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天宠溺

    苏木棉不想跟白痴讲道理,因为她们听不懂,还总自以为是,笑着附和道:“表姐说的是,公子要得急,能否先取折扇?”

    “哼!”苏曲曲白眼一翻,见她低眉顺眼,将抹布瓷瓶一并塞给她,趾高气扬道,“便宜你,将这些瓷瓶擦干净,我便去给你拿。”

    苏木棉万般无奈,只得说道:“好。”心想,擦就擦,至于干不干净就令当别论了。

    过了好大一会,苏曲曲才慢腾腾从里面出来。苏木棉迎上去接,衣袖不小心带倒那天青色瓷瓶,啪地掉到地上摔个粉粹。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这瓷瓶可是前些日子专门从陵城运过来的,听闻光运费耗费数百两。

    “怎么回事?”

    白墨李侍卫前后站在门口,脸色如霜。

    这场景,莫名熟悉。苏木棉拉住苏曲曲,熟练跪了下去,还未开口,就听苏曲曲喊冤道:“公子,这瓷瓶是苏木棉打碎的,我亲眼看到!”

    “怎么可能是她,定是你栽赃陷害!”李侍卫脱口而出。

    “本小姐又不瞎!是她!是她!就是她!”苏曲曲指着她道。

    “哦?”白墨冷然道,“擦瓷器本是你的职责所在,怎么她倒替你干起活来了?”

    “回公子,她来拿折扇,我看见她就来气,就让她替我擦瓷器……”

    苏木棉见白墨脸色越发阴沉,扯扯她衣角,示意她不要说了。苏曲曲蓦地大声道:“苏木棉!扯我衣角做什么?怎么你打碎瓷瓶还要怪我头上咯,休想!”

    苏木棉长长吁口气抬头道:“公子,瓷瓶的确是奴婢失手打碎的。奴婢甘愿领罚!”

    白墨一惊,忙扶她起身,拉到窗前细细打量双手,“有没有伤到哪里?李侍卫,快去拿药箱!不,快请胡大夫!”

    “不用了!真得不用,公子,奴婢好好的,并未受什么伤。”苏木棉红着脸抽出手,“可是公子的瓷瓶……”

    “一个破瓷瓶而已,公子有得是,哪比得上苏姑娘你重要!”李侍卫笑道。

    “他说得极是,你最重要!”白墨转身朝苏曲曲斥道,“来人!将苏曲曲拉下去,重打十大板!另,发配至马场,清扫马粪!”

    苏木棉惊愕,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苏曲曲哇地哭出声,撕心裂肺,被小厮拖出去时,双腿仍旧扑腾不肯离去,“公子,我不去扫马粪!你睁开眼看看我这双手,白皙纤长,这分明是抚琴的手……为何不让我陪你左右……你睁开眼……”

    白墨被闹得心烦,睁开眼冷然道:“再加十个板子!”

    隆冬的雪越下越厚,足有半尺。李侍卫踏雪而来,又命人抬来几口大箱子,一如往常打开命苏木棉挑选。苏木棉搭眼一瞧,都是些上好的衣物,外加几盒红烛。

    “李大哥,上次送的蜡烛还剩不少呢,这些就送去给王婆婆吧。”她笑道。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这无烟蜂蜡是公子专门从陵国特制的,珍贵稀有,不留下,公子可是要伤心的。”李侍卫吃了口绿豆糕,笑道,“留下吧,公子说姑娘怕黑,三秋庐夜里万不能断了烛火。”

    “那我待会去谢公子。”苏木棉道。

    “我自小跟在公子身边,说真的,从未见过公子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李侍卫欲言又止,“木棉,公子对你真是特别在意。”

    “公子对下人极是宽厚,王婆婆也是赞不绝口。”苏木棉又在箱子里翻出一件红色白边狐狸毛斗篷出来。

    “王婆婆七老八十了,整日捣鼓菜刀碗碟,公子图她什么?你就没想过,她是沾了你的光!”

    苏木棉一愣,心中又喜又痛。这几个月,白墨像一束光照进她心里。她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关心跟爱护,冷如冰块的心也开始慢慢融化。可是,两条不同方向的河流要如何交汇,她跟他终究不同路。彼此动情,犹如慢品毒药。

    可每每面对白墨温柔如水的目光,她几乎要陷进去了。这份理智,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这是什么?”苏木棉手捧一袭红衣,岔开话题。

    “公子特意给姑娘定制的骑马装,跟那红斗篷是一套的,说晌午过后要教姑娘骑马呢。”李侍卫道。

    马场地处缥缈峰脚下,一眼望不到头。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相接。湛蓝天空飘着几朵慵懒白云,阳光躲在后面,透亮白,好似一伸手就能揪下来一朵般。

    白墨身着白色骑马装,外披白色斗篷,冠玉束发,犹似踏雪仙子。苏木棉则一袭红衣红斗篷,英姿飒爽,皑皑白雪中煞是耀眼。

    白墨选了一匹温良小马驹,教了她一些骑马要领。苏木棉很快领悟,开始时只敢骑马慢慢走,少时便开始骑着小跑起来。

    “想不到你一介女子骑马倒是颇有天赋。”白墨骑马跟在她身后,始终保持一丈距离。

    “古话说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公子可不要小瞧了我。”天地开阔,苏木棉心情舒畅,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尊卑有序。

    一抹白影越过,白墨策马在前,转身冲她笑道:“敢不敢跟我堵一次。”

    这一笑,苏木棉觉得皑皑白雪都要融化了,她怔了一怔,结结巴巴道:“赌……赌什么?”

    “倘若你赢,我便教你射箭。倘若我赢,我要你亲手做个香囊相赠。”

    苏木棉脸色绯红,推脱道:“我……我针线不好。”

    “怎么?怕了?”他手持缰绳故意在苏木棉马前转来转去,惹得小马驹阵阵嘶鸣,甚是不瞒。

    “好,赌就赌!不过,我也要挑一匹像你这样的高大白马。”

    “如你所愿。”白墨特意嘱咐人挑了几匹温驯的马来。

    不多时,苏木棉便挑中一匹白鬃骏马,高大威武,被毛珍珠般亮白。一旁伺候的马奴又给白马喂了些草料,这才将缰绳递给她。

    苏木棉本想打听一下苏曲曲的消息,那马奴似乎害怕般,只摆手不断后退,整个人缩在宽大棉袄毡帽中,脸都看不甚清。

    莫不是个聋哑人?苏木棉没多想,牵马出场。

    白墨早已等候多时,手扬马鞭趾高气扬道:“我可不会让你。”

    “那来追我呀!”苏木棉跳上马背,双腿轻碰马肚,骏马已奔出数十米。

    白墨双眸一亮,策马奔出。

    骏马奔腾,溅起白雪纷纷,一红一白人儿雪中疾驰,斗篷翻飞如蝶,你追我赶。

    耳畔风声呼呼,苏木棉脸挂笑意,心中宛如风一样自由洒脱。这一刻她忘却了烦恼,忘却了忧伤。像风一样,肆意飘在天地间,无影无踪,随心流动。

    这一刻,是真正的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骏马蓦地颠了几下,似乎焦躁万分,苏木棉差点被颠簸下来。她脸色刷地惨白,只好死死拽住缰绳,不让身子掉下去。骏马早已偏离路线,四下白茫茫一片,苏木棉也不知这是何处。

    白马嘴角涔出丝丝鲜血,昂头暴躁嘶鸣,竟发疯似地冲向一处崖边。

    苏木棉惊叫出声:“白墨,救我!”

    千钧一发,嘶鸣阵阵,一只大手倏地将她拦腰抱回马背上,身下骏马仰头扬蹄,马蹄离崖边只差一寸。

    “系统恭喜您已通过第九次生死劫。”苏木棉软泥般摊在白墨怀中,从未这样后怕过,也从未这样安心过。

    “查!彻查!”白墨盯着随后赶来的仆人,眼神似将人撕碎般。

    李侍卫知他这一怒非同小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将嫌疑人带到二人面前。

    “公子,属下从此人身上搜到这包药,也正是此人日常照料那匹发狂的白马。”

    “摘下毡帽。”白墨冷冷道。

    那人跪在地上瑟缩几下,又将帽檐往下拽了拽。

    白墨怒不可赦,抽剑挑翻毡帽,却露出一头乌黑长发,一张圆润的脸。

    “苏曲曲?”苏木棉不敢置信,她是嚣张跋扈,但也不至于有胆子害她性命。

    苏曲曲哇地大哭起来,“我只是想让你从马上摔下来,躺个十天半个月,谁让你自己不小心,偏偏往悬崖边上跑!”

    “还敢狡辩!来人,将此人押入大牢!仔细盘问!”

    苏木棉忙拉住白墨衣袖,递过一杯茶道:“公子,莫要动气,先喝口茶。”

    “怎么?你又要求情?”白墨没好气道。

    苏木棉跪下低声央求道:“公子,人毕竟是奴婢举荐的,可否交于奴婢处置。”

    “你可知,若我不在,你的心软早晚会害了你!”白墨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苏木棉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向来有仇必报,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得罪了苏曲曲,苏旺财不会轻易放过她家,倘若她穿回到现代,留下苏母孤苦无依,到时她该如何自处。又想到白墨若真对她动情……

    想到他伤心欲绝的样子,苏木棉不禁泪珠在眼眶打转,她仰起头,不让眼泪掉落。想来,已好几年没有哭过了。

    苏曲曲仍旧在旁边喋喋不休,“蹲大狱就蹲大狱,我爹爹一定会来救我的……苏木棉,别指望我会领你的情……别指望和我家攀亲戚……”

    苏木棉转身给了她两巴掌。苏曲曲捂着脸,惊愕道:“你敢打我!我告诉……”

    苏木棉起身居高临下打断她道:“两巴掌换一条命,你不亏!”

    苏曲曲哪忍得了这口气,刚要起身造势便被一把匕首已抵住咽喉,“你……你要做什么?告诉……你,本小姐可……可不怕!”

    “两条路,一是公子命人将认证物证交于王县令,你蹲大牢。二是你自己回去跟你爹说清楚,说自己吃不得苦,自愿从白府离开,我自会帮你圆谎。”

    “为何要帮我?”苏曲曲不解。

    “随你怎么想。”苏木棉将匕首插回鞘中,满不在乎道。

    “好吧,我选第二条路。”苏曲曲故作轻松道。这一个月以来,她吃了好些苦,几次想逃回家中,又怕白墨找茬,想到白墨冷冰冰、凶残无情的样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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