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

    魏浅禾一行人进入村子时,沿路都是蹲守看热闹的百姓。

    或许也不能称她们为普通百姓,因为没有哪个村子四周皆有岗哨,进入出去都得受一番盘查。

    她清楚,她们已经进入了军队后方的妓营。

    这些女人穿着暴露,有些依然是神采飞扬的精神模样,更多的则是冷漠麻木的无所谓姿态。

    她们见多了新人入村时的好奇、恐惧,她们也一一经历过。

    能够受到充军流放之刑的家族,祖上非权即富,女眷多是家里千娇万贵的小姐或是夫人。

    她们受家族所累流落到这里,熬下来的便大大方方的活着,熬不下来的寻死觅活埋做黄土的也是大有人在。

    魏浅禾没有逃避,她一一看过她们的眼神,牢牢记在心里。

    或许有一日,她也会如她们一般,要么沉沦麻木,要么隐忍蛰伏,她相信,无论何种境地,只要想办法,总能寻到出路。

    魏浅禾没想到的是,进村第一日,她便被点中承欢。

    村中女郎们粗鲁的一番清洗,再加一卷麻布包裹,她如一头没有任何尊严的牲畜,被抬着送入营房大帐。

    她什么也没来得及问,什么也不清楚,就这样被送了人。

    洗澡的时候,她追问过那几个替她梳洗的年长女人,是否能找到宋青乔,她是他的未婚妻。

    那些人如同哑巴一般,只是互相对看了一眼,面露疑惑不解,然后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她说的任何话。

    魏浅禾不解,既然宋青乔在西北小有名气,她们为何不愿跟她说起宋青乔的消息。

    她没妄想过进来第一日便能寻到他的下落,她甚至做好了先要受一番磋磨的心理准备。

    但最起码让她怀揣着一些希望去受刑。

    躺在营房大帐的卧榻上,魏浅禾感觉到身下铺着的是一张动物皮毛,接触到颈部肌肤的地方柔软温暖。

    但她全身裹着的却是粗布麻被。

    被这么抬着离开村子的时候,魏浅禾接受了全村人的目光洗礼。

    大部分是羡慕,小部分是厌恶憎恨。

    她们在羡慕什么,又在憎恨什么?魏浅禾想不明白。

    她连今晚要面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心中只有无尽的迷茫与恐惧。

    倘若不盼着苟活,她还能想一想抵死不从的办法,刚烈赴死。

    可她魏浅禾偏不是为了贞洁寻死觅活的人,活着才是一切的起始,她会努力寻求保全自己的办法,倘若还是不行……从了便是。

    心中已经理得十分清楚,手指却不自觉紧紧抠着身下麻布。

    眼泪默默滑下,顺着眼角流进耳朵时,魏浅禾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到此刻,她连突然消失不见的柳樟都憎恶起来。

    他不是受他主子的命保护自己吗,他就是这样护着她的?

    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苦的甜的都得自己受着,怨不得旁人,更何况是柳樟。

    谁都救不了她。

    此刻的顾沧恒还不知,魏浅禾已被洗干抹净,送上了旁人的床。

    柳樟顶替的这个梓宥,是押解途中特派的衙役,行程结束便是任务完成,不能再跟着流放队伍。

    他若想留下照看魏浅禾,免不得要四处托人,将自己的差事重新安排一番。

    前几日他便想到了这个问题,传信回去让柳樟派人疏通。

    临到此时,收到飞鸽传说,说是流程上还需他自己跑几个地方盖章生效,如此才可驻扎在西北军营一段时间。

    没了处处跟随的暗卫,顾沧恒只得亲自去跑,这倒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地方小吏的乖张嘴脸。

    不过是早都通过上级下发的文书而已,只是需要他们依规加盖一下官印,便阴阳怪气的受了不少刁难。

    若非他没法在此处耍王爷的威风,定要叫他们知道宗穆二字,横着竖着,究竟是如何写的。

    憋屈地搞完这一整套流程,夜也深了,他疲乏地往村寨走着,想着今晚该在哪里留宿。

    负责安排他的管事说调令太突然,村里没有空余的屋子了。

    那人笑得猥琐,暗示他可以借机宿在哪家花娘屋里头。

    他怎么会,除了魏浅禾,他谁也看不入眼。

    魏浅禾?

    魏浅禾不也成花娘了么?他们俩最熟悉,借宿在她屋子里,总归自己没那么排斥吧。

    光是想到这一层,顾沧恒都唾弃自己思想龌龊。

    他竟然想要趁人之危吗,真是堕落了。

    失笑再往前走了两步,便进了村寨岗哨的警戒范围。

    哨兵核实了他的身份,放他通行。

    已是午夜时分,整个村寨却是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都响闹着喧哗声,听的顾沧恒直皱眉。

    魏浅禾以后便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她到底有什么想不通的非要远走,不要留在自己身边。

    顾沧恒想不通,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也不是很了解魏浅禾。

    抓住夜间巡逻的一个士兵,顾沧恒问道:“新来的女囚关在哪里?”

    士兵指了北面的方向,顾沧恒寻了过去。

    所有新人暂时没有分配住所,头几日全都关在一起,顾沧恒遍眼望去,却没找到魏浅禾。

    不应该的,她若在此处,乔扮的多丑多落魄,他都能一眼将她认出的。

    抓住其中一个女囚的衣领,顾沧恒心中隐有急躁:“魏浅禾呢?”

    女囚被他气势所慑,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陆涟心见他眼中的焦灼不似假的,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喊道:“大人快去救救魏妹妹,她一来便被带走清洗沐浴,我听说是要趁今夜新鲜,将她送给一个贵人开荤。”

    顾沧恒闻言神色大变,陆涟心继续告状道:“挑人的时候,那衙役故意使坏,将魏妹妹的容貌品行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他这是成心害她呀。”

    顾沧恒心头乱,听不进其他的,只抓着陆涟心问:“几时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

    陆涟心虽是为魏浅禾担心,却也被他眼中的狠厉震住,哆哆嗦嗦指了个方向:“那边,我看他们往那边走的,晚饭都没吃就被带走了,到此时,怕是有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顾沧恒心头巨石叠套,郁愤难消。

    他走了有三个时辰这么久吗?

    三个时辰,怕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甩开陆涟心便往外去,迎面碰上黑汉衙役,一脸谄媚假笑的可憎模样,他顾不得找黑汉衙役泄愤,只一拳将他击倒在地,随后扬长而去,气得黑汉衙役原地跳脚,咒骂不止。

    反观魏浅禾这边,寂静无声的营帐里枕着舒适毛垫,哭着哭着,便起了无穷尽的睡意。

    她本来强撑着眼皮不愿睡去,可错过了晚饭的她饥肠辘辘,不若睡去更能抵挡饿意。

    有时候人的身体便是那般诚实,哪怕再害怕接下来要遭遇的事情,饥饿、困顿,却是照常攻击她的身体,比起害怕,更想要的是填饱肚子,安稳睡一觉。

    就这样在恐惧与欲望中挣扎,挣扎着挣扎着,眼皮便上下磕碰,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过去了多久,她是被颠醒的。

    血液迅速回流到脑部,刺激她迅速清醒。

    赫然发现头顶朗朗星空,她依旧裹着粗麻布,又被四人原样抬了出来。

    怎么回事?她这是不必侍寝了吗?

    旁边押解的士兵见她醒了,冷哼一声道:“竟然睡着了,真是活该你没福气。”

    魏浅禾还有些懵,丈二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问道:“贵人是不喜欢我吗?”

    士兵冷冷道:“小将军自然看不上你这样的污贱之人,若非老都督们坚持自作主张,你哪能爬上小将军的床。”

    魏浅禾见士兵如此维护这位将军,心中倒无多少被辱骂的愤怒,更多的是猜测分析这位将军品行。

    他必爱护手下子弟兵,倘若下次再有机会,她或可毛遂自荐,再来一次。

    倘若在此的命运终究逃不过失身,不如由她自己挑选出合适的人选。

    只要拢住这位位高权重的小将军,她便在此有了倚仗,或愁打听不出宋青乔的行踪。

    当然,自荐枕席已是她计划中的下下策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启用。

    士兵是个爱说话的,魏浅禾借机试探道:“那位贵人这么晚还没回营,可是特意为了避开奴家?”

    士兵嗤之以鼻,笑道:“你还真给自己长脸呢,小将军一回来就带兵出去侦查敌情了,哪里知晓你的存在,若非他今夜事有耽搁,不容留你在他帐中多待,你以为这么轻松便能脱身回去?”

    原是因为前方探查的事耽搁了,魏浅禾弄清了前因后果,心中松了一口气。

    别是这人不满意,将自己打包退回了就行。

    她虽不愿承欢,却也不能因厌弃被退货。

    不愿与不要,差别很大。

    她正在思索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却不查抬着她的人突然遇袭,腿歪手软,眼见着她垂直下落,快要跌落尘泥。

    一双大掌稳稳地接住了她,下一刻,粗麻裹身的魏浅禾落入一个滚烫炙热的怀抱。

    她抬头一看:“柳樟?你怎么在这里。”

    顾沧恒看着怀中被清洗的白白净净、娇艳欲滴的女郎,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是来晚了?

    他到底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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