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可是在叫我？”
他着了女装的宫女服饰，忘记了提前换下，显然被她认错了性别，不过他懒得揭破，眼里装了千谭湖水，深不见底，点了点头。
那人莞尔一笑，灿如朝阳，指指自己:“姑娘可是认得我吗？”
他看着她被风拂过的面庞，明显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初次见面，还烦请神医救救我。”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神医，叫我白楚楚吧。”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对了。”白楚楚放下手中的锄头，想要帮他查看伤势，看到他露出的肌肤时，明明是个女人她却不好意思了起来。
“生命面前，神医可不必计较那么多。”他对着她说道。
白楚楚思索了一下，替他仔细看起伤来：“怎么伤的这样重。”
“我被仇人追杀，一路逃到这里。”
从背篓里掏出刚挖的草药，白楚楚放在嘴里嚼了嚼，替他敷上。然后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替他换上。
伤病是解决了，白楚楚却面露难色。
“神医不会是想要将我丢在这荒郊野外，我一个弱女子。”阑裳看穿她犹豫不决的神情，显得楚楚可怜。
“不会，当然不会了。”白楚楚尴尬地笑了两声。
那时的阑裳并不明白她的犹疑，也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趴在白楚楚的背上，伸出手替她擦拭着额头上的热汗。
白楚楚被他突然伸来的手吓了一跳，一个不稳，跌倒了。阑裳也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而白楚楚恰巧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一把环上她柳条般的腰枝，感受到了腰间的那双手，白楚楚顿时失去了知觉，愣在原地。
“姑，姑娘。”
这一抱，不似那尸骨般坚硬硌人，柔软且温热。阑裳看着她发红的脸，移到耳朵处，呼着热气:“叫我凤儿。”
“凤，凤儿姑娘，这”白楚楚感觉自己已经要窒息了，“可否将你的手拿开？”
“神医的腰抱起来这样舒服，我都不舍得放手了。”
“姑娘，你莫不是因为生病出现幻觉，开始胡言乱语了。”白楚楚从他的怀里挣开，可他的手劲儿大极了。
她的挣扎让阑裳的心中一震，眼前的白楚楚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所以会对他的触碰感到不适，会试着拒绝他，于是，他慢慢松开了手。
这一松手，白楚楚长长舒了一口气，炎炎烈日，她重新又把他艰难地拖回了家。
“到了。”白楚楚推开木制的大门，扶着他进了屋里。
他坐在床上，环视着四周，一切都没有改变。
“是不是渴了？”虽然白楚楚是最累的，还是勤快地替他倒了杯茶，脸上略显窘迫，“希望姑娘不要嫌弃，茶叶没了，等我将药材卖了，再换些茶来。”
阑裳一把接过杯子，喝了个干净，举着空茶杯:“好喝，再来一杯。”
白楚楚有些喜出望外，只是茶壶空了，她提起茶壶，一刻也没休息:“我先去换壶水，还请姑娘先休息一下，我片刻便来。”
他点点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等了片刻，一阵极快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将他的思绪勾回。
“楚楚，你回来了。”
他抬起头来，一个男人出现在他的眼前，男人的容貌虽不算绝顶姿容，胜在温柔大方。阑裳认得他林墨冰，第一生，他还亲手给他赐了婚。
看到他的时候，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白楚楚闻声而来，水里提着的水壶还冒着热气。
“是墨冰师兄回来了。”白楚楚扭过头，笑着对他说道。
只那一个眼神儿，让阑裳的心咯噔一下，跌入万年的冰底，那是敏锐的第六感，那种眼神，印在他心底的眼神，此刻正在看着另一个人。
他再也坐不住了，不安甚至是恐惧。“楚楚，他”
“初次见面，我叫林墨冰。”
“不是问你，楚楚，我问你，他是你的什么人？”
“凤儿姑娘，我忘了给你介绍了。”白楚楚笑意盈盈地拉过林墨冰，嘴角洋溢着幸福，“这是墨冰师兄，也是我的，未婚夫。”
什么？阑裳此刻只觉得晴天霹雳，难以接受。“什么时候的事？”
“额，两天以前。”白楚楚羞红了脸，搓搓衣角，“师兄来投奔我，还带来了小时候的婚约。”
“原来如此。”媒妁之言下束缚的婚约，大多没有真爱，这让阑裳一瞬间多了很多底气，“楚楚，若只是婚约，也可作废。”
出乎他的意料，白楚楚拉过林墨冰的手，一脸温柔地说道:“他便是我此生认定的夫君。”
林墨冰也紧紧攥住她的手，说道:“楚楚，我果然没有寻错人。”
阑裳站在那里看着卿卿我我的两个人，郎情妾意，他仿佛成了多余的那个人。
晚上，躺在床上的阑裳，久久无法入眠。门外有人提着一盏灯悄悄地走了进来，他赶紧闭上双眼，装作睡着了。
那人先是查看了下一口未动的粥碗，小声嘀咕道:“一口都没吃，这可如何是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越来越近，一股熟悉的药香飘来，他感觉身上的被褥被慢慢掩好。
那一刻，阑裳觉得他的那个她又回来了。也许是一瞬的错觉，他猛然起身，将她抱在怀里，那股药香就在他的鼻尖环绕着。
灯呼的一下灭了。
“别动。”他在黑暗里说道。
“姑，姑娘。”白楚楚吓了一跳，尴尬地说道。
“真的喜欢他吗？”
“他？”白楚楚思索道，“你指的是墨冰师兄吗？”
“嗯。”她懵懂地点了点头，前几日师兄忽然回来，说两人都是凡人资质不高，灵力低微无法修炼成仙，不若修炼无情道提升修为，另外为保持本心可寻一道侣，她既然不讨厌他的话，那便是喜欢吧，她想。
“当然了。我”
白楚楚还没说完，他就吻了上来。他的吻霸道且深沉，白楚楚用尽全身力气推不开他。
夜里太黑，挣扎间白楚楚触碰到了他的脸庞，上面湿湿的，凉凉的。白楚楚的心中一惊，他难道哭了吗？
“楚楚。”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哭腔。
那一刻，即使看不懂他，白楚楚也能感受到他满身无处安放的悲伤。她伸手想要替他拭去泪痕，却被他一下推了开来。
“不要碰我。”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身份，他恶狠狠地说道。
白楚楚只觉得此人性格怪异，明明是他先动手的，不过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也不再跟他计较。
“呼”地一声，煤油灯再次被点亮。
白楚楚再看他时，脸上依旧孤高冷傲，哪里有什么泪痕，难道是她刚才弄错了？
“对不起，神医如此体贴，刚才我把你错认成了我的意中人。”他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听到他的解释，白楚楚心安了不少，说道:“刚才可吓坏我了。我想，能配得上姑娘的男子，肯定是人中龙凤，万里无一的。”
“我还没遇见她，大概她像神医一样，温柔善良，始终如一。”
“姑娘可不要笑话我了。”白楚楚低下头，说道:“我这样无权无势的穷人，此生能有墨冰师兄，勉强不嫌弃我，我便知足了。”
“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穷人！”阑裳忽然逼近了过来。
白楚楚向后退去，退无可退，被他逼在墙角，扭着头不敢看他：“凤儿姑娘美若天仙，莫要贬低自己，我想，一定有你的如意郎君。”
“可我的如意郎君，是你这样的人呢？”他仍旧步步紧逼。
“我哪里配得上姑娘。”
“神医是瞧不上我？”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我，可你是女人呀”白楚楚有些着急又无奈，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像姑娘这样生的如此好看，必能找一个愿意拿出全部真心待你，就像墨冰师兄那样的人。我此生认定了一人，便只有那一人，不会移心，更不会辜负他。”
白楚楚的话，让他顿时哑口无言。
此生是一人，终生便是那人。
阑裳此刻才明白，不管是利用欺骗，白楚楚都没有离开。并不是她有多么卑微，而是，她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爱一个人，管它是错付还是失去，只要她全心全意地去爱了，那便足够了。
趁着他片刻的松懈，白楚楚拿起灯盏匆匆逃离了，这个呼吸都紧张的地方。
躲在门外的男人，看着里面的一切，紧紧攥住了拳头。
日子很快来到了第二天，由于昨晚的心惊肉跳，白楚楚一不小心睡过了头，顶着两个明显的熊猫眼，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
来到大厅的时候，林墨冰已经做好了饭，坐在饭桌前等她。
从前都是自己一个人吃冷食，如今起床就有热饭等着自己，那一刻，白楚楚第一次觉得有这样的夫君，是多么美满的一件事。
“快来吃吧。”林墨冰帮她拿了双筷子。
“这些都是你做的？”白楚楚惊喜地问道。
林墨冰点点头，有些害羞地说道:“楚楚，等我们成了亲，每一天，我都会为你做的。”
“师兄。”白楚楚的眼神中流露爱意，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楚楚。”林墨冰抬头看她，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咯咯咯。”一只鸡扑腾着飞了进来，破坏了这本该美好的一幕。
后面跟着一个瘸腿的美人儿，手里提着把大刀，大喊着扑了过来:“让开！”
顿时鸡飞狗跳，一地鸡毛。新做的早饭被弄了一团浆糊，饭碗碎了一地。
“我的早饭。”林墨冰惋惜地看着一地碎屑。
“我的锅碗。”白楚楚心疼地看着一地碎片。这得挖多少药材才能换回来，她心想。
阑裳故意回过头，抱歉地笑笑:“对不起了，等我先把鸡宰了，炖汤赔罪。”
等白楚楚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她突然跳起来，向外奔去:“等等，哪里来得鸡，我家里没养鸡。千万别杀，我还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