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昭寒体内的灵力运转停滞，竟不能调动起一丝一毫。

    手中原本流光婉转的寒潇也在瞬间失去光彩，变成了一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剑。

    怎么会这样？沈昭寒来不及细想，神犼已经挣脱荆棘，用尽全身力气朝她飞奔。

    凭借着轻巧的身法，沈昭寒一连躲过了好几次妖兽的利爪，可当她再探灵海时，那里依旧灵力充沛，但不能为她所用。

    有人在害她！

    这个想法跃入脑海时，沈昭寒正分神从灵囊中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抬手利落送入口中。

    紧接着，她再度强行调用灵力，这次的情况要好上一些，至少十分之一的灵力能够在体内运转。

    够用了。沈昭寒提起寒潇，足尖轻点地面，如飞燕般轻盈跃起，落在神犼的背上。

    像野性难训的马一样，神犼疯狂扭动身躯，想把沈昭寒从自己身上甩下来。

    但她没有给它这个机会。

    被困在结界里的五人只看到一道足以媲美日光的耀眼白光从神犼背上直冲天际，下一刻，小山般的巨兽摇晃了两下，像落石一样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沈昭寒拔出插在粗糙血肉里的寒潇，轻巧地跳下，落地。

    比起发怒的神犼，这一刻面无表情的沈昭寒，倒是更让弟子们害怕。

    浓稠的血液顺着她冷若冰霜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上，砸开一朵血色的花。

    尹怀仁更是被吓得不敢动弹，要不是裴望和另一名弟子扶着他，恐怕他早已双膝着地了。

    “贸然行动，罚。”沈昭寒抬手解开结界。

    裴望贴心地递上手帕：“师父，擦一擦吧。这是徒儿洗干净的。”

    沈昭寒没有去接他手里的东西，而是左手掐了个洗涤术，紧接着似月色般温柔的银光笼罩了她全身，将她身上的血迹清洗得一干二净。

    “先回去。”撂下这句话，沈昭寒便带头按原路返回。众人跟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裴望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了沈昭寒的裙角上。

    白色的绫罗上还有一抹淡淡的血迹，被主人忽视，因此没有洗掉，像一朵秾艳且蛊惑人心的花。

    山洞里，布好防御的结界后，沈昭寒独自坐进洞穴深处，将自己与弟子们分开，盘腿打坐。

    此时灵力在体内运转已无碍，沈昭寒简单调息后，打开自己身前的禁制走了出去。

    外面靠着石壁休息的几个弟子一见到她出来，纷纷起身看向她。

    “都坐下休息吧。”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情绪。即使是已经和她相处了二十年的裴望，也依旧无法通过言语揣摩出沈昭寒的心思。

    其余几名弟子其实没有多累，大多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而觉得有些乏力。这会儿缓过劲来了，一个个倒都面色红润，似乎还在等沈昭寒带他们出去继续历练。

    唯独尹怀仁缩在角落里，似乎很畏惧她。

    沈昭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光是这一举动，就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沈堂主，对，对不起......”他的声音细弱蚊蝇，整个人因愧疚而红成一团，脸上的表情都快看不清了。

    会是他动的手吗？沈昭寒对于自己的判断有些怀疑，眼前这名弟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深的心机和那么高明的手段。

    但人不可貌相，沈昭寒还不能随便下结论。至少现在，她没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测，只能先安抚好这名受惊的弟子。

    于是她尽量放缓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一些：“无事，惩处之事等回到宗门再说。眼下你不必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需记得日后万不可再无令而动了。”

    尹怀仁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好多少，显然，沈昭寒刻意放平和的语气没有多大的效果。但她不可能为了安抚一名弟子，就让所有人白白浪费一天。

    片刻后，沈昭寒便带着他们再次离开了山洞。

    落在最后的尹怀仁一改刚才害怕瑟缩的模样，精明的双眸中，飞速闪过一抹难以被人捕捉到的得意。

    一连两日，历练都还算顺利。哪怕是队伍里唯一的女弟子元蓁也收获颇丰。

    简单用清水洗过脸后，元蓁站在山洞外伸了个懒腰，等沈昭寒带他们进行最后一日的历练。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终于能结束这该死的历练了。”

    听到有人在身侧喃喃自语，元蓁不由得向他看去。

    果然是尹怀仁师兄，元蓁露出了然的神情。自打那日犯错以后，尹怀仁就有些神神叨叨的，总是在沈昭寒看不见的地方怒骂这次历练。

    对于他的心情，元蓁还是可以理解的。但犯错就是犯错，元蓁并不想同情他。

    在元蓁转身后，尹怀仁的目光在她背影上流连了一瞬，接着飘向别处。

    即使是历练的最后一日，沈昭寒也没有让几位弟子松懈。经过一夜的休息后，大家精力充沛，再度朝山谷深处进发。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后，没人敢再轻举妄动，全都乖乖等待沈昭寒的指示。

    山中较为凶险的妖兽大多被那些热衷于展现自己实力的门派猎杀，如今剩下的不过些小鱼小虾，对付起来不是难事。

    眼下，沈昭寒正站在一旁的树下，看他们清除手边的妖物。

    只是她觉得裴望有点奇怪。

    自从第二日那场意外后，这孩子在面对她时，总显得有些心虚。似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思及此，沈昭寒看向正在猎杀一只小羽妖的裴望。像是感受到了师父的目光注视似的，裴望本来利落的动作忽地一顿，分神的一瞬被羽妖抢夺了先机。

    妖兽扬起半人长的翅膀，动作间带起呼啸的利风，不留情面地朝裴望扇去。

    千钧一发之际，已经处理好自己面前妖兽的元蓁注意到了裴望的危机，还不等沈昭寒出手援助，她就已经提剑飞来。

    这羽妖最厉害的便是那一双翅膀，先前裴望用水流裹住它使其动弹不得，本已占了先机，不出几招就能拿下。可眼下他一时大意，让羽妖有了施展其翅膀的机会。

    裴望抬手施法，在他和元蓁面前布下一面水盾以抵挡羽妖扇来的狂风。可他毕竟才筑基初期，哪怕已超过同龄人许多，但在面对山中得道多年的羽妖时还是有些乏力。

    脆弱的水盾在狂风的攻击下很快变成了毫无威胁的水珠，飘飘洒洒落在地面上，像一场温和的春雨。

    但接下来羽妖猛烈的攻击让二人无心欣赏眼前的“风景”。

    金灵根的元蓁飞速掐诀，接着她的掌心中间飞出一条金色的锁链，灵活如蛇般缠上羽妖的身躯，封锁它的行动。

    “看来没事了。”元蓁呼出一口气，放松地看向裴望。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句“谢谢”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同等修为下，金火等攻击性较强的灵根确实要比水木灵根厉害一些。

    就在二人以为危机已经解除的时候，被金锁链捆住的羽妖又有了动作。

    它双翅一挣，像撕碎一匹布一样轻易撕扯开缚身的锁链，仰头呼啸一声，朝来不及反应的二人飞来。

    眼见事态紧急，沈昭寒准备出手时，她看见元蓁丝毫没有害怕，而是提起了剑喊道：“一只小鸟而已，我肯定拿下你！”

    沈昭寒的脚步停住，期许地望向元蓁。

    她召出漫天的金色剑雨，劈头盖脸地朝羽妖飞去。看起来似乎是她占了上风，可事情并非如此。

    刚才被羽妖挣脱的锁链，在这一刻为它所用。它用细长的尖喙叼住锁链，扬起头颅猛地一甩，竟是化锁链为鞭，要用元蓁的法术来对付她。

    被羽妖这一举动弄懵了的元蓁有一瞬的分神，让妖兽抓住了机会。

    一息之间，局势骤变。

    沈昭寒不能再袖手旁观，一跃而起飞至元蓁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闪躲，一手掐诀。数道尖锐的冰刺腾空而起，噼里啪啦地打在金色的铁链上，让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链瞬间化为齑粉。

    羽妖显然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抱着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人会这么厉害。于是趁着这个机会，裴望以水为鞭，狠狠抽向羽妖。

    “啪”地一声，水鞭落在羽妖身上，让它不得不呼扇着翅膀向后逃窜。剩下还在围观的三名弟子顺势发起攻击，不多时，原本还气焰嚣张的羽妖就被四人合力拿下。

    沈昭寒带着元蓁轻轻落地。

    “多谢沈堂主相救。”元蓁的脸似乎有些红，大概再为刚才自己的过度自信而感到不好意思。

    “无妨，下次不可如此大意了。”言罢，沈昭寒便抬腿走向另几人，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

    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有些不耐的沈昭寒皱着眉回头，看到元蓁正捂着手腕，一脸焦急。

    她受伤了？沈昭寒有些担心，转身欲往回走时，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退后一步，发现那是一枚雕琢精致价值不菲玉镯，并且上面流光溢彩，不似凡尘之物。

    而沈昭寒认得那枚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