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卫昭昭看着桓玠静立阶上,端方有礼,温润中隐约可查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本来她还想说句什么话,也没再说,目光由期待变得平常,既已将信亲自给了桓玠,她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去。

    卫昭昭行礼告别,目光稍微偏了一瞬,她眸中染上了几分疑惑,不过未做停留,微笑着离去。

    在随着云鹤离去的路上她想着,是很不一样的,又觉得似乎本就如此,她不是靖王妃、皇后,桓玠同她说话自然也不维持那些表面的尊敬了。

    楚月一个人在外等得焦急,待见得卫昭昭安然无恙回来时赶紧奔了过去,警惕地盯着一道而来的云鹤。

    卫昭昭看到楚月眼眶绯红,知道她大概听到了自己所言。

    颔首与云鹤作别,两人推辞了云鹤护送她们回去的好意自行离去。

    及至无人处,楚月抱上了卫昭昭一臂,哽咽道:“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做这些,却不告诉我。”

    卫昭昭拍了拍楚月的抱着她手臂的手,心思沉重,却还安慰她:“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害死了阿爹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相应代价。”

    楚月低着头,自觉惭愧:“对不起,我刚才还那样说姑娘,姑娘罚我吧。”

    “无碍,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楚月又抬起了脸,蹙眉忽道:“不过姑娘,有一件事你似乎记岔了,此次战败,是死了两万将士,不是七万。”

    “两万?”卫昭昭驻足停下,疑问,“怎么是两万?”

    她记得明明是七万,其中四万是活活被冻死,因为上头一直言朝廷还未下发冬衣至西北,先送去了北边和东北,西北军各营皆冬衣不足,实际上只是她父亲所领的赤烈营冬衣不足。

    他父亲带过西北军很多营部征战,心腹亲信却都在赤烈营,是她父亲亲自选择操练出来的精锐,赤烈军亦是西北军中最强的一支,本来是有十万编制,半年前借了三万人出去,剩余七万人虽她父亲去镇守漠阑城。

    漠阑城处于大盛疆域西北面极西极北之地,冬日冰封山里,风饕雪虐,环境极其恶劣,她父亲没让她一起跟过去,将她留在了管理碛西的安西都护府治所所在的库兹城,谁知一别就是永不相见,她还期待春天父亲就回来了,父亲早归,归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血淋淋的尸首。

    赤烈军领命守漠阑城,然凛冬已过半冬衣都还没发放到他们营里,后来卫淙发怒连连上书,卫昭昭日日大闹都护府,冬衣终于发放到了赤烈营,却不是厚厚的棉衣,发下的冬衣只有薄薄一层,还是芦苇絮,那东西哪里能抗寒冻?

    盛朝国库充盈,按照惯例,每年都会批很大一笔钱用于军队,以往军队冬衣都是由朝廷发放,去年的赤烈营寒冬来临之前将士们还没收到冬衣,迫不得已,卫淙连连上书催促时还让士兵们写家书让家里面准备冬衣送过去以防万一。

    谁料朝廷发放的冬衣是芦苇絮,家里人送的冬衣因着路途遥远还没送到漠阑,漠阑所处之地气温骤降,一夜之间,寒风凛冽,断断续续的暴风雪连吹了一旬有余,那场暴风雪范围广阔,很多士兵便如此被冻僵至冻死。

    如此还不是最难境况,后来不知为何赤烈营将士没有冬衣这事被漠阑城外的回鹘知道了,回鹘人趁机攻打漠阑,没被冻死的士兵被迫迎着酷寒上战场迎敌。

    加急战书传送至西州都护府,大都护勒令赤烈军死守漠阑,要赤烈军撑两天,两天后援兵就会赶到,可是直至最后剩下的两万赤烈军全部战死,援兵都还未至漠阑,三日后,援兵姗姗来迟,援军至漠阑时赤烈营七万将士无一幸存。

    可赤烈军依旧拦住了攻打过来的回鹘大军,守住了漠阑城,而那来迟了的援军白练了军功,踩着七万将士血淋淋的身躯拿到的军功。

    赤烈军刚战死,他们就兵至漠阑,其中什么原因,前世卫昭昭从未细思,同她父亲遗言一样天真的活着,直至后来还是从卫皎皎嘴里知道的真相。

    楚月闻言有些懵,却是坚定道:“不会记错,是两万,这两万人因为援兵来得太慢牺牲,将军不愿先随军撤离,同他们一起断后,被回鹘军截围,围困而死。”

    卫昭昭听完,只觉得不敢置信,怎么会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她说:“我不是记得朝廷不下发冬衣,漠阑暴风雪肆虐。”

    楚月继续道:“是没有发冬衣,但是暴风雪来临前,有一队不知打哪儿来的商队为赤烈营将士们送了冬衣,送的还全都是厚厚的皮袄子,比棉衣还暖和,足以让将士们挨过那暴风雪了。”

    卫昭昭又沉默了许久,是她在回忆,但是楚月不像说不错,她只道:“我知道了,是我记岔了,不过克扣军饷、迟发冬衣之事并非就不存在,那些皮袄子既是商队送的,便不是朝廷发下去的,还是有人从中作梗,贪拿走了本属于赤烈营的物资。”

    两人依偎着一起往前,眼看快要到她们住的小院,卫昭昭道:“好了,楚月,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免得被有心人听到。我倒有些其他事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好,”楚月往四周小心翼翼地巡视,小声说了句,“没有人。”

    “嗯,楚月,你最近打听关于桓大人的事,不知你可打听到他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姑娘?”

    “没有吧,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没听说桓大人身边有哪位姑娘的,姑娘为何如此发问?”

    “随意问问。”卫昭昭回说。

    实则也不是随意问的,她在桓玠偏殿外看到了一把伞,那把伞一看就不是男子所用之伞。

    那伞雪青伞面上印画着几支灼艳寒梅,男子喜欢寒梅多喜欢寒梅凌寒不屈的傲骨,喜欢的梅画也是多突出梅枝不屈的状态,那伞面所画之梅却是更重花朵繁丽。

    最重要的是那画一看就不是出自桓玠之手,桓玠擅丹青,他所用之伞伞面上的画一向是他自己绘制,从不假手于人,而她见到的那伞上红梅明显不是桓玠所画,她见过他画的寒梅图,同伞面上的印画笔法完全不同。

    况且那伞除了画很不一样也就罢了,伞沿以及伞内都很精致,伞沿坠有鎏金流苏,伞内伞架上缠绕了细小珍珠装饰。

    那是姑娘家用的伞。

    翌日,上官令仪终于收拾东西要离开菩华寺了。

    而离开前她要先去还玄摩那把伞,顺便把自己那把伞拿回来,本来她是想让夏莹或者元书拿去还,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她自己过去。

    主要是白日明光之下她仔细看了看那翠蓝色的印画,她觉得玄摩这把伞伞面印画很特别,她想问问是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她瞧着很是喜欢,自己也想要一把。

    出门前元书给她端来了一碗鸡蛋汤圆,今日还是春雨绵绵,冷气侵体,她喝着那一碗热乎乎的加了个鸡蛋的汤圆,心满意足地喟叹。

    “殿下,芷黛姐姐好像从江南回来了,差了人来问,你何时回去,还说……”元书犹疑着迟迟不继续说下去。

    “是不是还问我是不是怕见她躲在这京外寺中要躲多久?”上官令仪笑吟吟发问。

    元书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巧合了,本来她是打算昨日就走的,拖到了今日。

    芷黛是上官令仪在洛京青楼买的一个姑娘,那姑娘本是江南人士,是商家女,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后来她爹为她相中了一个秀才,那秀才在老家乡里就很出名,人人都说是他来年科举定能高中进士。

    那秀才长了一副好相貌,芷黛瞧着那秀才模样也觉着自己喜欢便应了父亲,两人定了亲。

    秀才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她父亲给了秀才家钱,为他家建房又为他家置办家具,最后还为那秀才准备盘缠助他上洛京考试。

    秀才到洛京后几年过去迟迟没有音信,也不知是死是活,她担心又生气便一个人收拾了包袱上洛京来找人。

    谁知她风尘仆仆到洛京那日恰好遇上户部尚书女儿出嫁,红妆十里,热闹非凡。

    她却只觉得脑中空白,直直盯着那马上的新郎看,她以为她是看错了人,随意抓了身边人问新郎名字,一问,才知道当年的穷秀才确实是高中了,不仅如此,还得了户部尚书家千金的青睐,攀上了高枝。

    芷黛气他负了她,还没准备好大闹一场,她那负心郎已经先找上了她,不复昔日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模样,高高在上地威胁她,凭她身份根本奈何不得他一分,劝她识相赶紧滚回江南。

    芷黛不依,被那负心郎迷晕了卖入了窑子,窑子老鸨看她貌美如花又转高价打算将她卖入青楼。

    芷黛跑了好几次都被抓回去,后来一次逃跑的时候撞上了上官令仪,为上官令仪所救,上官令仪看她擅长经商便问她愿不愿意为自己管理绣房和制衣房,而后管的事越来越多,当铺、酒楼、赌馆,如此,上官令仪那些商铺就都交由芷黛管了。

    “芷黛姐姐差来的那人还说,殿下不必躲了,她又不吃人,钱花了就花了,反正不是她的钱。”

    上官令仪只听着那么几句话都能想到芷黛那阴阳怪气的模样,一时失笑。

    “嗯,想来她是气狠了。”上官令仪说着,毕竟是芷黛没日没夜挣的钱,她一下子就用去了近一半,芷黛当时就气得说要甩手不管,回江南老家去,只是回去说回去了,气够了又回来了。

    “你和夏莹在这儿等着,我去向玄摩法师道别回来我们就离去,不然芷黛再见不到我恐怕真的要被气走了。”

    她要去哪里找一个那么会做生意的人呢?她钱库空了一半,还得依仗芷黛填回去的。

    只是很可惜,她妄图改变,结局却没有没有改变,卫淙还是死了,卫昭昭还是回来了,但是救下了四万人,算是很欣慰了,不然真的是钱全部打水漂了。

    上官令仪本是去还伞,最后过去时却遇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菩华寺说大不大,但不能说小,遇上一个人相对还是比较不容易的。

    她是没料到还是竟然就这么遇上了。

    她是顺着青石阶梯拾级而上,而那四人是从上二下。

    公主出行按照规矩其实会有仪仗随行,平日里她出行身后须跟两排侍女,但是她个人不大喜欢太多人跟着她,除非必要,一向也就只跟了夏莹和元书两个,有时候甚至就喜欢自己一个人,例如此刻。

    以至于,她头一次因为这习惯让她生出了自己势单力薄的感觉来。

    独自一人要面对桓玠和卫昭昭,她是万万没想到的,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人怎么会同行。

    然而迎面对上,她也不是就怕了他们,换上一副从容假面,她提着下裙停了下来,抬头含笑望着上方下来的两人打量。

    桓玠撑着伞同卫昭昭并行,距离没有离得很近,关系看起来并不亲密,而他们身后不远跟着的是桓玠的那位家仆云鹤还有卫昭昭的侍女楚月。

    这几人也停了下来,卫昭昭先福身行礼,喊了声“长乐殿下”,桓玠只眼神淡淡从她身上扫过。

    上官令仪嗯了一声,提着裙,脚步快了些,从他们身旁走过。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两道目光一路跟着她,她也没侧目去看,只想着冤家路窄,赶紧离开。

    “公主那伞伞面上的画很好看。”卫昭昭若有所思地说。

    桓玠收回看伞的目光,没有说话。

    两人走下台阶后分走两侧。

    桓玠道:“卫姑娘所托之事事关重大,一面之词不可信,桓某不欲为姑娘承诺,姑娘慢行。”

    “我知道,我有证据,但是需要些时日去寻那人,待我回府后寻到那人,我会将他送至大人府上。”

    “那便到时再说。”

    桓玠欲行离去。

    卫昭昭喊:“桓大人。”

    桓玠静立等着卫昭昭问话。

    “大人,听闻大人籍贯剑南渝州,今晨厨房家仆恰好做了剑南糕点……”

    桓玠忽而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卫昭昭,目光又扫了一下不远处手中提着食盒的楚月,语出讥诮:“卫姑娘,你若能有证据,此事自遂你愿,至于其他的,不必大费周章。”

    说完就走了。

    卫昭昭也不是没听说桓玠不近女色,绝情冷心,这还是她头一次遭遇这样尴尬的事,还是她想示好。

    她不由得想,怪不得上官令仪选择赐婚强嫁,示弱示好对这人来说没一点儿用。

    上官令仪行往玄摩所居的殿宇,初初见到桓玠卫昭昭时她还没想太多,过了会儿她才咂摸出些别的意味来。

    卫昭昭接近桓玠,她勾唇一笑,这倒是挺不错的,便是隔了很多不再纯粹的事,她还是嗑到了那么一点儿糖,更多的是兴奋。

    “嗑的cp成真了。”她喃喃自语,自个儿就笑出了声。

    她今日没见到玄摩,据说是闭门不见客,她叹息着,只好将伞放下,又把背着的备用伞打开离去,一把伞而已,她是喜欢,也没到非想要不可的地步,问不到她也没什么遗憾的,只觉得有些可惜。

    菩华寺是在洛京城东面的山上,西面是洛京,东面临近长乐,也就是她的封地。

    当今圣上只有两位公主,一位是乐阳公主上官令仙,生母是当今皇后。一位是她,她生母是已逝的郦淑妃,养母是皇帝宠爱的贵妃班贵妃。

    两位公主的封地是她的封地长乐比上官令仙的封地乐阳富庶,上官令仙是个极其爱攀比的性子,什么都要自己拥有的是最好的才满意,以至于在封地这事上上官令仙和她十分不对付,上官令仙心里不满意,不敢对皇帝发牢骚只好找她,没少给她找麻烦添堵。

    有一段时候她烦得很了别人一叫她长乐殿下她听见长乐两个字就想起上官令仙,就头疼,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出门,还勒令公主府里的人不准叫她长乐殿下。

    上官令仪刚下了山,就在停放马车的地方看到不远处的茅草搭建的小棚在卖橘子。

    那卖橘郎吆喝着:“长乐橘子,又香又甜,皮薄果厚,十文一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本来已经要上马车的上官令仪侧首看了看,缓步走了过去。

    卖橘郎见到客来,热情洋溢地招手:“哎,姑娘过来看了看嘞,长乐橘子,霜打过的,特别甜,这些都是刚摘下树就拉来卖的,新鲜得很,姑娘剥一个尝一尝。”

    上官令仪随手拿了一个卖橘郎放在一堆橘子上剥开剩下一半的橘子,笑吟吟地随意和卖橘郎搭话:“长乐橘子今年收成好吗?”

    “好得很哩,今年雨水日头都好,整个长乐家家都收了好橘子,果子甜得很。”

    已经吃了两瓣的上官令仪觉得口中满满的橘子清香,也道:“是甜得很。”

    “那自然是,咱们长乐橘子可是出了名的香甜,洛京城里的官爷们都来一马车一马车的买,都说好吃。”

    “那就好。”上官令仪说着。

    去年秋收时,长乐大片稻田因为涨水被淹了,好多人家来不及收谷子,收成大打折扣,若是橘子收成好,能多赚些钱那粮食不足还能花钱买,而且冬季又种了一季麦子,不至于闹饥荒。

    尝过橘子后,上官令仪指了指卖橘郎身后的那些装满橘子的竹编方体大箩筐。

    “我想卖些橘子,但是没东西装,你身后那个箩筐卖吗?卖的话那两箩筐橘子我都要了,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搬到马车上去。”

    卖橘郎一听,嘴角都笑咧了,朗声道:“好嘞好嘞,卖的卖的,姑娘马车是哪一架,我这就给姑娘搬过去。”

    跟在上官令仪身后的元书瞪着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殿下,你怎么买两大筐橘子,前些日子长乐县令才送了两马车橘子到公主府。”

    “那些我不是记得都送给公主府人送完了,恰好芷黛回来了,是卖了打算给她送去。”

    “芷黛姐姐肯定不领情,说殿下你乱花钱。”

    “没事,不告诉她是买的,就说是长乐县令送来的。”上官令仪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向元书使眼色,“切勿说漏嘴了,你要是说漏嘴了,扣你月俸。”

    两箩筐橘子搬上了马车,付了钱后,两匹骏马嘶鸣了两声,使尽全力拉着重了许多的马车逐渐加速移动。

    而上官令仪没看到方才她马车周围还停着一辆迟迟未动的马车。

    “三哥,原来这就是长乐公主啊,我瞧着也不像那些人口中的那样子啊,虽说长相是魅惑了些,但是也没看着是多么搔首弄姿的。”

    说话的正是周远岑,上官令仪的马车一走,他就跳下了马车。

    “等会儿再走,我看长乐公主卖了两大筐那橘子,我去看看,也买点尝尝。”

    过了会周远岑卖了一大袋橘子回来,重新回到了那车上。

    “三哥你尝尝,这橘子果真汁多甜香,怪不得买了两箩筐。”

    本来正在看信的人收了信纸,拿了一个橘子。

    周远岑自己剥了一个,一口就吃了半个,吞咽后,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位公主殿下没那么不堪,她封地就是在长乐吧,去年长乐受灾收成不好,她自己取消了长乐县去年一年的粮税。”

    “或许,但是脾气不大好是真,也不算不好,是有些莫名其妙。”

    “小姑娘麽,不都这样?”周远岑说着,忽然一停,“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也是,你是朝臣,同她有些交集也正常。”

    周远岑说完忽然神神秘秘地低声问:“听闻长乐殿下喜收面首,你可知她是喜欢什么样的?我听闻她这次来菩华寺是追着江州裴家那位公子过来的,我是没有裴景和这种世家公子的风范的,据你所知,我这样的,她会喜欢吗?想我在剑南、黔中甚至江南一带都是有许多姑娘喜欢的。”

    “周远岑,收起你的心思,离她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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