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小容儿，喝粥。”童磨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吹着，喂给对方。
涂山容容倚靠在床头，满是无奈，“哥哥，我真的已经饱了。”
“喝粥！”童磨固执地坚持，她不喝，他就举着不动。
“这已经是第二碗了，我真的喝不下了。”涂山容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能喝的。我能喝，小容儿就能喝的~”童磨红着眼，稚嫩的嗓音染上哭腔，“小容儿不是要保护我吗？保护我怎么能瘦瘦小小的？吃饭——”
说罢，他又把勺子往涂山容容的嘴边递了递。
“最后一口。”涂山容容讨价还价。
“不行！这一碗都得吃，上野婆婆辛辛苦苦地煮的，小容儿不能浪费粮食。”
涂山容容头疼，为难道，“哥哥不是也没吃饭吗？我真的饱了，要是吃多了的话，身体会不舒服。”
童磨神色犹豫，“那再吃半碗，剩下的我吃。”
“好。”涂山容容道，“我吃完了，哥哥就答应我一个人呆在房间，我一会儿要和德川桑出去一趟。”
“不行！不许去！”童磨一听，不乐意地挺起胸板，“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回来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一直不醒来，我不让你出去——”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不会有危险的。”涂山容容道，“楼底下新开了家脂粉铺，我想和德川桑去逛逛，采买一些装饰。”
“什么是脂粉？”
“是女孩子用来变漂亮的东西，哥哥去的话会很无聊的。”
童磨蔫打着脑袋，失落地像只小动物，“可是，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很无聊~”
“哥哥之前不是说要保护我吗？等哥哥做出来103加24，就可以保护我了。”涂山容容微笑道，“哥哥听话，在房间里做完算术题，我就回来好不好？很快的。”
“真的？”童磨不相信她。
“真的。”涂山容容眉眼弯弯地撑着榻榻米，和小孩子沟通道，“我保证，绝对不骗哥哥，我很快就回来。不然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口粥。
童磨眨巴着眼睛，无辜地和她对视，“先吃饭，小容儿不要转移话题~”
“······”涂山容容。
他真的是智障儿童吗？
被迫咽下粥后，涂山容容问道，“哥哥，我平日里会和你谈工作的事情吗？像是客人难缠，我得到了小费，礼物之类的？”
童磨舀了一勺粥，“小容儿每次回来都会看书，在房间里。”
涂山容容的发丝垂落，追问，“哥哥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容儿先吃饭。你不吃饭我就不回答了！”童磨幼稚地威胁。
虽然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
涂山容容看着面前的勺子，僵持不过两秒，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咽进嘴里。
童磨笑的开心，嘴角上扬，“小容儿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
“······”涂山容容。
是吗？
她强忍着抽搐的肚子，礼貌地微笑，笑容灿烂的身后的景色都黯淡了。
“具体呢？”
童磨摇头晃脑地用勺子搅和着粥，“具体···小容儿会保护我，给我带好吃的，虽然总是不让我出门，还逼我读书。”
“······”涂山容容。
“不过小容儿会时不时带我出去玩儿，就我们两个人，山脚的馄饨一点儿也不好吃，可是小容儿每次都说好吃。有个讨厌的人每次都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小容儿，他还不怀好意地给我们免单，我气地把他送给我们的烧饼扔了，小容儿还很生气。冬天的时候我们打过雪仗，我还堆了雪人，还有还有···小容儿送了我好多漂亮的生辰礼，有金色的扇子，绣着狐狸的荷包，围脖~”
正在怀疑对方有问题的涂山容容一怔，愣愣地看着他眼睛发光，欢快地叙述着他们的过往。
这些事情，不像是假的。
“小容儿喜欢喝茶看书，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然后你就给我画方格子，我跳累了，小容儿就会给我讲故事。还有啊，有一次，我受了伤，小容儿生了好大的气，把欺负我的人好一顿教训~小容儿很少生气，也很少哭的。小容儿真的很厉害，要是我也能像小容儿你这么厉害就好了，我也想保护小容儿~”
说着说着，童磨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回忆，闷闷不乐状。
涂山容容柔声安慰，“哥哥也很厉害，很快就能保护好我的。”
“嗯嗯，我马上就会算出103加，加26等于多少了。”童磨又来了精神，想着那道难题，迅速地破涕为笑。
这么一会儿就从24变成26了，涂山容容无奈笑笑，摇头。
或许是她想多了也不一定。
“小容儿，吃饭，不然粥都要凉了~”童磨舀了勺粥。
涂山容容想着自己已经快要撑掉的胃，只能温柔地妥协。
粥很快就过了半。
童磨放下勺子，突然开口。
“对不起，小容儿~”
“要是我能聪明一点儿就好了~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小容儿，小容儿也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一定是我太笨了，闯祸惹你不开心不说，还总是听不懂小容儿的话。你明明告诉过我不要出去的，要是我不出去，小容儿也不会失去记忆了~我虽然笨，但我知道的！有人在找我，要是不把我交出去，大家都会死掉的~”
“小容儿，如果到时候还没有办法就把我交出去吧~之前一直都是小容儿在保护我，这次换我保护小容儿了~我一定不会让小容儿受到伤害的。”
空气骤然安静，轻的两人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呼吸声。
“会有办法的，哥哥有容儿在，不用考虑那么多的。”涂山容容伸手，舒展着他紧缩的眉头，声音清澈灵巧，让人不自觉的安心。
“小容儿~”童磨泪眼汪汪，鼻头酸酸，张着嘴，感动地要哭。
涂山容容怕他真的哭，连忙转移话题，“哥哥不是说不能浪费粮食吗？我喂你吃粥好不好？难得上野婆婆一番心意呢~”
“我可以自己来。”童磨咬着勺，一口一口地往自己嘴里塞。
边吃边哭，像个难过的小孩子，固执地抱着碗，“我是大人了，我会自己吃饭的~我也能照顾好小容儿，小容儿受伤了，不能用手。”
涂山容容陷入沉思。
她的手确实有脱臼的痕迹，身上的淤青虽然很淡了，但应该就是近期发生的事。
一切问题都说得通，看起来也很正常。
但她总觉哪里透露着古怪。
是她想太多了吗？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门口的侍女声传来。
“绿榕大人，老板娘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想着带您过去瞧瞧，也好商量。”
“我知道了。”涂山容容回道。
童磨放下碗，紧张道，“小容儿要出去了吗？”
“嗯，不是说好和德川桑去逛街吗？没事的。”
“我也去！”童磨还是放心不下。
“哥哥刚刚还答应我的，怎么能反悔呢？”
“可是···”童磨纠结。
“小容儿很快就回来，回来给哥哥带好吃的点心好不好？”涂山容容柔声哄劝，好似温柔的邻家大姐姐。
“······”童磨。
虽然知道她没有恶意，但是‘点心’两字，还是让他深恶痛绝地想到了不好的回忆。
“那你要快去快回！”童磨认真地叮嘱。
“很快的。”涂山容容保证，“哥哥帮我把轮椅推来好不好？”
“嗯。”童磨不情不愿地点头，磨磨蹭蹭地把房间角落里的折叠轮椅打开，推到床榻旁边。
涂山容容掀开被子，拄着床沿和轮椅的把手，慢吞吞地从榻榻米上爬起来，想要坐上去。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额头布上一层冷汗，脸色苍白。
“小容儿你别动，我抱你上去~”童磨心脏一酸，想要帮忙。
谁知这时，他刚一松手，涂山容容半趴着拽着把手，身子前倾，惯力之下，轮椅后撤，她整个人跌倒在座椅的边缘菱角上。
砰——
“小容儿！”童磨的声音走了调。
涂山容容眼冒金星，只觉得脑袋一痛，再反应过来已经被对方抱在怀里。
童磨一手扶着怀里的人的腰肢，一手撩起她的发帘，查看她的额头。
在看到青紫的瞬间，五彩琉璃的眼眸晦暗复杂，阴郁乍显，很快又被他掩饰下去。
“我没事儿~”涂山容容仰着小脸，浅笑着安慰，“不疼的。”
童磨的指尖轻颤，不受控制的蜷缩。
“小容儿肯定很疼~”
“不疼的，真的不疼。”涂山容容故作轻松地回道，“哥哥扶我起来好不好？德川桑还在等我。”
童磨的眼底泛起层层涟漪，抿着唇，不说话。
“哥哥？”
童磨低着头，眼底是看不清的阴影，“我先给小容儿上药。”
“没事儿的，等我回来再上药也是一样。只是摔了一下，不严重。”涂山容容怕安排的人等她太久，宽慰对方。
童磨不听劝，伸手揽过她的腿弯，自顾自地将人儿打横抱起，放到轮椅上，然后把轮椅刹车的开关放下，让她走也不能走，下也下不去。
“先上药！”
涂山容容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简直哭笑不得。
“我真的没事儿。”
她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
“都青了！怎么会没事？”童磨冲她嚷道。
这些年，是不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同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
就因为当时他···
涂山容容忍俊不禁，从醒来到现在终于松了口气。
他的情绪不像是作假。
说不定，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
童磨胸口翻涌着悔恨，在压抑不住怒火的瞬间，转身背对着她，攥紧拳，强忍。
小容儿明明最会骗人的了~
他应该早点儿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