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是警示，也可以说是一点小小的惩罚。那是狐族深藏十几万年的秘密，简单来说，就是狐族被诅咒了。”
碧天青佑手中的扇子晃了几下，“说起来都是祖辈的事情了，那时妖魔大战，妖族获得一方霸土之后，妖皇的位置之争开始了。当时最有势力的便是蛇族和狐族两大妖族，为了自己的欲望和种族延续，两大势力挣得头破血流，最后决定大战一场，来分出胜负。然而狐族不自信，遂去东徕山寻得神女，与醒魂玉签订了契约。代价便是获得力量的同时，只要狐族的后代成为妖皇，便会受到永生永世的诅咒。”
蛛邪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碧天青佑继续说道:“至于是什么诅咒，我不得而知。还要醒来之后，问妖皇帝下了。”
躺在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几下，淌下了一行眼泪，他还没有完全从恶梦中回过神来。
梦中，挣扎，无助，再挣扎。
他抱着满身戾气，发誓要复仇的白楚楚;抱着那个一刀穿破心脏，奄奄一息的白楚楚;抱着已经满是白骨的她;抱着散发着死人气息的她，一幕一幕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无力。
“阑裳，你还好吧。”蛛邪率先发现他的异常，奔了过去，抚摸他的额头。
碧天涯音和碧天青佑一同回过头来。
碧天青佑看着隐藏在她眼里的嫉妒之火，再一次燃烧，随口问道:“涯音，我看这桃花来势汹汹，你可要当心了。”
碧天涯音眼里的妒火慢慢平息，一如往常的冷漠，走上前去，说道:“身为他的妃子，还是由我来照顾帝下吧。”
蛛邪的手一时顿住了，许久，她似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说道:“既是祭拜了父母，以后我便不会轻易舍他而去。”
碧天涯音藏在袖中的指甲，几乎都要刺进肉里，这个蛛邪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她想。
“你我在他的心中，不过只是朝夕罢了。一如故去的我，和死去的白楚楚。都会成为过往，你又能得意几时呢？”碧天涯音走过去，将她抚在他额头上的手打开。
那一瞬，蛛邪感觉自己的心痛了一下。碧天涯音瞧着她的样子，有些诧异。
那种眼神，像极了一个故人。
难道会是白楚楚吗？她摇摇头，这不可能。可是无论她是不是她，又以怎样的面目回来，又经历了怎样的过往，她都不会再害怕她。
“走吧。”碧天涯音看了她的胸口一眼，对着碧天青佑吩咐道。
碧天青佑跟在她的身后，颇为诧异，以他的了解，他的妹妹怎么可能会对蛛邪善罢甘休，而且是得到阑裳宠爱的蛛邪。
“涯音，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碧天青佑忍不住问道。
碧天涯音发尾的丝带，长长地飘在脑后，说道:“只有拥有过无限的美好，撕碎的时候才会更加锥心的疼痛。”
这话倒是有些像她的风格，不过碧天青佑有些听不太懂，也懒得去想了。如今的他，只想风花雪月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碧天青佑预料的不错，很快阑裳便醒了过来。
沾着泪痕的眼角有些冰凉，他偷偷用手将它拂去。
“蛛邪。”阑裳睁开眼睛，唤她道。
“我在。”蛛邪盛了一碗热粥，“已经三天了，吃点东西吧。”
粥喂到嘴边，他不肯张口，蛛邪只得将勺子重新放回碗里。
“陪我一起出门吧。”阑裳说道，从床上爬了起来。
蛛邪点点头，便跟着他一同出去了。
一阵女子的欢声笑语传了出来，蛛邪看了阑裳一眼，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接推开了门。
见到阑裳的时候，碧天青佑并不惊讶，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抬手将女子遣散。
继续喝着手中的茶盏，说道:“妖皇帝下恭临寒舍，难得，难得。”
“现在可以说了吧，狐族的诅咒是什么？”阑裳无视他递来的茶水，直入主题。
“哦？”碧天青佑也有些意外，说道:“身为妖皇，你竟然不知？”
阑裳沉默着，他的确是一无所知。不过他有预感，此事和母亲以及阑依有关。
碧天青佑的脸上挂着一丝事不关己的神情，略带吃惊地说道:“这倒是当真是稀奇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阑裳一把掐住了喉咙。
他呼吸急促，连忙说道:“我说，我说。”
阑裳阴沉着脸，松开了他。
他咳嗽两声，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想要获得力量，总是要有所牺牲的。不错，诅咒便是要狐族所有的女子，献祭或者不得善终。”
阑裳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碧天青佑却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查说道:“很难接受吗？阑裳，这妖皇的滋味可还满意？”
本以为阑裳会就此发作，他却意外地没有不作声。
碧天青佑感觉一掌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无趣，说道:“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你被送去人族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阑忧他，也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
“保护我？”阑裳疑惑地抬头看他。
碧天青佑瞥了一眼一旁的蛛邪，说道:“不错，在阑忧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就决定身死之后，将位置让给我，不再继续狐族的悲哀。而你，哪怕因此恨他杀了他，或者成婚生女，至少你或者你的妻女，都将会完好无损地过完一生。”
“你撒谎。”阑裳说道，在他满身鞭痕，连腿都被打断的时候，明明看到了他的身影。
碧天青佑狡诘地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怪他，因为那个背影是倾夫人假扮的。”
不，他不会看错，那张脸，绝对不会看错的。
“对了，忘记说了，他担心你的伤情，的确是偷偷去看过你一次。”碧天青佑补充道。
“献祭的秘密依依是知道的，对吗？”阑裳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问道。
“大概是知道吧。否则倾夫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远嫁人族。还不是因为那个诅咒，她大概是想着，距离远了，总是能多活些时日的。”
原来如此，至此，关于那些他心中的谜团，阑裳已经全部明了了。
“所以说，倾夫人暴毙，也是她自己献祭而亡的？”蛛邪突然开口问道。
碧天青佑瞧着她，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露出好奇的表情:“那是自然，不过，你又是哪一个？”
“我，我。”蛛邪支支吾吾，解释不清。
“让我来探探你的真面目。”碧天青佑说完，已经将扇子伸到了蛛邪的面前。
她一时失神，躲闪不及，眼看着面纱就要被揭去。阑裳却一下打开碧天青佑的手，呵斥道:“我的人，你也敢碰。”
碧天青佑收回扇子，笑笑说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好奇这位美人的面目罢了。”
听到美人这两个字，蛛邪感觉自己的心都抽搐了，此时的她，自卑又敏感，仿佛炸了一般，说道:“你闭嘴。”
碧天青佑感觉自己更感兴趣了，说道:“难道不是吗？若不是如此，你怎会短短几天，连涯音也比了下去。”
明明碧天青佑没说什么，可一时间，蛛邪的自卑敏感又袭了过来，那仿佛夸赞一般的话语中藏着无数把刀子，句句诛心。
蛛邪也不说话，碧天青佑却更好奇了，脱口而出:“有趣，有趣。难道，你的御夫之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蛛邪还没从自卑中缓过来，阑裳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拉住，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奉劝你一句，狐族的诅咒，若是她也会应验。”碧天青佑的话飘在脑后。两人已经不见了。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坐在屋顶的时候，阑裳率先开口，侧着脸对着蛛邪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
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蛛邪顿了顿，尴尬地咳嗽一声，说道:“这件事错也不在你。谁能料到会是这样呢？”
“我现在好后悔，应该听她的话。”阑裳收回目光，有些落寞地说道。
“谁？白楚楚吗？”蛛邪问道，看向了远不可及的天空。
阑裳点点头，说道:“若是如此，楚楚也便不会摔下山崖了。也许我们便能一起归隐田园。”
归隐田园，多么美好的词，曾是她多么想要的向往，不禁抬手试图去够那颗星星。
“都过去了。”蛛邪假装摘下了星星，放在眼睛处，对着他善意地笑笑。
“你说若是她现在还活着，还愿意同我一起，不问世事，白头到老吗？”阑裳看着蛛邪，一字一顿地说道。
风吹起蛛邪的面纱，呼呼作响，纵横交错的伤疤在她的脸上若隐若现，她的眼神晃了下，垂下眸子，说道:“或许吧。”
此时，无数条流星划过天际，好看极了，仿佛盛放的烟火般绚烂夺目。
蛛邪不禁抬眼望去，那些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她赶紧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阑裳好奇地看着她，问道:“许了什么愿望？”
蛛邪睁开双眼，一脸神秘地说道:“秘密。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刚才也许了一个愿望。”阑裳说道。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呢？”蛛邪很感兴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