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是在一股难闻的药味中醒来的。她抖动着两扇浓密的睫毛,睁开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醒了?”蛛邪在一旁随意支了个锅,里面煮着一堆草药,看起来黑黑的。
白夭嫌弃地看了几眼,说道:“你在煮什么,好难闻,难道这就是你喜欢的食物。”
蛛邪也不说话,一边忙碌着,一边将草药倒在碗里,用手来回扇着蒸腾的热气:“不是我的食物,是给你喝的。”
听到这句话,白夭立刻清醒了几分,一下捂住嘴,连连摆手,浑身写满抗拒:“我不喝。”
“这可由不得你。”蛛邪像她当初给她灌血一样,端着碗站在她的面前,掰开她的双手,硬是逼着给她灌了下去。
白夭咳嗽几下,拼命推开面前的碗,转眼间,药已下肚。她甩甩手擦掉嘴角残留的药渣。
其实,从刚才起,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虽说她着了凉,可也不至于浑身无力,连蛛邪也无法反抗。
这时,她猛然抬头,看到了一旁的燃香,原来如此。里面必定是添加了什么,不过,倒是治好了她的失眠,已经好久没有像昨晚那样,睡得如此安稳了。
罢了,她想。既然她给她药喝,想必也不会害她。想到此处,白夭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容貌美丽,五官分明,还懂得一手医术,尤其照顾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柔。怪不得那个臭小子会喜欢她。
见她盯着她,蛛邪整理了下衣服,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喂,”白夭面露急色,说道:“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我现在不能动,万一那些男人闯进来。很危险的。”
蛛邪突然有些想笑,说道:“以您的凶残,谁敢靠近你呢?”
“不是,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她使劲动了动,努努嘴:“你看,我现在连动一下都费力。”
蛛邪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迈开大步向洞口走去。可还没等她走出去,就被弹了回来。
“哈哈哈。”白夭得意地笑笑:“你这个笨蛋。”
蛛邪从地上爬起来,都怪她一时心急,竟然忘记了这个。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那是白夭昏睡的时候,从她的身上摘下的。
她轻轻摇了几下铃铛,洞口的屏障便消失了。白夭瞬间变了脸色,不过也是,若是她不能出去,又如何能替她寻来那些药草呢?
“我走了!”蛛邪对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洞口。
可还没等她走几步,却被一下打晕了。回头的时候,余光看到了白夭的身影。
“你不是,”还没等她说完,就失去了知觉。
白夭抬手对着一旁的树枝施法,一根藤蔓立刻飞了起来,窸窸窣窣地朝蛛邪伸去,随即将她紧紧缠了起来。白夭不屑地白了一眼,说道:“那点药效,困不了我多久。不过是陪你玩玩罢了。”
白夭走进自己的洞府,托着腮,又对着那幅画着罗修的画像发呆了。
突然,从那幅画像的一侧,飘飘悠悠地掉下了一个纸片,画像立刻空了一处,仿佛破了一个洞。
一个小纸人模样的纸片飘啊飘,最后掉在了在白夭的面前。
白夭回过神来,随手摆弄着它。小纸人软趴趴的,一点活力都没有。
果然,虽然注入了罗修的一丝魂魄,却终究只是无生命的替代物吗。白夭轻轻捻了下几下手指,一根黑色的头发出现在她的指尖上,她施法将头发绑在小纸人的身上。这根头发是蛛邪的,她的魂魄异常,连发丝上也沾染了醒魂玉的力量。也许,说不定有天,小纸人也能拥有自己的生命,她想。
若是,等它有了生命,她就不必孤独地过一辈子,至少,身边也会有人陪着她了。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画像。
你说,对吗?罗修,她听见自己的心,正紧紧抱紧自己,轻轻地说道。
就在阑裳闭着眼睛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危险正在一步步靠近他。
一条小蛇,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瑟缩在一旁的黑暗里,慢慢朝他逼近。
似乎是出于同类的直觉,一向调皮的蛇蛋却异常敏感,它来回滚了几下,然后停在了阑裳的身后。
虽然阑裳的灵力强大,小蛇却意外地冒着危险靠近着他,也许是饿极了,张开血盆大口,以极快的速度朝阑裳咬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蛇蛋一下挡在了他的身上,小蛇咬了个空,恼羞成怒,一口将蛇蛋吞在了肚子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一旁紧闭着双眼的阑裳,慢慢睁开眼睛,本来他是想追的,可是,即使救了它,它还是会被吃掉的。这也许就是它的宿命,是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谁也不能躲得过。
然后他起身,大步迈了出去,虽然碧天幽夜一直没有现身,可今晚时空对于他灵力的压制意外地弱了很多。于是,他不想等了,然后就趁机离开了。
被吞在肚子里的蛇蛋,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放弃了,认命一般地不动了。
小蛇感受到了肚里的充实,满意地吐吐蛇信子,把身体盘成一个圈,准备小憩。毕竟,又可以撑几天了。这种美食,也不是能每天能猎到的。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别人肚子里的美餐。
被胃液麻痹,本该等着死亡的蛇蛋,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那张脸和迷恋的温暖。
它睁开的黑色的眼仁里,冒出渴望的光芒。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它用它厚重的蛋壳上下晃动着,越动越猛,没一会儿,它就砸裂了小蛇的皮肉,破肚而出。
那些湿热的鲜血透过蛋壳,渗进它的嘴角,它伸出蛇信子舔了舔,出乎意料的美味。
一定要活下来,它凭着本能,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硬生生褪下了自己的第一层蛇皮,露出白色的闪着鳞光的躯体。
从还是一个蛇蛋开始,它就开始了激烈地争夺,残忍地厮杀。到后来经过千年,它孵化了出来,后来的后来,它长成一个出尘的少女,也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嗜杀的恶魔。
从降临的那一刻,先是吸食母亲为养料,残食同伴,踏着别人的血肉之躯,从黯淡无光的地狱里,撕扯着不完整的灵魂,用鲜血淋淋的双手爬出来。
直到碧天涯音遇到了生命中的光和温暖,可最后,也还是失去了。
阑裳回到妖族的时候,引来一阵不小的轰动。阑末亲自出来迎接他,几日不见,本来以为他已经不辞而别了。
阑末激动地抹抹眼泪,几日下来,他似乎更加憔悴了,人也老了许多。
“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阑末对他说道。
“临时有事,最近没有发生什么事吧?”阑裳问道。
阑末的眼神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说道:“没有,没有。”
那个眼神没能逃过阑裳的眼睛,他的心闪过一丝不安。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难道,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阑末,质问道:“你,你不会”
“没,没有。”阑末抬眼激动地看着他,然后低下头,小声地说道:“没有签订契约。”
阑裳的心这才放下来,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分,顿时有些愧疚,对着阑末认真地说道:“一定可以获胜的,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
可他不知道的是,阑末的伤势已经病入膏肓,已经是回天无力,强弩之末了。
一座黑色的宫殿里,透着阴森森的邪气。
几个打扮得甚是妖艳的女子,聚在一起,互相嘲笑着。
“也不知道瞑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说,他那样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就不碰女人呢?”其中一个女子说道。
另一个女人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就你这个样子,也配肖想瞑王。”
“我怎么就不配了?”女人露出尾巴,甩了对方一个耳光,颇为解气。
“好了,好了。别打了。”剩下的女人纷纷围上来。
也不是她们不上心,只是这个瞑王实在是太奇怪了,任凭她们招数使尽,他都不为所动。有时候,她们都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可谁也不敢说。再说他似乎对男人也不感兴趣,也没有其他奇怪的癖好,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男人。
这样的男人,越是琢磨不透,就越有魅力,越让人想靠近。
这时,一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羽衣,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其它的女人纷纷向她投以羡慕的目光。
“琴音!”她们叫她的名字,“你怎么幻化成这个模样了。”
“不过,你这个样子可真好看。”其他女子说道。
琴音不耐烦地抬抬眼皮,说道:“蠢货,想要得到瞑王的心,没有一副出众的皮囊怎么能行。”
“可,可瞑王他似乎”一个女子吞吞吐吐地说道。
“是啊,琴音,你先别得意,任你是怎样美丽的皮囊,瞑王他都是不会喜欢的。”
“可别小心惹火烧身,瞑王动怒可是很可怕的。”
琴音听了,故作高贵地甩甩自己的银发,说道:“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怎么得到瞑王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