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只有这么些人？”

    方才众人都站着，还觉查不出来，等到大家都坐好，梁洲就十分自然的发现人数不对。

    他跟颜温玖两人坐在最后面，前面当仁不让的是几个久负盛名的大才子，比如说江南那个姓韩的，旁边那个姓张的。

    都是闻名江南的才子，也都出身普通家庭。

    梁洲默默的摇了摇头，有些明白为什么今日为何来人这么少了。

    卫行想要借助寒门弟子定鼎自己文坛宗师的地位，却因此恶了高门贵胄，及其附庸之辈。

    今日看似人潮如织，但实际过来的不过两百来人，如今大楚一科的举子至少有三千……但如果这两百来人全部中进士，就……还是少做梦吧。

    温玖看到排列整齐的案几，就犯了旧毛病，飞快的数了一下多少张案几，又空了多少张没有人坐。

    “10乘以28等于280，减掉3+5+6+7+12+16等于231……”默默地算完数量，在算算两千两白银平均每人能花多少，答案是8点658两。

    亏了点。

    一个人一天花这么多，简直造孽。

    想到自家兄长今天似乎有菜色的脸，温玖不由得愤愤不平起来，“靡费国帑，就是为了扬自己的名声，寒门弟子，一日花费白银八两有余，简直比豪门子弟还豪奢。”

    “你堂堂贵妃侄女，一天连八两银子的花费也没有？”

    宋渡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温玖下了一跳，继而十分郁闷，“我的伪装就这么差吗？人人都认得出！”说起来还都怪她哥，给了她错误的信心。

    “那倒也不是。”宋渡给出了全新的解题方式，“你的身姿仪态虽极力模仿，但女性特征太过明显，又呆着恒王殿下旁边，除却二小姐，我可想不到别人。”

    就在这三人小声斗嘴之时，其余才子们已经审完题，提笔写文章了。

    他们三人再交头接耳，就显得有些异常了。

    宋渡无不可的拿起笔，准备随便写上一篇，温玖也是如此，她自觉最近念书有所得，正是跃跃欲试之时。

    只有梁洲顿时僵住了，看看左边那男人，右边那姑娘，两人都低头写得认真无比，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努力思索这半月来看过的书和文章，刚开始还有点记忆，可是想了片刻之后，貌似一个字也不剩下了。

    如果被温玖知道他这样的心里变化，大概会认为他在学习张三丰的绝技。

    片刻功夫，温玖放下笔，装似老练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另一边，宋渡也停笔欣赏自己的大作，入仕之后，写了十几年的文章确实没怎么动过了。

    官场上要混出头，就要看办事能力和官场人脉了，就没听过能靠写文章可以升官的。

    梁洲气势汹汹的在纸上画了几个大墨团子，也跟着似模似样的放下笔。

    这时场内重新嘈杂起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换文章探讨心得，自信之人就直接上前，把文卷交给中书令过目。

    卫行也颇为享受这样的时刻，笑容不对地和举子们交谈着。

    温玖也起身跟宋渡换了文章，两人都十分默契的避开了梁洲的试卷。

    一片空白，上面飘着几个墨团，都不用正眼看，余光足矣。

    温玖刚看了两行，就觉得老脸一红，她的文章中用了几个半知不解的句式，貌似是用错了。

    却不知宋渡拿着她的文章也在啧啧称奇，一个后宅女子，竟有如此长远、深刻之眼光，实在可怕。

    更难得的是，颜家却从未以此扬名。

    就如同如今颜贵妃虽手握六宫大权，但处事公正，不曾借机揽权、戕害对手。

    温玖把宋渡的试卷还了回去，道：“大人文采非凡，小女子感佩，日后可否请教一二？”

    “这当然可以。”宋渡笑道：“小姐有向学之心，宋某感佩万分，未婚男女不方便直接来往，宋某就等着楼江兄的书信了。”

    温玖笑弯了眉眼，“多谢大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江初冒昧相问。”

    “大人请问。”

    “令尊令堂可为小姐定下未来夫婿？”宋渡红着耳朵，问出了一个十分不讲礼仪的问题。“宋渡失礼了。”

    颜温玖愣了一下，然后十分坦然道：“没关系。没有。”

    说完这话，她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旁边站着的梁洲，心里暗暗道，没有定下未婚夫婿，但从前有一个向往的，只是告吹了。

    不过，不论是从前的颜温玖还是现在的颜温玖，对恒王梁洲都没有爱意，前者是想攀附富贵，而她自己对攀附富贵一向敬而远之。

    ——她蓦地想到了前男友，那个人外表谦和有礼，然骨子里骄傲无比，她幼时失恃带来的自卑敏感就是被他给治好的，甚至还新添了桀骜不驯的新毛病。

    所以对那人谈不上恨意，只是一段特别美好的恋爱，可惜有一个不太好的结局而已。

    她自认回答的简洁明了，虽然……有点怪？但梁洲应该能感觉到自己对从前放下的心态了，宋渡的八卦心也得到了满足了。

    至于将来成亲的事情……谁家十五岁的宝宝会去想婚姻的？

    梁洲莫名心里不太舒服，不论是宋渡放肆的问题，还是温玖爽快的回答和怅惘的表情，都让他长久以来古井无波的心境受到了影响。

    恰好这时旁边有举子过来交流谈心，三人赶忙跑了。

    ……

    说实话，这场文会别说两个男人了，就连没什么见识的温玖都觉得甚为无趣。

    他哥真是太惨了。

    梁洲也很嫌弃，因为他小时候见过一次岑先生举办的文会，不能说半斤八两，只能说半斤废铁八两黄金。

    出了门，就有一队飞骑从他们面前越过，掀起阵阵烟尘。

    温玖认出这些人身上穿着的是官服，却没认出是什么品级的。

    宋渡有些迟疑道：“二小姐，这似乎是去颜府的方向。”

    颜温玖：“……啊？是吗？”说来惭愧，她从来不记路。

    “确实如此。”梁洲肯定了这个判断。

    “我送你回去吧，刑部的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你也提醒家人莫要出门。”

    “好，谢谢。”

    梁洲冲西北方挥了挥手，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驾了出来。

    有钱人的世界真可怕。

    “两位稍等，我换身衣服。”

    梁洲平日里只骑马，今日穿着这身衣服实在没勇气招摇过市，这才破天荒的找了辆马车，进去之前换身衣服，出来之后再换回来。

    没想到这样都会碰到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