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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丝罗贺

    阔别多年,汗王府竟比印象中的矮小、破败许多。丝罗贺站在府外,仰视府门,心中颇为不解。

    那个让自己惧怕、嫉妒、心绪难平的汗王府,原来不过如此。

    德弩站在身后关切道:“二王子?”

    丝罗贺回过神来:“王府还是老样子。”

    德弩跟在身后:“汗王念旧,王府自然一如往昔。”

    丝罗贺似笑非笑:“汗王念旧?真是头一次听说。”

    德弩思前想后,下定决心开口道:“二王子年岁渐长,可不能同之前一般与汗王怄气。您不为契苾羽部着想,难道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就打算这般混混僵僵,任人欺凌一辈子不成?要是将来有了孩儿,您也舍得小王子重蹈您的覆辙,一辈子矮人一头?”

    这番话触碰到了丝罗贺的痛处:“怎么?难道我还要感激他赐我生命不成?可有谁问过我,愿意来这人间走上一遭?”

    德弩为葛尔赞多开脱:“汗王有汗王的难处。”

    丝罗贺嘲讽道:“惧内可不是天大的难处!”

    德弩只得道:“二王子早晚会明白汗王的苦心。”

    丝罗贺腻歪极了,甩袖转身而去。

    正堂,葛尔赞多等候多时,并未动怒。看着立在堂中风骨犹存的二儿子,笑了:“过刚易折,你小子总算舍得回来了,真不容易。”

    丝罗贺也不拖沓:“汗王妄图两不得罪,这才想起我这个弃子。敦煌女郡王又不傻,岂能将我放在眼中。契苾羽为嘉良夷婿,陇右皆知。汗王又何须白费力气。”

    葛尔赞多看了丝罗贺一样:“坐。敦煌传来的胡麻藕粉羹,尝尝。这可是中原的好东西,寻常人见都没见过。”

    丝罗贺不领情:“断头饭?”

    葛尔赞多被气笑了:“若是想取你性命,何必等到今日。”

    丝罗贺端起碗仰头喝了一大口,嫌弃道:“又甜又黏糊,不愧是女人家喜欢的东西。”

    葛尔赞多问他:“瞧不起女儿家?”

    丝罗贺愤愤道:“更瞧不起窝囊废!”

    葛尔赞多认同:“确实应该瞧不起。”

    丝罗贺诧异的看向葛尔赞多:“汗王这是何意?无需如此。”

    葛尔赞多感叹:“你我父子多少年未见了?”

    丝罗贺回了一句:“汗王日理万机,哪能记得住这些琐事。汗王当好听话的乖女婿已经够不容易了,千万别再节外生枝,招来讨击使府的问责。”

    葛尔赞多低头搅合藕粉羹:“话虽难说,理确是这个理。不过阿贺,你年纪不小了,这般激愤,将来是要吃亏的。”

    丝罗贺放下藕粉羹,投降道:“不就是去敦煌庆祝黄口小儿周岁,我去还不行。无需如此,不习惯。”

    葛尔赞多问他:“陇右乱象频现,我族又该何去何从,阿贺可有想过?”

    丝罗贺看向葛尔赞多,猜测道:“莫非汗王想要改换门庭?”

    葛尔赞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说:“为父在问你话。”

    丝罗贺不明白:“为何问我?”

    葛尔赞多放下碗:“凭你是契苾羽族二王子!”

    丝罗贺好笑:“不过偏安甘州一隅,仰人鼻息,竟敢称王。要不是在大周境内,王帐无暇他顾,怎会任由汗王狂妄如此。”

    葛尔赞多提醒:“可还记得,我是你父亲。”

    丝罗贺装模作样惶恐道:“自然记得。要不然这些扎心的话,小子打死也说不出口。”

    葛尔赞多按捺住怒气:“继续。”

    丝罗贺开口:“汗王容禀,甘州地狭人贫,我契苾羽部虽说在甘州经营了快两百年,在大势面前,终究不成气候。为自保,更是给卢尚婢当最凶悍的狗,借嘉良夷之力,戍卫居延海一带。可我甘州想要发展壮大,无论是时机,还是从时局,都寻不到突破口。北有乌护王帐,南有吐谷浑故地,东有卢尚婢大军,西边的肃州早已同敦煌不清不楚。以我甘州之能,吞得下哪方邻居?不惹祸上身,便是不幸中的大幸。是以,臣服强者是唯一、也是最能保全实力的办法。汗王的选择并没有错。不过,眼下倒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未尝不可一试。”

    葛尔赞多频频点头:“继续说。”

    “大周要凉州,却不肯出一兵一卒,全赖武威军打天下。这样一来,凉州归属,势必引起争端。这便是我们契苾羽的绝佳机遇。”

    “在你看来,卢尚婢毫无胜算?”

    丝罗贺反问:“汗王今年贵庚?卢尚婢纵横陇右数十年,可后继有人?再者,卢尚婢出身嘉良夷,本该同河曲狐离牙抱作一团,为何至今毫无动作?归根结底,谁不眼馋凉州。卢尚婢日薄西山已是不争的事实,与其合作,不如一口吞下。”

    葛尔赞多再问:“长安、敦煌、乌力牙,谁更有胜算?”

    丝罗贺不假思索道:“长安占据大义,敦煌有地利人和,两相比较,真不好说。至于河曲狐离牙,河湟孤夜姜若能老实听话,还有一战之力。汗王明鉴,就算敦煌女郡王因着情谊将凉州拱手送与朝廷,武威众将士心中可服气?当凉州再乱之时,便是我契苾羽的机遇。”

    葛尔赞多直白道:“敦煌和长安,你选谁?”

    丝罗贺不答:“汗王心中早有决断。”

    葛尔赞多只道:“我老了,不想陷入卢尚婢之境,后续无人群狼环绕。”

    丝罗贺见躲不过,只得道:“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武威对诸部落,还是有几分上心的。”

    葛尔赞多赞同:“那女人不简单,有盛周遗风。”

    丝罗贺这才发现:“汗王不想做嘉良夷的听话女婿了?”

    葛尔赞多摇头:“良禽择木而息,当狗也要选个能顿顿吃肉的主人。卢尚婢老了,我也老了,不再属于这个时代。”

    丝罗贺突然意识到:“汗王并不是一位好父亲。”

    葛尔赞多明白:“你不说我也知晓,你一直瞧不上我这个父亲。怯懦、谄媚、毫无风骨。的确如此,没什么不能说的。”

    丝罗贺突然有一丝害怕:“汗王您这是要做什么?张掖县衙同汗王府就在一条街上。汗王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卢尚婢转天就知道。”

    葛尔赞多看儿子:“如果你是卢尚婢,又当如何?”

    丝罗贺虽说桀骜,在亲爹面前终究拜下阵来:“猛虎虽垂垂老矣,可余威犹在。小看卢尚婢之人,势必会付出代价。下臣仔细估量多日,竟发现摆在卢尚婢面前的,是死局。准确来说,自打武威军夺回秋瓷,可供卢尚婢选择的道路就不多了。失去沙、瓜二州令他元气大伤,若不是有原、秦、安乐三州托底,早就被河曲孤夜姜吞并了。这也是武威为何放缓攻伐脚步的最根本原因,谁也不喜欢陇右换个更强大的新主人。卢尚婢五州之地,看似还有一战之力,实则人心涣散,各有打算。卢尚婢及其子孙主人,真要想保住一命,唯一的出路只能献地投降,成为大周节度使。陇右三州绝对保不住,原、秦、安乐三州倒是都谋划谋划。”

    说到这里,丝罗贺突然意识到:“敦煌女郡王好生了得,将声势搞得这般大,就是为了逼卢尚婢归顺大周。这样,武威即遵了圣旨,又没费一兵一卒,两全其美。”

    葛尔赞多补充:“陇右三州,大周朝廷可能尽数占去?没经过清洗,谁也无法真正取代卢尚婢成为陇右新主。后患埋下,陇右归属,为时尚早。真是一步妙棋。我们契苾羽部,又该如何面对?”

    丝罗贺答道:“左右摇摆,争取最大生存空间。汗王明鉴,乌护同武威之间的矛盾,日益显著。我甘州境内的额济纳河至居延海一线,乃乌护南下之要道。北上可直击乌护腹地,为兵家必争之地。可对我契苾羽部来说,却是块烫手的山芋。夹在乌护和武威之间,轻则引火上身,重则举族覆灭。比夹在朝廷与武威之间还危险。后者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起明面上的冲突。”

    葛尔赞多鼓励:“说下去。”

    “小臣以为,应用居延海换取凉州肥沃草场,以供我族百姓休养生息。若是能在凉州谋个一官半职,更是再好不过。”丝罗贺打定主意为契苾羽部谋划出更多的生存空间。

    葛尔赞多欣慰:“你小子,不愧是我的种!”

    丝罗贺纠正:“不敢高攀汗王血脉。”

    葛尔赞多看向聚少离多、年少孤苦的二儿子,问道:“这么多年了关于你母亲,就没什么想问的?”

    丝罗贺脊背紧绷:“一个自不量力被处死的女奴,有什么好问的。”

    “甘州可是我契苾羽部的祖地。我虽心甘情愿给卢尚婢当狗使奴才,还是有几个心腹人的。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不住,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丝罗贺一脸怀疑:“我娘还活着?”

    葛尔赞多道:“这些年名义上是勃都在照顾你,实际上负责你生活起居的,是一位名叫呼日那的女官,她就是你的母亲。”

    丝罗贺不信:“我娘不是被大妃赐死了吗?”

    葛尔赞多苦笑:“是我小瞧了她,仓促间只能安排你母亲死遁。有周以来,我们契苾羽部便在张掖生根发芽。汗王府,还能让她反了天不成!”

    丝罗贺有些懵:“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心直口快又沉不住气,连喜欢的姑娘都追不回来。酒后失言,连累了你娘性命,你还怎么活?”

    丝罗贺不愿意了:“驱逐我娘和我,就是汗王所谓的情谊?是,汗王这些年忍辱负重不容易,可多余的深情,看起来更像是笑话。”

    葛尔赞多并不否认自己的私心:“契苾羽部不会交给一个心向嘉良夷的继承者。没有你,我也会生一个满意的继承人出来。我对你娘是真心的。勃都每三日便会送来你们母子的近况,这些手书我不敢存留,阅后即焚。我知道我不是好丈夫、合格的父亲。但属于你的责任,必须承担起来。就算是为了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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