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买完生活必需品，又吃饱喝足之后，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寺庙空荡荡，阴森森的，一个人没有不说，门前结着蜘蛛网，还挂着蜘蛛在上面徘徊，盘旋。
“纯质阳炎。”涂山容容用了最简单的召唤术，照出来一丝光。
童磨穿着新的冬衣，整个人暖和了不少，小脸被火光照红，眼底闪过一丝光芒，“小妈，你真的是神吗？”
涂山容容听到他说话，才低下头。
童磨耐心地用手语又比划了一遍，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
火焰照亮了阴森衰败的破庙，仿佛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唯一的救赎和企盼。
涂山容容要举着火焰，不方便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摇头，笑而不语。
四周寂静，冷风吹过，她披散着长发，发梢微卷，因为大病初愈脸色苍白，身体单薄，走在这荒芜一人的破庙中，像极了话本子里的鬼怪。
童磨抬眸，凝视着她。
如果不是指尖传来的温热，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做噩梦，或者是撞见鬼了。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是神明。
可，也应该不属于这里才对。
涂山容容背着一筐的炭，虽然妖力保存了一小部分，但也不意味着她刚刚退烧，在外面吹了将近四个小时冷风不说，还能轻轻松松做完这些她从来不做的体力活。
养孩子真不容易。
“咳咳~”
可能真的是又累又冷，最开始来这里的不适应终于渐渐显现出来，水土不服之下，思乡情切，焦躁不安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涌入脑海，在她自以为平静的内心掀起波涛。
她咳嗽了好一小会儿，气息才逐渐平稳。
今天晚上要是不注意，很有可能会重新烧起来。
要是吃些药就好了，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边的发展，太落后了。
物资也很匮乏。
涂山容容蹙了蹙眉，胡思乱想的功夫已经绕过枯败的莲花池，到了后面休息的偏殿，推门而入后，松开了童磨的手。
童磨趁着她用火光照亮房间的功夫，小跑到窗边和床头的位置，将房间仅剩的两根蜡烛点亮。
冰凉幽暗的房间破败的不成样子，外面呼啸着的冷风还在透着纸糊的窗户，不断往里面吹，涂山容容被冻了个哆嗦，熄灭手中的火。
“有暖炉吗？”
“有。”童磨拽着她的手，往墙角的炉子走，“因为一直没有炭，所以很久都没有用了。”
涂山容容借着昏暗的光看清炉子的模样，和圈内以前的很像，接着烟囱，把排烟筒连向窗外。
烟囱都是接好的，可以省不少事了。
涂山容容弯腰，放下竹筐，“童磨，你往这里面添炭，添三分之一，一点儿就可以了，知道吗？”
童磨点头，“嗯嗯。”
答应了之后，他踮脚搬出来几块黑炭，塞进炉子中。
涂山容容用纯质阳炎点燃秸秆，从排灰口一点点的塞进去。
“咳咳咳~”她咳嗽的更加厉害了，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烟呛的。
这个季节的秸秆都是湿的，不好点着不说，还容易冒烟，刺鼻。
索性纯质阳炎是好的。
等她放完秸秆，童磨也已经把炭放好了，只是他是用手搬的，蹭了一鼻子灰不说，连干净漂亮的小脸也被炭渣抹黑了，活像只从土坑里打滚回来的小花猫。
涂山容容莞尔，伸手，扳过来小家伙的身子，让他正对着自己。
“怎么了？”童磨问她。
涂山容容没有手帕，只能用袖子，轻轻地擦拭他脸颊上的黑痕。
童磨皱眉，微微挣扎，闪躲。
“别乱动，不然灰进眼睛就不好了。”涂山容容停了下来，说道，“一会儿我去打些水，你洗个脸。对了，这里有沐浴的地方吗？”
童磨老老实实地没有在动，乖巧地不像话，“沐浴？那要一大桶的水呢，你会很累的。而且这个季节没有热水，只有冷水。”
“热水我来想办法。你告诉我哪里能烧水就好。”涂山容容松开袖子，微微一笑，“好了，擦干净了。”
她站起身，趁烧炭的功夫，去糊窗户了。
如果漏风的话，再怎么烧炭取暖都没用。
童磨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动容，指尖蜷缩了一下。
他小跑着跟了过去。
涂山容容拿着浆糊和刷子，将漏洞的地方用新的纸补上，然后蘸着浆糊做最后的粘合。
还好破掉的地方都不太高，她踮踮脚，也都勉强都能碰到。
就是天花板。
她眯了眯眼，催动妖力，原本层层叠在一起的瓦片像是自己长了脚一般，有序的错开位置，将破掉的几个大洞掩住。
炉子里炭火也已经烧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风都被阻拦在外，还是因为换了一件新的冬衣，童磨第一次觉得，空气没有那么的冷了。
虽然还是会惊讶她的各种能力，但已经没了第一次见面的震惊和心绪翻涌，他很平静的看她修缮房子。
涂山容容环顾小小的房间，满意的勾了勾唇。
剩下的，就是热水了。
童磨仰头，“这里能烧热水的地方只有厨房，父亲之前倒是修葺了浴池，但是因为没有人打理，已经荒废很久了。那个浴池很大，也可以沐浴，就是没有水。要是用厨房的锅炉烧水，再端到浴池，你可能一晚上都填不完。”
“了解了，带我去看看吧！正好我们一起洗。”
“一起洗？”童磨失神，喃喃出声。
“怎么？你这么大就要跟小妈我讲男女有别吗？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可是太伤心了。”涂山容容笑眯眯地蹲下身，逗他。
童磨脸色涨红，吼她，“你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涂山容容笑出了声，“扑哧~”
“我还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能一副面瘫脸呢~怎么啊，这就不淡定了？”
“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童磨板着小脸，态度极为严肃。
涂山容容乐了，“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多大？”
童磨看她的模样，应该不超过15吧。
能比他大多少。
涂山容容冲他竖了一根手指，打趣地晃了晃。
“10岁？”
涂山容容摇头，“再猜。”
“你不能都100岁了吧？”童磨嘴角抽搐。
那活的得有多长了，得是他祖奶奶辈的了吧~
“不对。”
童磨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震惊话连不成句，“1···1000岁？！”
“猜对了。”涂山容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笑的慈祥，“现在能跟我一起洗澡了吗？”
童磨攥紧拳头，倔强地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可以辩驳的余地。
1000岁，原来神明真的可以活着久···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涂山容容微微一笑，先暂后奏地手伸过他的腿弯，将人抱起。
“啊~”童磨重心转移，下意识地惊呼，搂紧了她的脖颈。
“你！”
他气急出声，想要骂她，又想起她听不懂自己的话，只能用手语比划着，“放我下来！我是神之子，我能自己走。”
涂山容容两手都用来抱他了，哪里能说话。
童磨急了，扑腾着自己的小短腿，“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知道浴池的方向怎么走吗？”
涂山容容脚步一顿。
她好像确实不知道。
他住的寺庙虽然荒凉破旧，但面积实在是可观，前有流觞曲水，后面莲花水池，他们居住的地方还只是在整体的一个角落，在偏后面的位置，今天白天经过正殿时，她真的看到了功德箱和莲花佛祖的佛像。
寺庙建在半山腰上，依山傍水，采天地之精华，是上好的福祉之地。从正殿到山下来参拜的正门，得有一里地的蜿蜒小道，两侧周围立了不少祈福的童子雕像，那是人去世之后寄托来生康健的转世童子。
涂山容容颇为复杂地看了小孩子一眼，然后把他放下来，改让他拽自己的衣角，然后低头，问他，“你之前家境应该很好的吧？怎么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童磨嘟了嘟嘴，扭过头，不想理她。
涂山容容笑了，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怎么？小少爷，还闹脾气了啊~”
“我没有闹脾气。”童磨被戳中痛点，面红耳赤地同她理论，“我是神之子，我才不会做闹脾气这种幼稚的行为。”
涂山容容眼底满是笑意，“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也有个像你一样的小孩子。”
“像我一样？”童磨不满。
涂山容容轻笑着点头，“和你很像。成熟懂事，聪明又坚强，甚至很多大人都不如她。”
“然后呢？”童磨被夸的心底飘飘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然后呀！她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仅无所不能，还不会受伤，不会难过，不会像普通人那样犹犹豫豫，儿女情长。做的好是应该的，天经地义的，因为这是她应尽的责任。就算天塌下来她都不会哭闹，不仅不会哭闹，还会很冷静很理智的去解决问题。”
童磨觉得自己和她说的那个人真的挺像的，“这很好呀，然后呢？”
“然后，她就死了。”
“······”
童磨嘴角抽搐。
果然不能期待她说什么好话。
涂山容容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半开玩笑道，“好了，故事讲完了。神之子，消消气啦，带小妈我去浴池吧！我们真的需要洗一洗了，我感觉自己都要臭死了，你身上都馊了你不知道吗？”
“我才没有馊！你才馊了！！”童磨跳脚。
“好好好~是我馊了，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冷吗？”
“左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