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合

    宋青乔身材高大,魏浅禾娇小,以她的臂力,根本拖不动他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宋青乔不得不撑着身体勉力配合她,他们一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个绷着身子迎合,互相都吃够了苦头,狼狈至极。

    就这样,在洞口火势将要吞没他们之际,魏浅禾咬牙坚持,终于将宋青乔一起带出了此地。

    外间的刺客只余一人,看到出来的是一个女子和宋青乔,也不管缠斗中的顾沧恒了,提刀就向此处砍来。

    首领已死,任务却必须完成。

    顾沧恒哪容他伤了魏浅禾,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给了他背后一刀。

    一刀毙命,刺客睁着浑圆的眼睛,以不甘的姿势倒在魏浅禾与宋青乔面前。

    危机总算暂时解除了,三人精疲力尽,一一躺倒在泥泞草地上。

    远处洞口火光迎天,在烧光了周围缠绕遮挡着的藤蔓柳枝后,慢慢也趋向了停熄。

    魏浅禾就这么躺在几具尸体旁边,一时竟感觉自己胆子这般大了,如今是既敢冲进火场杀人,又敢肆无忌惮的就这么懒散在尸体旁边,难道这就是父亲所说经历之后的成长?

    顾沧恒喘息缓过劲儿来后责问道:“不是让你跑吗,回来干什么?”

    若非他当时自顾不暇,他怎么肯让她干跑进火场这么危险的事。

    魏浅禾解释道:“我不是为了救人吗,况且我也没有给你添乱。”

    宋青乔也替她解围:“梓宥兄就不要责怪她了,若不是她及时赶到,我已经死了。”

    他们站作一边,仿似他倒是那个坏人了。

    顾沧恒心中郁愤,他真想问她一句,那为什么那日跑了以后就头也没回的走了,他在沼泽林里与那帮刺客拼死厮杀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回来救他。

    顾沧恒没有说话,但魏浅禾仍能模糊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

    她不敢惹他了,只坐起来默默替宋青乔查看伤口。

    因为方才的剧烈动作,很多伤口又撕裂开来,流出新鲜的血液,魏浅禾看一眼烧成灰烬的山洞,她留制的药泥都还在里头,估计是没法用了,只能先暂时包扎下了。

    她又用找回来的木板替他固定了伤腿,矫正错歪的腿骨时,他咬牙强忍,硬是一声没吭。

    处理完宋青乔,魏浅禾才敢去看顾沧恒。

    他也受伤了,她需要为他医治。

    柔嫩的手指小心翼翼扯开他沾血的衣襟,刚想掀开替他擦干净周边的血迹,却被顾沧恒一把抓住了手。

    还是那句问话,却仿佛问得不仅仅是那句话。

    “为什么回来?”

    他不理解,既然她追求的是离开自己,有这样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选择逃离远赴西北充军的命运。

    魏浅禾懂他的言外意,淡定答道:“本来就没准备走。”

    或许是怕他不信,或者是怕他继续追问,魏浅禾索性解释的更直白一些。

    “若是逃走,孤身丢名弃姓的风险我冒不起,被朝廷追杀通缉的后半生,我更忍不了心惊胆战的每一天,况且,我魏氏族人还在,旁系无辜,若我苟且偷生离去,他们更会受牵连而死,我父亲已经拖累了他们,我不想再害了他们。”

    “还有……”她看一眼顾沧恒与宋青乔二人:“我不想两位大人因我受罚,流放充军是我的命数,我自承担就好,未来如何,都是我的命运,若是因此害了二位大人,我余生难安。”

    顾沧恒面无表情,宋青乔却眼露欣赏与怜悯。

    他相信了她说的理由,为人良善,句句在理。

    然而魏浅禾知晓,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罢了,打消疑虑哄他们开心而已。

    她只为了心中那个不能说的秘密。

    为了去西北,为了找宋青乔。

    她不知眼前钩云便是宋青乔,他们的缘分,早在这一路,就已经开始了。

    顾沧恒没有说话,魏浅禾便默认他不会再追问了。

    她反问一句:“梓宥大人,你能告诉我,宫里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吗?”

    她没有在钩云面前点破柳樟的身份,但她直觉知道柳樟清楚自己遭遇暗杀的缘由。

    顾沧恒思虑一番,决定告诉她可信的事实:“应当是你爹涉及到一场宫中秘辛,淑妃难保你爹没告诉过你什么,为斩草除根,必须杀你,以绝后患。”

    果然还是淑妃,魏浅禾心中了然。

    魏家何其无辜,只是卷入了宫中贵人们的争斗,便落得个抄家灭族的结果,她魏浅禾不仅要保下自己的命,日后,她也定要为父亲讨回公道,要淑妃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未来新帝宋青乔。

    魏浅禾目光坚定,她一定要找到他。

    心中想着事情走了神,手下不觉使了劲,只听“嘶”一声倒吸气,魏浅禾恍然自己摁住了柳樟的伤口。

    她抬头,看柳樟面露不满,显然对她区别对待自己和钩云心有怨言。

    她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却又摸不透其中关隘。

    三人休整一番,决定还是离开此地寻找大部队集合。

    钩云伤到了腿,只能梓宥背着,三人循着原来的路线,慢慢重新向着西北方向走。

    所幸,在出林子之前,他们碰到了重新集结起来的流放队伍。

    黑汉衙役不愧是长年行走西北与京城之间的押解队伍,他经验丰富,深知流放中遇到突发事故以及碰到胆子大的逃犯该如何处置。

    刺客们奔着魏浅禾与钩云两个方向而去后,他便开始一路收集四散的囚犯,他们带着手铐脚镣,藏匿之处沿路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到此刻,侥幸活着的犯人已尽数被他和其余衙役找到,死去的亦被他清点造册,留着好回去交差。

    加上最后回来的魏浅禾,数是对上了。

    黑汉衙役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在咒骂魏浅禾这个灾星怎么没被杀掉,她死了,才算一了百了,否则日后的路还是后患无穷。

    真是命大呀。

    魏浅禾看到女囚大半都还活着,心中惊喜。

    这一路回来,见到了太多的尸体,许多都是逃到半路遇到刺客被截杀的,其中,她甚至亲眼见到了那个被柳樟刺穿了手掌,想要打自己的男人的尸首。

    他是陆涟心的丈夫,死状凄惨,怒目圆睁。

    他都死了,陆涟心还活着的几率更加渺茫了。

    她心中遗憾,感觉自己最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们。

    但此刻她看到了活着的陆涟心。

    陆涟心看见魏浅禾安然无恙,第一时间高兴地冲上前来:“魏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魏浅禾还没来得及应她,就见黑汉衙役手上的鞭子迎面抽来。

    她赶忙挡到陆涟心前面,鞭子却被柳樟一把抓住。

    黑汉衙役腆着脸笑:“大人,囚犯们私下不可以交流,不能因为队伍出了乱子,就坏了规矩,长此以往,剩下这一路更是不好管了。”

    顾沧恒没有明着反驳他,只扔掉手中尾鞭,语气沉沉道:“说就可以了,不必每次都要打人。”

    钩云亦在旁边附和:“是的,大家方才经此大难,还是不要太过苛责了,顺顺利利到达西北,才是最终的目的。”

    两人官阶皆比他大,黑汉衙役不好反驳,但也咽不下这口气,更加把怒气撒在陆涟心和魏浅禾身上。

    “滚回队伍里去,老实待着,这里不是你们姐妹相认的后宅庭院,互相也别错把对方误认为从前日子里的闺中密友,你们是囚犯,犯人就要有犯人的自觉,别给脸不要脸。”

    魏浅禾没有跟他硬杠,认罚任骂般回了队列中。

    “你夫君他……”魏浅禾小声询问,欲言又止,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陆涟心浅笑去握她的手,亦是小声回应:“妹妹,你若不介意,我仗着年纪喊你一声魏妹妹,他死了,我心中只有高兴,只有解脱,没有悲伤,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情绪,日后,我只为自己而活。”

    魏浅禾闻言,露出一抹笑意。

    那就好,那才对。

    看着眼前一个个熟悉的脸,她心中大为畅快。

    她做到了,她真得做到了。

    虽然借助了太多旁人的力量,可是她不仅自己活了下来,她还救了陆涟心,救了二婶,救了太多平常对自己施以善心的人。

    魏浅禾心中宽慰,却也悲伤。

    因而这也是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只有参照着顾玖翎的人生选择前进,才能到达命运的彼岸,她才能从三年即死的诅咒中脱身。

    那也意味着,放弃顾沧恒是最最正确的选择。

    众人各揣心思,重新踏上赴西北的路程,日夜兼程了两百多里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西北边塞的军营驻地。

    岗哨周边警戒森严,囚犯们个个怀揣不安,按男女被锁成两列,等待着前方衙役们与驻地守军的交接。

    未几,先是有一名士兵前来领走了男人,女囚这一列,则由黑汉衙役亲自带着,送进了驻地旁边一个村子里。

    前往的路上,魏浅禾四处寻找柳樟的身影。

    可惜,他和钩云一起,突然的出现,亦突然的消失,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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