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殿。
“微臣叩见陛下。”白楚楚说道。
“平身吧。”女皇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整个殿堂里的气氛怪怪的,很压抑。
听了一阵儿,她才渐渐听出些眉目来。心里咯噔一下,犹如五雷轰顶。
阑依死了,遥川出逃,太子下葬,她离开的这些时日,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事。怪不得,幽翠宫宫门紧闭。
想到阑裳,她有些晃神。
“让一让,神九大将军来了。”侍从喊道。
白楚楚心不在焉地随着人群移动。
一个身穿战甲的男子从大门走了进来,他的身材高大,身着冰凉厚重的盔甲。由于年限长远,身上的铠甲有所磨损,挂着常年征战的痕迹。他的脸上戴着面具,狰狞可怖,让人不敢直视。
大踏步走来,仿佛地狱的修罗魔鬼降世而来。
众人纷纷退让,腾出一条道路。
也不知是白楚楚退得慢了,还是退错了方向。她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只感觉浑身冰凉,随后疼痛传了过来。
抬眼看去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是魔鬼吗?
魔鬼还在向前移动,都怪自己没有当心,好巧不巧撞在了他的身上。被撞了一下,她侧身一歪,身体自然而然地想着抓住什么,没曾想,却一把扯下了那个狰狞的面具。
倒在一旁的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双灵气逼人的双眼,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脸庞,白皙干净。
哪里有什么疤痕,俊俏英气的一张脸。
“大胆。”魔鬼身旁的侍从说道,“你竟然敢摘下将军的面具,将军的脸从不示人。你简直放肆,看谁能保住你的狗头。”
众人也都惊呆了,谁能想到,传说中凶骇的阿修罗,竟然是这般天人的容颜。
魔鬼瞧了她一眼,用手臂挡住侍从,说道:“不必,我的容颜,在战场上还是遮住的好,免得敌人看轻我。此次既然留在宫中,这面具不要也罢,不必杀戮了。”
“是。”侍从咬牙说道。
不好,魔鬼正在慢慢靠近白楚楚,吓得她瑟瑟发抖。
他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面具,重新戴回脸上,恶狠狠地说道:“面具总归是要还我的吧,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白楚楚呆若木鸡地倒在地上,忘记了回话。
神九叩拜了皇帝,便站到一边去了。
大殿讨论的事情,不过是太子妃密不发丧的事情。为了瞒住妖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走来一个人,仙人的风姿,头戴一顶白色的帽纱,虽然看不清脸,但这是灵渺仙君无疑。
“哦?仙君可有什么对策?”女皇问道。
“微臣有一个计策,可找人假扮太子妃,这样便无人察觉了。”灵渺说道。
“话是不错,可是从哪里找个人假扮呢?”公主殿下在一旁说道。
灵渺微微颔首道:“听说阑妃娘娘身边近日得了一个美人儿。”
“美人儿?”白楚楚心里疑惑道,难道是阑裳新得了好看的婢女?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阑,阑妃娘娘身边哪有什么美人,仙君莫不是说笑了。”公主反驳道。
“那自然是有的,此人名唤作云曲。”
白楚楚心里一惊,这云曲哪里是什么美人。
“这?”女皇听了也略有些犹豫。
灵渺上前一步道:“不错,这云曲与太子妃本就有几分相似,大可以假乱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女皇一拍手,赞叹道:“妙,此计甚妙!”
公主阻止道:“儿臣觉得不妥,这云曲乃是阑妃的人,自然也要他同意,否则,否则恕儿臣不能苟同。”
白楚楚上前,说道:“微臣也觉得甚是不妥。”
女皇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样,若是阑妃同意,你们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白楚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照阑裳的脾性,他是万死也不会同意的。
凤驾停在幽翠宫门外的时候,阑裳正在悠闲地喝茶。
云曲身披一身鲜红的嫁衣,安静的坐在镜子前观摩自己的妆容。
“很美。”侍女在一旁说道。
梳妆完毕,云曲示意侍女等在一旁,对着屏风后的人说道:“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里面的人并没有理会,继续端着茶盏。
一阵沉默之后。
“我懂了。”云曲说道:“原来,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任何人的分量,因为,你从来只爱自己。”
她默默揭下头顶的红盖头,转过身由侍女搀扶着走了出去。这幽翠宫唯一留下的东西,是她的一滴眼泪。
有怨恨,有不甘,有爱而不得。
得知这个消息的白楚楚,很是震惊。
她匆匆跑到幽翠宫,质问阑裳:“为什么?”
阑裳不答,默然无语。
“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云曲她,其实喜欢你。”白楚楚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那般,说道。
“那又如何?”许久,阑裳顿住手中的茶,抬头问道。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出于同情。白楚楚有些激动,心中隐隐发痛:“如何?难道你的心,真的如此冷漠吗?”
她抬起头,紧盯着阑裳,似乎想要从那张诱惑的脸上,找出答案。
然而,那人面色平静,淡漠的眸子冰凉如水。
迎上那双眼眸的时候,她的心没由来地一惊,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不安过。
阑裳的眼睛里,满是刀子和冰冷,阑裳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如此陌生。
她甚至看不到一点眷恋,深邃的眼眸充满了无情,她有种预感,他似乎变了,一点都抓不住他了。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让她感觉窒息。
“怎么了?神医。”阑裳察觉了她的异样。
“没,没什么。”那种不安依旧充斥着每一寸肌肤。
“既然如此,神医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阑裳俨然已经在下逐客令。
“没,没了。”白楚楚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她回忆起之前的种种,总感觉阑裳有哪里变了,并且这种改变让她极其不安。
也或许是阑依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自己不仅没有关心他,还跑来质问他。白楚楚自责地想着。
琉璃的砖瓦,冰凉的城墙,寂寞谱写成的鹅卵石小路曲折又漫长。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豪华的轿撵上坐着一个人,她的眼神有些哀伤。
轿撵很快就到了幽翠宫的门口,主殿入驻了新的主人。
阑裳百无聊赖,拿出尘封了很久的古筝,琴音悠长,惊动了主殿休息的人儿。
琴音有些凄凉,仿佛嘲笑一般。她再也待不住了,甩开侍女,一路小跑到了门口,进去的时候却犹豫了。
抬眼望着里面的人。熟悉的那个他,如今却感到无比的陌生。
最终,她还是迈出了右脚,然后是左脚。
阑裳并没有理会,仿佛那人空气一般。
不知怎的,她越看越生气,进门上去一把将阑裳的古筝推在了地上。
丝线断裂,琴音也嘎然而止。
“不要弹了。”她的眼角噙满泪水,质问说,“是不是所有喜欢你的人,在你眼里,都如空气一般,没有一点分量。”
阑裳停下手,坐在那里并未看她:“云曲。”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大声喊道。
“好。”阑裳淡淡道,“我不再叫便是。”
心里涌起莫名的怒火,他叫她的名字是错,不叫更是无法饶恕。盯着阑裳的眼睛,似乎想找出些答案:“难道,我的尊严和喜欢,在你眼里真的一文不值。”
阑裳眼中的冰冷,让她感到心痛。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竟然哭了,逼近一寸:“阑裳,你不知道,我是那么喜欢你。我”
他面无波澜,并未理会。
“可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地陪在你的身边吗?”眼泪连成了珠子。
“女皇要你,我也没有办法。”阑裳不再逃避她的眼睛。
“我懂了。”她擦擦眼泪。
侍女从门外追来了,说道:“殿下,可算找到您了。”
“你过来。”她突然指着一个侍女说道,“他敢顶撞我,你来,给我打。”
侍女颤颤巍巍地说道:“打,打什么?”
“打他!”她指着阑裳说道。
侍女慌忙跪下,说道:“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她愤怒道。
侍女一个劲儿地磕头,无奈,她指着另一个说道:“你来!”
另一个侍女也慌忙跪下,紧接着视线之处,所有侍从全部跪下了。
“好,好啊,那我亲自来。”说完她撸起衣袖,一巴掌扇了上去。
阑裳自始至终都没有躲避的意思,云曲的手臂停在半空中的时候,却打不下去了。
她看着阑裳冰冷的眼神,反手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恨恨地瞧了阑裳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太医院。
白楚楚摆弄着那些刚晒干的药草。她把它们分门别类,仔细放在抽屉里。
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地跑来了,边走边喊道:“神医,不好了,地狱的修罗来了,你快跑吧。”
白楚楚漫不经心地说道:“地狱有什么好怕的。管他什么修罗,我的药草还没整理好呢。你快来,帮帮我。”
“神医,你自己整理吧,我可赶紧跑了。再不走真的就来不及了。”小太监急匆匆地说道。
她摇摇头,叹息道:“那好吧,看来只能我自己来了。”
抬头的瞬间,小太监早就已经溜的无影无踪了。
她无奈地笑笑,估计小太监又想偷懒了,重新拨弄着草药。
此时门口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侧身倚在门框上,说道:“你倒是挺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