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哇……呜哇……”孩儿的啼哭声又响起。

    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廊上响起。

    孙蝶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兰兰。她发髻已经散乱了,圆圆的脸蛋像个通红的苹果,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孩子。

    她想必是看见男人走远了,才敢上前的。那孩子捏着小粉拳,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已经差不多一岁了。

    孩子一见着孙蝶便哭得愈发厉害了,哭喊道:“娘亲,娘亲!”

    孙蝶急忙上前道抱过孩子,柔声道:“宝宝乖,娘亲在。”

    孙蝶一袭红衣猎猎,如绛绡晓霞般惊艳,她身上的狼狈也丝毫不折损那种浑然天成的美丽。

    就连她抱着孩子的姿态也是那么优雅,优雅到一看就不是个熟练的母亲,可那孩子却奇异地安静了下来。也许是她的那双低垂的眼睛,太温柔了。

    孙蝶这才看向兰兰道:“兰兰,你怎么会……”

    兰兰低着头,觑了林仙儿一眼,不敢说话。

    林仙儿道:“我让她抱过来的。”

    孙蝶面露疑色。

    林仙儿道:“我虽然知道你有个孩子,却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也不知道你和那男人的关系。所以我问过她,让她把孩子抱过来,再出去找你。”

    孙蝶自然没告诉林仙儿,她有个孩子。但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别人说的。她已经在这个宅子里呆了两天了。

    另一边的兰兰依旧没有说话,她瞄了林仙儿一眼。

    林仙儿展颜道:“庖房的红柜第二层有个纸包,你泡水服下。”

    兰兰听罢便急匆匆跑了。

    孙蝶有些好笑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仙儿道:“我给她下了毒,她不帮我的忙,就得死。”

    孙蝶道:“她一定不知道你在骗她。”

    林仙儿挑了挑眉:“你如何知道我在骗她?”

    孙蝶笑道:“因为你本来就是个骗子。”

    林仙儿脸上忽然没有了笑容。

    孙蝶却毫无知觉:“而且是一个好心的骗子。”

    林仙儿幽幽叹道:“因为我帮过你,你就把我想得这么好?”

    孙蝶只笑,怀中的孩子也随着她咯咯地笑。这的确是常态。人的好坏,本来就不是由自己判断的,而是由别人决定的。

    林仙儿目光移到那孩子身上,道:“这孩子很乖。”

    孩子好似听懂了这个乖字,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孙蝶看着孩子的眼神温柔中沾了几分忧愁。“这孩子,是我和他的孩子。”孙蝶贝齿咬住下唇,怯怯望着她:“你会不会觉得我……”

    林仙儿摇头:“不会。”

    她继续道:“因为我懂。”

    “你懂……”孙蝶抬眸深深地凝着她,眼底的感激几乎溢满。

    林仙儿默然不语。

    爱和恨是没有关系的。她恨一个人,不一定要为此恨另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孩子。

    这并不是说,作为母亲就一定要爱一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但爱是人类的本能,母亲之爱尤甚。

    这种复杂的心情,本来就是只有母亲能懂的。

    孙蝶怀中的孩子忽然咿咿呀呀地闹起来:“呜哇哇……娘……喝奶……”

    “好好好,娘去找慧娘……”孙蝶手忙脚乱地哄他。

    慧娘原本就是孩子的奶娘。

    林仙儿道:“不用找了,她刚刚出去。”

    “那……那怎么办?”孙蝶呐呐道。

    孙蝶平时是很少照看孩子的,她绝不是一个负责的母亲,但这并非她的错。

    “为什么非要慧娘……”林仙儿顿了顿,忽然看着她道:“你没有?”

    这孩子还不算很大,还在母亲的哺乳期内。

    孙蝶脸色一白:“我刚开始有……但……我已经不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

    她苦笑道:“他不希望我还有别的孩子。”

    女人在生产的时候能做的手脚太多了。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私心,彻底剥夺了一个女人作为母亲的能力。

    他要确保孙蝶只有一个孩子,只有这样,孙蝶才会只爱这个孩子。当孙蝶爱上这个孩子之后,她便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林仙儿眸光一沉。

    她不愿孙蝶再想那个男人,继而笑道:“这孩子看着都这么大了,也该断奶了。”

    孙蝶又是苦笑,她并不懂怎么关心一个孩子。

    林仙儿道:“来厨房吧,我去做点粥。”

    孙蝶边哄着孩子边笑道:“他要能吃上你的粥,一定不会哭了。”

    ……

    庖室中传来碗筷撞击的清脆之声。

    两个女人面对面坐在小凳上,围着一张不大的桌子,一如那个红烛燃尽的夜晚。斑驳的木桌上还凝着那夜的蜡泪残红,但这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太阳已经升起。

    阳光照在孙蝶脸庞上,显得她色若春花,目含春水。她正低头凝着怀中熟睡的孩子,这孩子真的很乖,吃完粥便沉沉睡去了。

    她忽然问道:“仙儿,你是不是会武功。”

    孙蝶没练过武功,但孙府的高手不可谓不多,她瞧得出来林仙儿的身法不一般。

    林仙儿道:“会,但是我已经很久没用了。”

    孙蝶叹道:“我爹说女孩子不用学那些舞刀弄剑的,我向来都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但现在我却觉得,如果这件事情我没听他的就好了。”

    “你想学武?”

    “嗯。”

    林仙儿道:“那就学。”

    孙蝶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垂眸看着熟睡的孩子黯然笑道:“我……我都这个年纪了。”

    林仙儿道:“但别人欺负你,可不会管你的年纪。”

    孙蝶眼眸中忽又噙起泪花,她哽咽道:“你说的对,我……我已不想再让他欺负我了!”

    林仙儿这下却没有接她的话,有些话说起来痛快,做起来却痛苦。这件事情单凭她们两个人,决计是做不到的。

    她极其罕有地苦恼了起来。

    林仙儿放下筷子,蹙眉问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和你又有什么渊源?”

    孙蝶黯道:“他叫律香川,从小被我父亲收养,我父亲待他视如己出。我与他一起长大,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做大哥看待。我父亲管我很严,却没有管过我们喝酒,有一日,他喝醉了酒,来到了我房中……”

    孙蝶从未对旁人说过这些话,但或许也是因为她从未说过,如今才能对着林仙儿竹筒倒豆子似地说出来 。

    “我父亲很信任他……我父亲就是孙玉伯。”

    用“就是”两个字来介绍一个人,说明这个人已经不需要别人为他赘言。

    这里绝不会有人不知道孙玉伯是谁的。孙蝶也绝不会想到林仙儿的确不知道。但林仙儿也不多问,她认为那男人既然是孙玉伯的手下,那孙玉伯起码在身份上并不简单。

    林仙儿只问道:“你父亲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孙蝶道:“三日之后。”

    林仙儿循循诱道:“你要去见他吗?”

    孙蝶痛苦道:“可是他不会见我的,他生辰的时候会见很多人,但唯独不会见我。因为他觉得我是他的耻辱。”

    林仙儿目露惊疑:“你是不是没告诉他,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但凡是一个正常的父亲,都不会让欺负了自己女儿的施暴者逍遥在外,反过来先指责自己受难的女儿的。

    孙蝶眼眸中的痛苦之色更深:“我不能说,他威胁我也就罢了,可是他还说如果我说出去……他就要杀了我爹。”

    林仙儿默了片刻。

    她知道律香川是个狠辣无情的男人,却不知道孙玉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好评价这句话。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林仙儿缓道:“对不起别人的人,往往更要杀了那个他对不起的人。那人一日不死,他便一日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直到他先下手为强。”

    孙蝶的表情遽地凝住了。

    “你是说……我爹他,还是会有危险!”孙蝶哑然出声。

    她本就是被娇养在深闺中的小姐,她的父亲之前将她保护得太好,她又怎么会想到这江湖真正的险恶之处。

    江湖从不是我要杀你,所以杀你。而是我能杀你,便要杀你。

    林仙儿直白道:“那种忘恩负义的男人,他既然敢对你做出这种事情了,必然不可能放过你父亲的。”

    孙蝶霍然起身,惶急道:“我……我现在就去见我爹!”

    许是她动作太急,怀里的孩子被她一惊,哇哇哭闹了起来。孙蝶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又开始温言软语地哄着孩子。

    “不急。”

    林仙儿思虑道:“这事需要慢慢来。比如……我们得先去酒馆喝点酒。”

    孙蝶讶然道:“去喝酒?”

    林仙儿解释道:“对,人一喝酒就喜欢聊天,所以酒馆的消息往往最灵通。我们可以打听到会有谁去拜访你的父亲。”

    孙蝶不明所以:“然后呢……”

    林仙儿道:“然后让别人替我们去。”

    孙蝶脸上流露出恍然之色:“我明白了。”

    她也想到了这一点,无论是谁都可以去见孙玉伯。因为对所有人来说,他都是个慷慨公正的朋友,哪怕是一个最卑贱的奴仆都可以去拜访他。

    但唯独孙蝶和林仙儿不能去。

    孙蝶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老伯了,如今却在与律香川发生了冲突之后突然要见他,不免让律香川怀疑。林仙儿也不能去,因为她和律香川见过面了。

    她们两个人无论是谁都太显眼了,律香川绝不可能让她们两个出现在老伯的眼前。

    为今之计,是要找一个靠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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