长含含糊糊的理由让新任参谋伊东有些不满。

    真选组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但“沉迷”游戏的萩丝无暇顾及，将报告留下后，她再度登入了游戏。

    距离她上次下线，已经有三天了。

    这款游戏的时间设置有些特殊。玩家在游戏中耗费的时间和现实生活中的时间是240:1，而玩家下线时，游戏和现实的时间流逝速度是相同的。因此，对于游戏中的黑诊所来说，她这个不称职的经营者也有三天没出现了。

    清点了背包和资金，萩丝一边感叹琴酒的大方，一边试图去升级诊所楼的设施。不料这游戏升级系统通货膨胀得吓人，黑心程度直追坂本辰马。她只不过是想要换套安全的门窗而已，就要她比游戏世界中的市场价高两倍还多的钱，并且还有附加条件：

    【诊所声望达到100】

    萩丝又看了眼诊所的属性版面：

    【病人:1】

    【声望：-40】

    【资产：60w】

    【营业状态：停业整顿】

    【建筑物等级：危房】

    【前任经营者因为卷入销售非法药物事件而被黑手党追杀，目前跑路横滨中】

    这都还是治疗完琴酒后有所提高的状态。

    萩丝沉默了一会，敲开游戏小助手的聊天窗：

    “我能不能转地图，去横滨？”把这个该死的前任经营者抓回来暴打然后送给黑手党？

    小助手：

    “不好意思，只有完成初始地图主线任务，积分达标才能解锁新地图。”

    听了这话，萩丝好奇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积分。

    居然是0耶！

    啧，看来用香蕉皮守株待兔是不够了，她得想点更积极的创收方式才行。

    *

    吉野隆拼命地蜷缩身体，躲在尚算隐蔽的货箱阴影处，紧紧捂着嘴，丝毫不敢出声。

    阴影之外，是白炽灯下一览无余的库房。空旷场地的正中央树立着一个形状古怪的白色手术室，门前的血迹一路蜿蜒至库房深处。

    金发女人的黑金外套系在腰上，衬衫袖子卷到肘部。从地上拽起山田组长时，手臂上发力的肌肉线条清楚可见。身高一百九十公分、体型壮硕的男人正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她却看起来毫不费劲，径直把山田组长扛进了那间手术室。

    接下来，女人如法炮制，把剩下的人也依次拖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门。吉野隆目瞪口呆。那么小的空间，怎么可能塞的下那么多成年男人？正在这时，吉野隆忽然看见她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比划，口中念念有词。

    “奇怪……明明都被我放进去了……系统为什么……”

    隔的有些远，吉野隆并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只看到女人不耐烦地环视四周，原地转了个圈。

    女人的眼睛扫过来时，吉野隆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发现了，但那双绿眸并未停留，而是转向了门边停着的一辆丰田商务车——刚刚山田组长等人就是直接开着它进了库房进行谈判。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吉野隆就不知道了。但他清楚地听到了车门被拉开的声音，还有男人的惨叫声、拳拳到肉的重击声……就像刚刚自己所经历的那样。

    太可怕了……那个女人……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又关上。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吉野隆大着胆子坐起来，按住大腿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挪动到箱子的边缘。

    女人不见了踪影，手术室门上“手术中”的提示灯刺眼醒目。

    被白炽灯照得有点恍惚的吉野隆顾不得流血的伤处，仓皇地往出口逃。轻柔的女声却如鬼魅般响起，让他动弹不得。

    “原来你在这儿啊……”

    *

    把最后的漏网之鱼丢进手术室后，萩丝总算松了口气。

    “喂，这下能用了吧？”

    游戏面板上的任务进度条已经接近终点。任务描述下方的人数变成了【27/27】。再度点开游戏商店时，名为【批量治疗】的道具也从灰色变成了彩色的可选择状态。

    三分钟后，这间同样是从游戏商店兑换的移动手术室发出了一声巨响。

    手术门不堪重负地弹开，痛苦呻|吟的男人们苏醒过来，挣扎着往外爬。

    盘腿坐在货箱最高处的萩丝一边往嘴里送美味棒，一边美滋滋地点开诊所的属性界面。

    【病人:28】

    【声望：-100】

    【资产：40w】

    萩丝楞了一下，退出，再度进入属性界面。

    没有变化。

    辛辛苦苦007，没加班费还要倒贴？

    敲开小助手，萩丝怒问这是怎么回事。

    “经检测，玩家经营建设过程中未能让病人治愈，导致病人产生恶感。”

    萩丝不服气：

    “哪里没治愈？那群家伙明明好得很，都能走能跳了，你看，还能逃跑呢。”

    山田组长刚刚钻进来时坐的车，试图启动引擎。

    “治愈除了身体上的恢复，也包括了精神上的治疗，请玩家谨慎做出选择，勿要对病人做出易留下心理阴影的行为。”

    萩丝深呼吸，接着从货箱上一跃而下，抬腿拦停了想要破门而出的汽车。

    “说说看吧，你被治愈了吗？”她微笑着敲了敲车窗，“如果没有，我可以免费再帮你治疗一次哦。”

    车里的人看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萩丝：……

    小助手：“检测到玩家对病人造成持续性心理创伤，系统自动启用防护机制，消除病人记忆，同时扣除对应的营收和声望。”

    萩丝：…………

    *

    等琴酒再次听到“黑诊所”的名字，已经是一周后了。

    下町街区本地的混混和帮派，在拥有众多国际化高端复合型人才的酒厂眼里并不成气候，许多组织成员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一群从日本警察手下苟且偷生的乌合之众。

    但作为酒厂敬业员工，一份工资几份活的琴酒依然安排了眼线监视那些帮派的动向。

    就算是蝼蚁，也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几个不安定的下町街区出现疯狂女医生的消息不胫而走。琴酒在池袋的线人尽职尽责地向他报告。

    “最近的确有个奇怪的女人，经常扛着招牌出没在火并现场。”

    听到扛着招牌，琴酒哼了一声，旁边车座上的伏特加听了面不改色。

    线人赶忙补充：

    “已经有不少势力盯上她了，但似乎目前都是观望状态。因为所有目击过的人都说不清当时的情况，仿佛被人为抹去了记忆，而且一旦被问起，都表现得十分恐惧。”

    琴酒倒是饶有兴味地笑了，森森白齿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

    游戏里的时间虽然和现实不是同步的，但白天黑夜乃至天气变化都是完全1:1模拟现实世界。

    游戏中正是盛夏时节，亚热带季风气候的东京炎热多雨。从登入开始的大雨持续了两三个小时，这让自深秋江户而来、且穿着全套和服进入游戏的萩丝焦躁难耐。

    持续不散的闷热感笼罩在肌肤上，想买件浴衣或者裙子的萩丝打开了系统商店，在看见比黑诊所装修材料还贵的标价后，她骂骂咧咧的关闭界面。

    这价格在开什么玩笑，都够她再订一套振袖了！

    继打晕再治疗的方法失败后，萩丝意识到，模仿自与谢野小姐的疗法似乎并不太适用于这个游戏。有点直白的手法激活了【批量治疗】道具附带的失忆机制。苏醒后的病人只会觉得自己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对“拯救”他们的医生则毫无印象。

    （小助手：你管这叫有点直白？）

    吸取了经验教训后，萩丝决定，接下来她要让每个病人都记住她的长相和名字。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为了省下裙子钱，而坐在米花町开着冷气的咖啡厅窗边，跟戴着眼镜的小男孩大眼瞪小眼。

    柯南似乎是替大人来跑腿的，他进店后跑去和金毛黑皮的男人念念叨叨一阵，对方就在料理台忙活了起来。没想好点什么的萩丝眼尖地瞥见他正在准备三明治的材料，立刻跟风指定：

    “我也要那个，来十份，在这吃。”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呆愣了一下。柯南率先反应过来，十分有礼貌地奶声道：

    “那安室先生先给萩姐姐做吧，反正毛利大叔还在工作呢！”

    好像没人奇怪年轻女孩能吃这么多。

    金毛老板只是迟疑了两秒，笑着端上了果汁，抱歉地表示十份三明治需要等等。

    临时起意的萩丝点点头，这最多算她晚间零食，远不是正餐。

    做好的两份被先端了上来。迅速解决一块，无视了对面柯南偷偷打量的眼神，萩丝拿起另一块，漫不经心地掏出平板。

    身为一个游戏内外都没法休假的社畜，工作要紧。

    泄愤似地咬下一口三明治，萩丝点开了平板。

    *

    山田组与三龙会的第三次谈判定在了山田组势力下的一处码头空地。

    下町最近炙手可热的暴力狂医生，四处招惹黑|道，搅和帮会火并和生意。第一次谈判被袭击时，山田组和三龙会都损失惨重，许多成员声称受到精神创伤，拿着不知道哪个诊所开的假条请假要求早退休养，并且就算接受内部惩罚也不愿再参加谈判。

    平成一代的废物就这么脆弱吗？

    你们怎么敢的呀？

    反正山田雄一郎是不敢想再过二十年的令和男会是什么德行了。

    罢工的成员越来越多，山田组却绝不会就此罢休。山田组与三龙会的矛盾始于二代目，到雄一郎父亲担任组长这一代，更是因为扩张地盘发生了不少摩擦。名为和谈，但真实目的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譬如这次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的谈判。

    山田雄一郎叼了一支烟，右手掏出火机拨弄了几下。腥咸海风中弥漫着杀意与怒火，他落在阴影中的左手一动也不动。

    直到一声短促的闷响，接着是子弹划破空气的摩擦声。

    对面那个矮个子男人正眯着眼睛，他的手臂甚至还来不及放下——三龙会的高级干部泷泽成一。

    是谁先开的枪已经不重要了，世界的波动在一瞬间变得缓慢。

    山田雄一郎看见密密麻麻的子弹从不同的枪膛中射出，高速旋转着冲向彼此双方，眼花缭乱的7.65口径子弹朝着自己飞来——

    然后炸出一大朵百合花。

    穿着和服的全息投影从金色的花蕊中冒出来。她端庄美丽的笑容和身影却并未随着花火转瞬即逝。

    这也许应该出现在月九里，而非阴暗潮湿的丰洲码头。

    女人单手把巨大的招牌举过头顶，原地转了一圈，向他们点头致意——

    “黑心的黑，黑诊所，您的最好医疗伙伴，提供不同治疗方案。即日起咨询，可享专为黑|道定制优惠套餐，诊所接受团购，详情请联系……”

    山田组、三龙会：……

    丰洲码头的夜空中再度绽开了绚烂的花火。

    女人不厌其烦地穿梭在人群中，甜美的京都腔略有机械感，一遍又一遍地述说着诊所的电话、邮箱和地址，回响在空荡的码头上空。

    来自不同方向的子弹穿过她的身体，五颜六色的烟花将色打卦衬得愈发鲜艳华丽。

    她脸上天真又柔美的微笑不曾消失，只是用一张又一张的名片狠狠甩在每个开枪人的脸上。这笑容所带来的莫名熟悉感让山田雄一郎心中升起恐惧。

    被抹去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中。那双举起沉重招牌的双手，曾经温柔触碰过他布满血管和神经的脖颈，白皙的柔荑仿佛能将骨头捏碎，

    “很快就结束了哦。”

    山田雄一郎的耳边再度回响起这句话。

    下一秒，硬质的名片击中了他的右脸。

    接着他惊讶地发现，两道声线在他脑海中重合了。

    ……

    这次的宣传效果应该足够到位了吧？

    看着屏幕中自己的全息投影被完美展示，萩丝满意地放下平板，一边畅想着自己不久之后就能鸟枪换炮、顺利搬进新诊所，一边张开深渊巨口，全然不顾对面小男孩的心理阴影面积。

    等吞掉三明治的萩丝看到缩在座位上已经变成豆豆眼的柯南时，她犹豫了两秒，接着大方地把最后一份推了过去。

    “这份送你了，多吃点。高中生这个身高，一定会受欺负吧？”

    柯南：“什么？”

    等，等等，她刚才叫他……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