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再打

    林仙儿睁眼时,依旧是漫天黄沙飞舞,却已看不到曲无容等人的身影。

    看来他们都被沙暴吹散了。

    她倒不担心自己,她对沙漠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可以无视它的恶劣和坏脾气。但她多少有些担心其他三人,曲无容和一点红虽然受了伤,但武功都很不错,又或许他们并也没有被沙暴分开。

    而长孙红却不一定了。无花那一刀虽没要了她的命,却也不让她伤得不轻,她的武功又不如其他人。况且……不论她现在有没有和无花在一块,她定然要去救他的。

    怎么看,长孙红的处境好像都是最危险的。

    她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长孙红。

    林仙儿知道长孙红训鹰的本事极强,甚至为石观音养了好几个湖泊的鹰群,若是循着鹰群的方向,说不定能找到她。

    可或许是天气恶劣的缘故,又或许真的有这么巧,她走了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只瞧见一只鹰。那只油光水滑的鹰是有主人的,许是飞累了,便停在了一位穿金戴银的西域商人肩上。

    那人有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走进了人群中。

    因为她的脸。

    林仙儿不意外别人的目光,她只是有些失落没有找到长孙红的鹰。

    原来她走了一路,走入了一处沙漠市集中。

    她过去的几个月走的地方多了,偶尔也会经过这些人多的聚集地。

    大漠旷远无边,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沙暴的,起码这里看起来没有遭受什么影响,只是刮得风大了些。

    她居然很幸运地来到了一个平静安闲的集市。

    集市的人并不多,几乎都是西域人,大都身材高大,头裹纱巾,在摊位上交易着香料、盐、香荽、骆驼等货物,当地不甚通用铜币,还延续着以物易物的传统。也有卖饮食的,大多是卖小馕、胡饼一类的干粮。

    一辆辎重的木车忽然经过,车再加上货物看起来足有两个人站起来那么高。一位膀大腰圆的异域老妇顶在前面以人力拖拉,她力气不小,但到底还是个普通人,早已汗流浃背行路艰难。林仙儿默默跟在她身后,顺手托着木车,悄声不息帮了那老妇一把。

    飞沙扬尘,破旧的木车最终停在一处卖胡饼的小摊前。

    蒸雾如乳,油香扑鼻,闻得叫人食欲大动。

    林仙儿在摊前没有动,不是因为食物,是因为她感受到一道分外熟悉的气息。

    剑的气息。

    对方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亦抬起头。

    帅一帆这时候没有握剑,他手上只有半块沾了芝麻的胡饼,吃了一半,还剩一半没吃完。

    林仙儿看着他。

    他看着林仙儿。

    有时候,了解对方的意思并不需要用言语,他们用眼神,用动作!

    剑未出鞘,但剑客的手已动。

    这似乎表明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已不可避免。

    弦绷紧,对决一触即发,哪怕就在这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

    帅一帆忽开口道:“你吃了吗?”

    林仙儿一怔,道:“没有。”

    帅一帆以指节敲了敲沙地,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道:“那你坐下,先吃饱。”

    林仙儿没动,她还不清楚帅一帆的意思。

    帅一帆淡瞥了她一眼,道:“既然你说我年纪大,那我这个老头子就告诉你这个小姑娘一个道理:剑客也是人,一个人不吃饱,剑也没力气。这道理你明白了?”

    他说这句话,是因为他用剑,林仙儿也用剑。

    天底下数以万计的剑手,剑术高超的大有其人,但可真正称得上“用剑”二字的却寥寥无几。

    但既然两人都用剑,那么他们之间的对决,就必须要以最饱满的精力和最充足的体力对待。他此时精气十足,林仙儿却饥饿力竭,她的剑定然发挥不出最强的威力。

    他虽迫不得已要夺走林仙儿的剑并且带走她,但剑客的规矩不可坏。

    林仙儿默了半晌,道:“明白了。”

    帅一帆颔首道:“请坐!”

    林仙儿没动:“我没钱。”

    帅一帆又看了她一眼,道:“我请你。”

    林仙儿忽然将身后的冬措剑连剑带鞘插入沙地,冬措剑剑身修长,洁白如玉。而她自己也已坐在沙地上。

    有人开始注意到这两人的动静,无论是林仙儿的脸,还是她的剑,看起来都很引人注目。不过两人都不是在意外界的人。

    林仙儿道:“不必,这一顿用这剑作抵押,若你赢了我,便拿走吧。”

    那时看帅一帆的眼神,她便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帅一帆看着剑,又看着她。

    这面容可怖的少女仿佛比这柄圣洁绝美的名剑更要吸引人。

    因为她正是剑的主人。

    帅一帆动容道:“你不是说过,剑是一个剑客的尊严和性命么?”

    林仙儿淡道:“你也说了,剑客也是人,人肯定要吃饭,饭岂不就是人的尊严和性命?”

    帅一帆仰头大笑,他发现自己实在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他叹道:“若我还要将你的人带走呢?”

    林仙儿道:“那恐怕就不是吃一顿的代价了。”

    帅一帆眼中流露出赞同之意,高声道:“不错!老板,再来十个饼!”

    一句不太流利的汉话响起:“好咧!”

    这十个新鲜出炉的饼自然是两个人分着吃的,他们的吃相并不优雅,但也不狼吞虎咽,相反两人的神色极为认真、严肃。

    吃东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放松和休憩。

    只是对他们,但这种放松也不是真正的放松,因为他们的紧张早已深入骨髓。他们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的身体不再疲倦,让体内的血管能够充分地舒张。

    林仙儿陡然站了起来,帅一帆亦拂去了衣衫上的尘土,淡然一笑。

    两人已准备去流血。

    长孙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妙。

    这里的天空被黑云笼罩着,虽然没有之前那样可怕的狂风,但显然还在沙暴的范围内,又见四周荒无人迹,白草凄凄,也不知道被风暴卷到了大漠的何处。

    虽然极为不幸,但谢天谢地,她一睁眼就发现无花昏倒在她怀中。她当时抓得紧,像人肉护垫似地护着他没有让他再受伤。

    只要无花还在自己的身边,那么再坏的事情都坏不到哪里去。

    她强忍着痛从衣袂撕下布条缠住了左肩的伤,除了左肩,她全身的骨头就像被沙石碾碎了一样疼,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

    除了受伤,还有致命的一点:她和林仙儿一样,也找不到自己的鹰群了。

    穷风万里,鸦云黮黮,这样恶劣的天气,哪怕是最剽勇的□□也受不住。

    她心里当然是焦急的。

    没有鹰群引路,长孙红很难在沙漠中找到方向,这也就意味着她只能靠自己走。起码尽快走出沙暴的范围内,边走边寻找出路,无花的伤势已等不及她磨磨蹭蹭了。

    路本来就是人走出来的,她背起昏迷的无花,彷徨寻找着活路。

    这也不简单。

    尽管无花平时一副神俊清朗,飘然出尘的模样。但他毕竟是个昂藏八尺男儿,一身锻炼得极为精壮的腱子肉,她就算是完全没伤的情况背起无花也不容易,更别说现在,甚至说煎熬也不为过。

    背起他的瞬间,她后背几乎要被冷汗打湿。

    她只好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

    其实长孙红不知道,她背上的无花已醒了。

    无花睁开的眼眸深黝无光,如若长孙红能回头看见,恐怕要浑身发冷。

    他此时被长孙红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想要动,没有想要开口。长孙红虽拼了命救他,可他心里没有丝毫感动,他只觉得长孙红就是个蠢到极点的蠢女人,蠢女人他过去也见过不少,她算是最蠢的那个。

    他现在只想讥笑,只想杀人。

    如果他能活下来,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林仙儿他们全都杀了,还有那个柳无眉!也不知道她当场那副信誓旦旦能把林仙儿带走的模样,又是怎么放人跑出来的!

    柳无眉在吃饭。

    李玉涵为她找来一位大漠经商的中原商人闲置的屋子,当然比不上在中原的好,但总比面朝黄沙要舒服很多。她懒坐在软椅上,一旁的侍女为她扇凉,丈夫坐在她身边,拿着羹匙轻凑在她嘴边。

    她秀眉颦蹙着,恹恹地张嘴咽下食物,叫李玉涵一看就心疼不已。

    因为柳无眉胃口不好,一方面是身体不适,一方面总觉得大漠的吃食太油腻难以下咽。李玉涵便想办法把那些当地人吃的酪饭、胡饼都浸了茶沫,泡着茶水一点一点喂她。

    忽有人上前禀告,说帅一帆和林仙儿在市集碰面了,并且帅一帆已经要开展行动。

    “好啊!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无眉苍白的双靥染上薄红:“那老不死的总算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李玉涵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就说了不必担心,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要多吃一些。”

    柳无眉叹了口气:“我这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我还是想去看看。”

    李玉涵却难得态度强硬了些,板着脸道:“吃完这碗!”

    柳无眉笑了笑,她心情一好,胃口也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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