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惜文沉默了一会儿，问岁岁：“你听懂了吗？”

    岁岁摇摇头。夏惜文转头看向戚穗：“我也没听懂，怎么就扯到伊莎是玩家身上了？”

    戚穗解释道：“发鬼是我在徐家遇到的，而发鬼这个称呼是陈二丫告诉我的。我们都遇到了它，但陈二丫却没认出来那就是发鬼，说明她的理论和实践完全脱节，她没遇到过发鬼，只是听说过。她解释发鬼的理论非常熟稔，显然是刻意背过。但陈二丫隔壁的大婶又说从没听说过发鬼，这个村子里原本是没有发鬼的，发鬼是舶来品，而唯一能把这些新概念带进孩子们心里的只有支教老师。”

    “没遇到伊莎前我可能会思考很久，但和伊莎接触之后，我确定发鬼是伊莎杜撰出来欺骗孩子们的故事。她希望我们相信这个副本里真的有河神和祂的侍从。而发鬼与徐阿婆在同一个枯井里，我原本以为是发鬼杀死了徐阿婆，但现在我认为是伊莎杀死了徐阿婆，徐阿婆的尸体里诞生出了发鬼。”

    “伊莎是玩家，她杀死NPPC的尸体就会诞生怪物。”

    夏惜文这次听懂了：“那伊莎为什么要伪装自己是个NPC？她应该能认出我们是玩家吧，我们可以合作......”她问到这里突然就自己想出了答案，顿了顿：“我们已经有八个人了，八人以上的副本有可能是阵营副本。”

    “她是我们敌对阵营的人？”

    “有很大可能。”戚穗点点头，“她既然想让我们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河神身上，说明副本的关键点就不一定是河神。”

    “好久没进过阵营副本了。”夏惜文感叹道，“还挺想念和玩家勾心斗角的感觉。”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一点，随即蹲在戚穗腿边，微微蹙起眉，抬着眼眨呀眨，露出一副可怜巴巴小狗样：“组长、戚姐姐、姐姐，我们该不会是敌对阵营的吧？”她可不想和戚穗站在对立面。除去戚穗实力很强，她想赢得大费周章以外，她挺喜欢戚穗这个人，很温柔，不像她身边那些暴戾的讨厌鬼。

    戚穗自然地伸手摸摸她脑袋，再挠挠她下巴，语气温和：“我们这段时间同吃同住，你也没遇到不同的NPC，基本不可能是敌对阵营。”

    “那敌对阵营应该在全玄烨那组出了。”夏惜文被温热的指腹摸得很舒服，跟着想，“希望不是全玄烨，他是真有技术；宋京遥那壮实得跟公牛一样，也不好打；还是徐道全吧，看起来啥也不会，就喜欢这种敌人。白雨桐就算了，看起来就是小可怜，跟我们一个阵营也好护着她。不过那个艾阿曼，看起来挺像敌对阵营的。”

    夏惜文还蹲着絮絮叨叨地说，下一秒突然被挤开，差点坐到地上去。她猛地偏头怒目而视，只见岁岁蹲在她刚才的位置上，歪着头用脑袋拱戚穗垂下的手。

    “你真像条狗啊。”夏惜文咬牙切齿地说。

    岁岁不理她，戚穗没摸他头，他就牵着戚穗的手顶在自己头顶，撩起睫毛非常固执地和戚穗对视。戚穗失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不过晚上还有河神节。”戚穗接着说，“让我们看看河神的真面目吧。”

    “要是真按照你说的那样。”夏惜文转移注意力感叹，“伊莎可真厉害，她和我们同时进的副本，我们不过晚来五花村一天，她就能布好一场局。”

    “看来这个副本够有趣了。”她露出尖尖的鲨鱼齿，眼睛狐狸似地眯笑，流动出兴奋的波澜。

    戚穗看着她，也笑起来，安静的眉眼生动几分，温柔得像是河面银闪闪的春光。

    夏惜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问戚穗：“你为什么要笑？”

    “因为你把副本当成了游戏，这很好。”戚穗笑道，“这一切都没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里，戚穗突然想起伊莎给她们的盒子。她把盒子打开，看见厚厚一叠书。这些书大致都是乡土风情、野史故事一类的，在三人翻阅途中，一本不起眼的作业本从书页里掉出来。

    夏惜文翻开作业本，没看几秒就皱起眉，往后翻了几页，匆匆扫一遍，递给了戚穗：“呃，你自己看吧。”

    “4.10  今天天气很好，先生说是因为要到河神娶亲的日子了，这段时间会一直是晴天。婆婆说先生是因为看了天气预报才知道这几天是晴天，天气预报是什么东西？”

    “4.11  过几天我就要结婚了，我将会成为一个人的妻子。她们说新娘会穿上最漂亮的凤冠霞帔（经过错别字涂抹）会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小花说我长得好看，穿上嫁衣会更好看，不管是哪个男人都会被我迷倒。我不要那么多男人喜欢我，我只要我的丈夫一个人的爱。（旁边画上了很多漂亮的爱心和花朵）”

    “4.12  今天先生教了我和别人不一样的课程。他说这是性*教育，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和女孩不一样了，会变得更加成熟、充满诱惑力。小花必须穿长袖长裤，但我已经是女人，可以穿女人才能穿的衣服。我穿上那些衣服，再穿上外套，路过那些小丫头，她们又矮又笨，这辈子都没法变成我这样的女人。唉，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但是我希望我可以独特一点，我至少要有一些地方和别人不一样啊！先生说我的身体很美，可以大胆地展示出来，说和男人贴在一起是很正常的事情，外面的人都这样做。我们应该更进步，更自由！这句话我觉得特别对，王芳之前还烫了个大波浪，就是和外头的人学的。好想去城里看看。”

    “4.13  明天就要出嫁了，好紧张。婆婆还叫我在祭祖的时候借口上厕所去旁边的茅厕。婆婆不喜欢我嫁人，但是就算我嫁人了，也可以回家照顾她呀，我们还是一家人呀。”

    后面不再有记录，戚穗猜到日记主人的身份：“徐三娣？”

    “应该是了。”夏惜文拿过日记本又看一眼，呲牙咧嘴露出极度难受的表情，“我觉得她好像被洗脑了，这么小的孩子，日记倒是挺恐怖的。”

    戚穗推测：“她说的先生应该是在学校能接触到她的人，又是一个支教老师？不过从时间来看，应该是NPPC可能就是徐三娣死亡的线索。”

    夏惜文点点头：“我觉得也是。但伊莎为什么要把徐三娣的日记本塞给我们呢？”伊莎能在这么短时间布一个局，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伊莎是故意给她们线索的，这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也许是单纯的有趣。这样的人是一场游戏最大的变数。

    “骗子和疯子。”戚穗微笑，“看来她也不一定是我们敌对阵营的人。”

    和伊莎接触短短一小时，戚穗已经能从细节里感知到她的某些特质。她有点一丝不苟，这样的人可以是疯子，但不会是给自己的计划增加变数的疯子。也许刚见面时伊莎觉得戚穗几人是自己敌对阵营的人，直到谈话结束，她才判断她们实则为同一阵营，所以把日记本交给了她们。但也不一定，谁说日记本一定不是编造出来的呢。不过对这样的人来说，游戏嘛，真真假假才有意思。

    “老实说我不想和她一个阵营。”夏惜文撇嘴，“她说的话让我觉得很讨厌。”

    “看之后的发展吧。”戚穗轻松地说，“才过去两天，我们至少还有十三天时间耗在这里。”

    “但是阵营副本判定输赢和普通副本不一样吧。”夏惜文挠挠头，“我们要和同阵营的人选择支持同一批NPC才行，最迟是第四天有阵营提示？犯错概率太高了。”

    阵营副本的规则和夏惜文回忆的一样，一般在副本参与人数超过八人且玩家出生地不同时开启。一个副本里往往会有多个NPC阵营，每个阵营彼此对立。玩家被副本意志按照彼此的共性分为两队，只有选择了支持的阵营NPPC的任务的那一队才能获胜。

    如果一方玩家各自寻找到了多个NPC并承接下了所有相应任务，那么这队玩家需要在十五天内完成所有任务才能判定为胜利。而有些任务可能是互相矛盾的，所以支持多个阵营的那一方玩家很容易因为无法完成其中一个任务导致自寻死路。

    阵营副本同时也有竞速属性，一方胜利另一方就自动判定为失败，失败的玩家就会迷失在副本里。显然，承接任务越多，耗时越长。而人性化的一点是，为了让玩家不至于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同阵营的战友是谁，到了副本第四天，会有该方玩家承接过的任务NPC主动接近远离任务中心的玩家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告知她们任务目标和同一阵营的玩家名录。如果一方没有一个人承接任务，则会随机出现NPC向她们发布任务。

    “而且徐三娣的日记在她手里，说明徐家其他线索也在她手里，她搜集线索比我们早太多了。我们还是要主动接近她。今晚不是有河神节吗，她一定会去的。”戚穗说，“看看她到底选择了哪一个阵营的任务吧。从她说的话、村长对她的熟悉程度来看，她很有可能接受了村长这一方的任务。”

    “希望我们和她不是一个阵营的。”夏惜文双手合十，“我可不要和一个忘记自己的性别，没有半点女性同理心、只知道和男人共情的家伙在同一队。村长看起来也不是好东西，虽然之前的副本我也当过坏人，但有选择的情况下，我还是想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