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陌刀 > 第102章 荣安县男

第102章 荣安县男

    “台官吕中本,孤之肱骨。伴孤起于微末,鞠躬尽瘁,披心沥血。其心日月可鉴,感天动地。今赐封荣安县男,食邑二百户。与妻薛氏夫人共享食邑,子孙延绵。特赐药泉浴,颐养天年。”

    俸禄、食邑、府邸、身份。有了这些保障,除非吕夫人得了失心疯。晚年必定无忧体面。这也是郭清晏唯一能做的。

    正元楼,是敦煌新进异军突起的酒楼。池阳酒、佛香碧、青稞酒、一曲红等等,名酒辈出。引来无数食客。

    除了酒水佳肴,正元楼的歌舞也是一绝。一手好诗、一副好对子、一张好字、一副好画,都能在正元楼换上一桌上等席面。因此,正元楼颇受文人墨客的青睐。一时间,名声大噪。

    天气渐暖,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还没邻近正午,正元楼都快坐满了。高声笑语、丝竹管弦,一片盛事之景。

    “诸位,在下凉州李氏,李绩,客居敦煌两年有余。冷眼旁观这些日子,颇有感触。还请诸位慢慢听李某道来。”歌舞稍歇,有一青年男子跳上舞台,侃侃而谈。

    “敦煌看着蒸蒸日上,疆域不断扩大,实则暗藏隐患,岌岌可危。究其本源,全是因为乾坤颠倒、阴阳错断、阴盛阳衰、牝鸡司晨!不知诸位注意到没有,前些日子王爷谕令,赐封吕中本吕台官为荣安县男。吕老乃起事旧人,劳苦功劳,本是应该。怪就怪在,这县男爵位可由女嗣继承,进而代代相传,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长此以往,哪还有什么伦理纲常?这不是祸乱之源是什么?”

    李绩愤愤不平,继续发表主张:“牝鸡当政,见识浅薄、心胸狭隘。只知有己,不知天下。固守自封,迟早自取灭亡。女郡王与长安交恶,如此不智,叹为观止!在下实在为敦煌之未来忧愁,终日愤懑。”

    李绩讲完,有人问了:“依先生之见,又当如何?”

    李绩早有应对:“在下觉得,西境孤悬在外,终是不妥。应当奏请朝廷,派官吏前来治理。这样,不仅能缓解都护府同朝廷的关系,女郡王还能回京颐养天年。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

    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的尉迟雪莲听不下去了,朗声不屑道:“好愚蠢的想法,可曾想到后果?这般置西境子民于不顾,有何居心?”

    李绩彬彬有礼:“还有姑娘赐教。”

    尉迟雪莲怒气冲冲走下楼去,与李绩面对面:“奏请朝廷,由朝廷统一派官吏接管?真是好笑?西境不过是块飞地,朝廷命官如何抵达?死在半路上谁负责?惜命乃人之常情,何人肯来西境,何人又敢来西境?到时候你推我搡,官员的能力胆识,谁来保证?你当是安阳公建在,派亲侄儿镇守西平都护府吗?朝廷连年增税,百姓饿殍遍野,早已不是当初的大周。公子与其借力,不如自食其力。瞧公子的模样穿戴,不像是自力更生之人,难怪。”

    尉迟雪莲不等李绩开口,继续抢占先机:“再者,我西境都督府乃四战之地。北有乌护、西有卡尔鲁克,南有嘉良夷。个个如狼似虎,兵强马壮,不好相与。朝廷的文官武将,能像王爷一般守住都护府,让我等有时间有闲暇喝酒畅谈,而不是奔波逃命。自王爷起于西州,不过十年时间,大家伙忘了曾经的苦难屈辱不成?”

    这话说完,正元楼一时寂静。

    李绩不甘示弱:“姑娘所言不错。可人伦纲常,乃安国兴邦之本。西境想要走得长远,就不能乱了天理人伦。姑娘有所不知,小可平生最敬仰之人,非郡王莫属。可西境是大周的西境,不是她郭氏的西境。如今坚昆结盟,卡尔鲁克臣服,急流勇退,方能长久。”

    尉迟雪莲好笑极了:“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没了王爷,卡尔鲁克能还能老实臣服?坚昆之盟牢不可破?”

    尉迟雪莲面向大厅:“诸位难道忘了,郡王以大周皇后之名招降卡尔鲁克,册封族长炽俟卧阑叶为忠顺汗。临阵换将,倍感屈辱的卡尔鲁克可还会继续心甘情愿的臣服大周?谁又能真正取代王爷的位置。至于坚昆,两邦之盟之所以牢不可破。全因郡王是坚昆国主阿热执宜失散多年的甥女兼长女,是坚昆唯一的继承人。说是两家,实为一家。郡王东归,痛失继承人的坚昆国主,谁来面对?受波及的,还不是我武威百姓?李公子处处打着为都护府着想的大旗,然则对都护府尚未完全了解。此番煽动人心,究竟所图为何?”

    李绩气焰消散了些:“在下不过是为都护府的将来着想,姑娘咄咄逼人,才是另有所图吧?”

    尉迟雪莲怒目圆瞪:“未来?没有现在哪里来的未来?我只知道,百姓们刚刚过上好日子,家家户户都有子弟从军,断然禁不起任何波澜。没有王爷镇着,心里面不踏实。李公子要是觉得屈居女子之下委屈了,不如返回祖籍凉州,看看能否做出一番事业,让吾等女子瞧瞧。”

    尉迟雪莲不理李绩,越发苦口婆心:“至于李公子口中的天地人伦,‘人’在前,‘伦理’在后。小女子愚见,人伦纲常更应该因地制宜,以人为本。我们武威为何女子可从军、可为官、可继承父兄、夫婿的爵位。归根结底,自凉州沦陷,这百余年,我们死了太多同胞,男丁不够用!青壮男丁都上了战场,家里面老的老、残的残、小的小。不过了?不活了?我们女子同样能支起半边天。不止能将家操持好,还能种田、放牧、织布、制药,为前线送去源源不断的补给。各司其职,才能保护我们的家园不为侵占,我们的家人不被杀害。男女同心协力,才是我西境的人伦纲常。我们经历了太多离散苦难,只想要有尊严的活下去!”

    尉迟雪莲缓解下情绪:“在座的诸位,家中可有子弟从军?家中可有阵亡的子弟?家中可有伤残的子弟?男儿在外拼命,不就是希望家中妻儿老小过上好日子吗?像吕老这般,家中无男丁,凭本事得来的功勋,凭什么不能传给女嗣?难道没有儿子,就可以被抹去一切功绩吗?”

    说到这里,有位中年人站了站了出来。他身上穿着麻衣,肤色微黑,一看就是种田的好手:“这位姑娘说得对。小老儿我是敦煌本地人,全家上下,只有我和一远房侄女儿活了下来。别看小老儿年纪大了,也是堂堂屯军一个,耕种了不少田地。我们农民,就靠田地过活。这些年年景好,都护府的赋税又不高。这才攒了些家底,来这正元楼讨杯酒喝。这要是放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小老儿活到这个年纪,不怕死。唯一惦记侄女儿,他男人被嘉良夷人抓去当兵,丢了性命。她没心思再嫁,膝下只有一女,体弱多病。小老儿就是怕,哪天我没了,她们母女该怎么活!要是小老儿名下屯田能交到她们母女手上,我真是死了也能放下这颗心。女子凭什么不能继承家族的爵位田地?有外嫁的血脉在,我们这般的,也不算绝户!”

    有人心有戚戚焉:“是呀,现下可不是太平年月。绝户的人家可不少。外嫁的血脉要是能改姓归宗,岂不是两全其美!”

    还有人补充:“这好办,这不管是屯田,还是爵位、抚恤。外孙改姓,继承。外孙不改姓,女嗣没了归都护府。就像皇家公主,出嫁有公主府、有嫁妆、子孙有爵位。公主殁了府邸、田产归还皇家。咱们西境的姑娘尊贵能干,怎么就不能仿效公主了?”

    李绩还是那句话:“民情是民情,纲常是纲常。西境是大周的西境,你们是大周子民。只知武威郡王,不知大周天子,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这帽子扣的有些大,没人敢出声。尉迟雪莲再次站了出来:“西境自然是大周的西境,可弃我们这些西境子民于不顾的,不正是大周天子吗?自凉州沦落以来,百余年时间。长安可曾想起过我们?可曾正视过我们的苦难?我们自是愿意做永远的大周子民,可大周保护不了我们,我们就活该等死吗?”

    “总所周知,郡王乃名门之后。家中出过皇后,尚过公主,是大周数一数二的簪缨大族。郡王本可以在亲人的庇护下,过最富贵的日子。可郡王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我们。舍下了天大的荣华富贵,舍死忘生光复她的故土。只有郡王,愿意为我们这些离乱之民拼命!”

    说完,尉迟雪莲将矛头指向李绩:“李公子自诩世族之后,可知大周天子因逼迫坊工而被囚禁,因不孝嫡母而被宦官鸩杀?可知新帝体弱不能理事,困于甘露殿不可外出。朝中大小事物皆有宦官把持?就连皇帝的生母都见不到皇帝一面!长安城流言纷纷,说是新帝开成早就死了。李公子是想将我西境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交到这样的朝廷手中?你真的是西境子民吗?”

    这话刚落,人群立马跟炸开了锅似的。有人不死心:“姑娘,传言不可信。”

    尉迟雪莲斩钉截铁道:“家中姐妹在兰台任职,听莲大夫人说的。”

    有人老泪纵横:“天要亡我大周!”

    有人则表示:“哭什么?我们有王爷!”

    李绩脸色铁青,指责道:“你们一个个,不思忠君爱国,难道想效仿范阳安斗战不成?”

    尉迟雪莲逼问:“李公子真乃凉州李氏出身?怎么越看越像嘉良夷细作,企图扰我军心,乱我西境?难道是朝廷宦官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大明宫又缺黄金了?”

    最先站出来的中年庄稼汉有几分武艺在身上,拦住李绩:“你的户籍呢?口口声声说为我们武威着想,你是武威子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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