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心魔(2)

    山路上,乌鸦突然不动了。

    燕十三见状叹气道:“怎么了,你又累了?”

    乌鸦道:“不是,是它。”

    天色已暗,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漆黑的剑匣,仿佛就融入在了这片深沉的黑夜。

    ……

    “阿飞?”

    阿飞身上的衣裳,是血红色的。

    红得就像火。

    林仙儿的眼里仿佛也有火,烧得可怕:“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飞上前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仙儿,你怎么了?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啊。”

    她四下张望,这才发现屋里也都是红色,红色的窗纸,红色的床褥,红色的蜡烛……

    “不对……”

    林仙儿缓缓推开他,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连连后退。

    “不是……”

    她摇头,摇头,再摇头。

    “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林仙儿眼底本有泪,却突然大笑起来。

    “一切不过都是假的。”

    她发疯似地夺门而出。

    雾越来越浓。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到底身在何方?

    黑暗,还是黑暗。甬道里漫长而逼仄的黑暗,就像她的人生。

    便在这时,那道声音又在她脑海响起:“不要虚假,就得接受真实。”

    “但那真的是你希望的么。”

    林仙儿猛一抬头,看到了一张更熟悉的面孔。

    ——她看到了她自己。

    一张绝代倾城,勾魂摄魄的美人面。

    她娇娇地甜笑着,扭动着,不着寸/缕地坐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那男人仿佛也在笑,一手滑过她光洁的背,一手握着薄如禅翼的飞刀,笑得温柔又讥诮。

    “李寻欢!”

    林仙儿双目赤红,眼底真正冒出了火。

    她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手将“林仙儿”提起来,五指如尖刀,撕帛般划烂了她的笑脸。

    “铮”地一声,怒剑出鞘,又如闪电般劈向李寻欢的头颅。

    这一剑之威,足以令天下群雄噤若寒蝉。

    这一剑绝不会空的。

    但她的确空了。

    因为李寻欢忽然凭空消失了,仿佛天地间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林仙儿手一软,剑“哐当”脱手而落,她茫然地抬起眼。

    方才的林仙儿和李寻欢都已不见,她骤然对上好几张冷漠的脸孔。

    他们是谁?

    他们叫什么名字?

    李寻欢?荆无命?上官金虹?或是孙小红?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剑不在手,她仿佛也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不知是谁大力将她甩了出去,谁又踢了她一脚,她狼狈地摔在地上。

    不是坚硬的石地,而是一片泥泞。她摔在泥泞之中,活得就像一条泥浆里的野狗。

    他们每个人都站着,站着风雨之中。

    她倒在所有人的脚下,她在污泥中盯着每一个人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并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没有眼神,就是轻蔑讥讽的眼神。

    他们都看不起她,也从来没有人看得起她。他们都觉得她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他们自然也不把她当人看。

    一个人自甘下贱,难道还怨得了别人?

    林仙儿静静地躺在泥泞中,没有表情,没有言语,仿佛连思想都化作了虚无。

    泥泞中闪烁着一抹寒光。

    剑的光芒。

    林仙儿的眼睛似已完全漆黑,完全冻结,她突然伸手抓住剑柄,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来。

    她为什么偏要爬起来?

    世上也曾有唯一一个,想把那个不可救药的林仙儿当人看的人。

    “是吗?”苏摩遮的声音像一柄无所不至的剑,刺破了她的所有思想和情绪。“真的是这样吗……”

    “不……”

    林仙儿的瞳孔仿佛瞬间缩成了尖针,她已明白苏摩遮想要做什么。

    她痛苦地紧阖上双眼。

    但她还是“看”到了。

    在熟悉的“家”里,灯光已黯淡,窗外凄风冷雨,阿飞就像一堵冰雪,冷冷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嘴唇在动。

    上辈子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以前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女人?”

    “我以前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女人?”

    “我以前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女人?”

    林仙儿凄厉地惨叫一声,声嘶力竭道:“你不要说了!”

    “你不要再说了!!!”

    “苏摩遮,你出来!你出来!!!”

    她发疯似地挥剑。

    剑仍锋利。

    但她的眼睛却没有在看剑锋,也根本没有人在看。

    黑暗如潮水,乍然一瞬,笼罩了一切。

    世间万物,寂灭无声。

    苏摩遮道:“我一直都在,我就在你的心底。”

    林仙儿的手颤抖,剑垂下。

    苏摩遮又道:“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了——你有爱的人么,你爱的人也爱你么?”

    她瞪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大笑道:“既然苏摩遮无所不知,难道你不知道答案?”

    苏摩遮叹道:“对世人而言,答案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能视而不见。”

    林仙儿道:“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苏摩遮道:“你本就看得到,回答我吧,用你的心来回答。”

    林仙儿还在笑,笑不出泪水,却笑得几乎要呕吐。幸好自她进了那道门,已有好几日没有进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她大笑着承认道:“他不爱我!他不爱我……”

    其实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有多痛苦。

    一颗心若是痛到了麻木的地步,也就不会再有太强烈的感觉了,就像一个人若是被凌迟着,也不觉得砍头是什么酷刑了。

    她的呼吸渐渐平复。

    苏摩遮道:“第二道门。”

    话音刚落,一道火光“哗”地出现。

    火光照应着第二道古老幽暗的拱门。

    门。

    门内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林仙儿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比黑夜更深邃的眼眸盯着那道门。

    她走了进去。

    眼前的场景却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甚至是欢乐的,温情的。

    她看到了一张笑脸,笑得还是很甜,很美,很稚嫩。稚嫩得没有人认得出那就是将来被人们认为“如同仙子一般,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的林仙儿。

    大概也没有人觉得这笑容能带什么男人下地狱,因为她露出的牙齿都还没有长齐。

    ……

    年幼的林仙儿身边环绕着很多人,很多的浓妆艳抹千娇百媚的女人,她扯着身边一个女人的袖子,甜甜地撒娇道:“姐姐……你们要去哪里呀?怎么不陪我一起玩了?”

    “乖孩子,这时候你可别缠着我,现下有位贵客要来!”

    那些柔媚娇俏的声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什么贵客?”

    “户部尚书的二郎君,圣上钦点的三代探花,挥金如土的六如公子,这还能是谁!”

    “门第高华,七步高才,前途不可限量。”

    “唉哟,我前年还见过小探花一面呢,那般的清俊风流,若他有心娶一门妾室……”

    “好了快别说了,快去,快去!”

    她见她们说得火热,不知怎地也急眼了起来,忙插话道:“那,那我也能去吗?”

    姐姐们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你现在可去不得,等长大了再去啊!妈妈都说了,待你及笄,指着你当头牌呢,左右你早死的娘亲就是就是咱们这儿以前的头牌,只可惜她想不开怎么就……”

    “呸!当头牌有什么好的,我瞧仙儿以后当瘦马,寻个好机缘也不错!”

    她听着众姐姐议论,笑道:“什么叫瘦马呀……”

    她们却嘻嘻闹闹着一哄而散了。

    ……

    对林仙儿来说,这段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但她还记得,那年之后,她既没有当头牌,也没有当瘦马。因为恰好那一年兵荒马乱,她的“亲生”父亲林麻子将她偷走了。

    林麻子其貌不扬,是个好赌好酒的龟公,他和林仙儿早逝的母亲是苏州老乡,都姓林,在这红尘苦海中有过一份不一样的情谊。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林仙儿真正的父亲,谁又知道呢?

    无论这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她那时的确把他当做父亲看待。

    林仙儿十三岁那年,她的父亲生了重病。

    这些事她都记得很清楚,虽已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她却也不是很愿意回想起这些事。

    可往事如烟,走马灯般在她眼前闪过。

    ……

    冷雾。

    雾中的月色更朦胧。

    林仙儿在巷子里小跑,忽而慢下来,悄悄拾起墙角一朵白色的花,缀在乌黑的发间。

    她要去哪里?

    旁观者看着这一幕,心中竟也泛起了一丝冰冷的痛楚,就像被一双无情的手抛到了冰河。

    林仙儿如兔子似地钻进了一处低矮的小楼,并不是小时候那间达官显贵如云的谢馆秦楼。

    她说完了自己的话,便又绞着手指,低头道:“我有去问过……人牙子,他说现在是……灾年,就算是卖给大户人家最多也就只有……十贯钱。”

    “妈妈,您心肠好,我卖给您,您能不能给我买药的钱……”

    老鸨上上下下瞧着她,万分为难道:“妈妈我不是不想要你,但你要五十贯,唉哟,五十两银子,就是咱们这儿天天接客的窑姐儿,没个两三年都攒不下呢!”

    龟公笑道:“小姑娘,我们开的是窑子,不是善堂。你瞧着生嫩,咱们接待的都是些下九流不好这口,最多就值三十两了。”

    林仙儿却摇头,继续道:“五十两。”

    他们还是说:“不值这个价钱……”

    林仙儿道:“五十两。”

    他们说:“不值——”

    林仙儿安静了一瞬间,忽地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她脱得那么快,几乎是甩出去的。

    她挺着胸膛,高声道:“我值不值五十两银子!”

    她的声音就像惊雷!

    她几乎是对着所有人,大吼着道:“我值不值五十两银子!”

    老鸨愣神着,那一旁的龟公已是拊掌大笑起来:“好女儿,好女儿,先不说你的这身皮肉,就以你的胆识,别说是五十两银子,将来就是五百两,五千两,五万两我看你都有得赚!”

    ……

    五十两,有时候是几口之家几年的开销,有时候又不过是一顿酒钱,一次赌钱。

    前几日好大的风雪。

    林仙儿也是过了几天才回了家,她走在茫茫雪地上,一步一步的脚印,走得并不快。

    她的家很简陋,只有一张桌,一张床,一处灶台。

    林麻子病恹恹地躺在土床上,面色灰败。

    林仙儿的眼睛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根本没有在看他:“他们说会替我送钱来,你买药了吗?”

    林麻子没说话。

    林仙儿淡淡地道:“你买了吗?”

    林麻子终于挣扎着下床,忽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痛声道:“我知道我一直对不起你,我是个畜生,不配做你的父亲,那天他们说如果要赎你,就要五百两银子,我,我拿不出来……”

    林仙儿忽道:“你去赌了?”

    林麻子流着泪,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她。

    林仙儿猛地推开他,他摔倒在地上,似已不能有任何动作。

    “你要去哪?”林麻子艰难地在地上爬着,想要抓住她的脚:“你还要过去吗?”

    林仙儿头也不回地道:“不,我知道还有一个地方……”

    舍身崖。

    她想到了死。

    可叹命运无常,那也许是林仙儿一生唯一心存死志的时候,但她却偏偏没有死成。

    非但没有死成,反而遇到了一位贵人。

    她在崖边遇到了林诗音。

    林诗音是兴云庄的女主人,庄主龙啸云仗义疏财,广结善缘,他的妻子也有乐善好施的美名。她实在是个既心软,又心善的女人,听林仙儿遮遮掩掩说起她的身世,也不由得十分可怜,便将林仙儿认作义妹,带回了家中。

    自此以后,金银财宝,天下奇珍,不可计数。她出落得越来越美,龙啸云更乐得给兴云庄添上一个天下第一美人的招牌,她的名堂也越老越响,舍得给她送钱,甚至给她送命的男人如过江之卿。

    哪里又缺了那五十两,五百两了呢?

    ……

    林仙儿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垂着眼眸,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摩遮道:“第二个问题——你快乐过么?你认为自己的生命中有过一日真正快乐的日子么?”

    “没有,从来没有。”

    她摇了摇头,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呼”地一声,第三道门的火光明亮。

    林仙儿慢慢地站起来,走进了那道门。

    又有很多人围着她,这次是很多年轻女孩子的面孔,她们骄傲,爽朗,充满了朝气和阳光。

    ……

    龙啸云好名好利,兴云庄时常会有英雄宴。林诗音自嫁他后,也并非是完全的内宅妇人,偶尔也办些赏花宴行义卖之举,邀请的都是江湖中名门望族的妻妾子女。

    林仙儿身为林诗音义妹,自然要帮她操持。

    林仙儿是个很能干又很主动的人,林诗音不仅可怜她,也很是喜欢她,几乎都放手让她去做。她知道林仙儿的隐痛:出身太低的人,总想把每件事情都要做到最好,生怕别人瞧不起她。

    只不过天底下的女人自然不全都是林诗音这样的,不吃林仙儿那套的大有人在。

    越是喜欢天天在男人堆里转来转去的漂亮女人,越是难讨得女人的好。这种女人叫男人看轻,更叫女人看轻,因为她丢了女人的脸面。

    林仙儿不是不明白。

    她才从宴席上下来,回房间换了身干净衣裳,不巧又撞到了几个明艳骄傲得像孔雀一般的大小姐。

    她们七嘴八舌地围着她嬉笑,当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无非是她抢了谁家姑娘的心上人,龙夫人虽好心,但她是个什么出身,她……

    说得越难听,越不堪入耳,林仙儿就越是笑。

    可怜的笑,委屈的笑,奉承的笑。这一套对男人很有用,她有一万种法子让看不起她的男人当狗,可惜对女人不见得有用。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里藏刀,心中已在盘算更毒辣的手段。

    局外的林仙儿无悲无喜地瞧着那张笑得愈发熟悉的美丽面孔。她早已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

    那时候的林仙儿在江湖中已有了艳名,学了些护身的武功,也有了很多的钱,比过去贫苦窘迫的日子好了千百倍。她还是不满足,挡路的要杀,别人的要抢,抢来的还是不够。

    钱太少了,男人怎么也不够多,武功秘籍,神兵利器……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她都想要。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

    永不满足的林仙儿很快就会当上梅花盗。

    她到底想要什么?

    无论她想要什么,她都不可能真正得到。待一切尘埃落定,她也几乎一无所有。

    “上官金虹死了,我的钱都叫他拿了去,帮手也被他杀完了,可金钱帮里还有人在找我……”

    “还有李寻欢,他为什么还不死!他为什么不和上官金虹一块儿去死!”

    “阿飞……阿飞也走了,不知他去了哪里,他只有他了,他为什么不要我……”

    林仙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小楼旁的街头,又冷冷地笑起来:“不对,男人不过是男人,他不要我又怎么样,我漂亮,又年轻,我每天换十个男人都可以。”

    她的步子走得越来越缓慢,忍不住地流泪:“但那不过是我对他的气话,他都不在意我,我又何必在意他?”

    “难道我真就是个傻子?我这样做,不过是毁了我自己。”

    林仙儿慢慢地、慢慢地走着,她仿佛离那栋熟悉的小楼已离得很远了。

    不知怎地,她住在原地踟蹰了半晌,眼睛一闭,忽又转过身去。

    她喘息着,小跑着,她跑得越来越快。

    她眼底当然有恐惧,但这份恐惧很快就消失了。她一踏进那栋楼,一种辉煌的,幸福的,令人眩晕的光彩又出现了她的眼中。

    那里才是她熟悉的世界。

    ……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年,两年,三年……从最上等的秦楼,到最下等的娼寮。

    林仙儿终于快死了。

    她病得很重,没有容貌,没有钱,没有男人再喜欢她,她是男人眼里最瞧不起的那种女人,女人里面最卑贱的那种女人。

    人家过去说她美貌如仙子,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林仙儿下了地狱,却始终见不到他们的影子。

    若世上真的有多几个男人活在地狱里面,她恐怕要高兴坏了。

    一个嘎着粗嗓子的女人在她身边叹息:“你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几年倒是日日夜夜喝得烂醉,也没个清醒的时候。”

    “如今你要去了,都没存下来什么东西,苦了你那孩子,漂亮但又不大聪明,日后卖给个好心肠的富贵人家,也能——”

    “不……”床上的林仙儿呻/吟着突然打断她,“她不能,她不能,二妈妈……”

    她并不是什么也没有。

    她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一个女儿。

    二妈妈惊讶道:“不能,不能什么?”

    林仙儿空荡的眼中难得透出一丝清明:“二妈妈,您是菩萨心肠,可否帮我一个忙,找一个人……”

    “快别说这些话了,你要我帮你,怎么——”二妈妈也可怜她,道:“你有可托付的良人?”

    林仙儿抿着唇,摇了摇头,又道:“您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出去?”

    ……

    握笔的手枯瘦、颤抖。

    眼眶里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流下,雨点般打湿了纸上的墨迹。

    她怔怔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只好又慢慢地换了一张纸。

    二妈妈等了林仙儿好久,才看她写好了。她虽不识字,却也瞧得见,那信上只有廖廖十几个字。

    二妈妈惊道:“这就好了?”

    林仙儿点头。

    二妈妈道:“你要送去哪里?”

    林仙儿将信递过去,流着泪,一字字道:“太原城外,沈家祠堂。”

    ……

    现在这里已没有一点儿的光亮,也没有一点儿的声音,由不得让人想到死亡,永恒的死亡。

    林仙儿背靠墙,凝视黑暗。

    她的眼睛很明亮,就像黑夜里朦胧的星光,走遍天下恐怕都找不到一双比这更明亮更美丽的眼睛。

    是不是她的眼底有泪光?

    苏摩遮道:“第三个问题……你认为你的生命是有意义的么?”

    那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毫不掩饰其中的杀机,宛如一柄淬毒的尖刀要刺入她的心脏。

    “你这样的生命,也配活在这世上吗?”

    林仙儿浑身一颤,福至心灵地抬起头,泪水缓缓划过破碎的脸颊。

    是阿飞。

    他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她。

    “其实你就是梅花盗。”

    她慢慢地站起来,似想要抱住他,忽被阿飞一掌掴在地上。

    “你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贪得无厌……你想杀李寻欢,你也想杀我,你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呆子是不是?”

    她踉跄着爬起来。

    窗开着,孤灯在凄风中飘摇。

    阿飞站在她面前,手已握住剑柄。

    他的剑,冰冷而无情。

    只需她轻轻抱住他,这一剑便可以刺入她温暖的胸膛。

    那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

    快剑如风。

    阿飞的剑光在黑暗中骤闪。

    但黑暗中,竟还有一道光,还有一柄剑!

    就连鬼神也想象不出世间竟有这样的一剑。

    那一剑,无以伦比的一剑,闪电般刺破了所有的命运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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