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遗体告别仪式只有蒋家老四没有出席。

    直到遗体火化，公墓下葬，蒋四也没有露面。

    谈恩坐于桌后，盯着这些小道消息走神了很久。

    外面的阴雨连绵了好几日，彼时空气中的水汽燥热的她心烦。

    不多时，有人轻叩了办公室的门示意进来。

    女生迟疑了半晌才抬眸，而来人已经走近了她跟前，男生的眉宇温润清俊，只俯下身来默默地看着她。

    “哥哥，”她微仰着脑袋，眸眼氤氲着蒙蒙一层雾气，“有事吗？”

    江左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将那片刻流露尽数私藏了起来，“董事会临时加开了一个会议，点名要你出席。”

    “哦……”女生揉了揉惺忪困倦的睡眼，声音懒洋洋的，“怎么开啊？”

    “全息投影。”

    ……

    一切就绪，只见会议桌正当中的那个方形小盒子蓦地亮出一束蓝光，360度扫了一圈后，各个董事的虚拟影像皆被投射到了对应的位子上。

    前方投影仪已经被远程操控，准备已久的高管手持着激光笔开始在白板上开始自己的报告。

    谈恩盯着那个黑科技，无声瞥了身旁人一眼。

    放眼全球，这种水平的全息投影技术尚没完全投入市场，更别提国内了，至少她目前还没听说过哪家的技术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那么，江左又是从哪辟的蹊径得来的？

    *

    会议持续了大约有一个小时，说是要她在场，不过是镇个场子当工具人使，真正发挥作用的，还得是继承人。

    谈恩听困了，就见手边的屏幕弹了一条梧赫发来的消息，不消片刻，她神色陡然一变，只来得及朝身旁的沈浪使个眼色后，旋即快步走了出去。

    做着会议记录的江左看了眼女生转瞬即逝的背影，又继续替人主持着大局。

    ……

    梧赫：“我从总部调了架直升机过来，现在已经过了南北分界线，很快到现场。”

    “看我给你的定位，先到天台来。”谈恩将一次性雨衣随便套在了身上，疾步奔向了顶楼。

    雨势渐大，楼顶秋风飒飒，将女生的雨衣刮得猎猎作响。谈恩踩着马丁靴踏过处处水洼，她站定在一处，望着阴郁沉闷的天气，任由这瓢泼的雨点无情地击打在自己的脸侧。

    许久，一把绸质黑胶伞探过女生的头顶，淅沥沥的雨声落入她耳中，那缭乱的心绪难得平静了下来。

    她擦了擦颊边的雨水，只闻空中呼隆隆的声音像是愈发贴近了耳畔似的，震得耳膜疼。谈恩仰头望天，才看见逐渐从云层中悬停下来的一架直升机。

    破云而出的直升机发出被降噪的轰鸣声，它通体漆黑，唯有机身被彩漆喷上了一个英文斜体“TWO”，格外瞩目。

    有人从里丢出一节绳梯，女生大步迈出，伸手就要爬上去。

    “恩恩。”江左在身后叫住了她。

    西装革履的男生只身站在纷飞细雨中，探在伞外的左肩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大半。他如炬的目光越过朦胧雨雾，最后落在了女生始终不肯回头的背影上。

    “……不要告诉大哥。”她一抿唇，下一秒果断抬腿攀上了绳梯。只见凌空攀爬的女生三步并两步快速跃顶，反身拉上了舱门。

    接上人的梧赫收到指令，旋即一拉操作杆，悬停多时的直升机终于向前挪了半寸，头也不回地冲向黑压压的云层中，与骇人的电子云团融为一体。

    伞上的“滴答”声渐趋平衡，撑伞的男生默默垂下了眼睫，许久才低低道：

    “我等你回来。”

    *

    两个小时前，对于始料未及倾盆而下的大雨，作为内陆城市的淮恙市，对付仅一个小时就下了150个西湖的雨势，全市的排水系统不幸陷入瘫痪。于是造成了本市史上最严重的内涝。

    在淮恙出任务的陆军战区某一集团军接到紧急通知，马上派出小队就近赶往附近的山区。谈衹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一个小时前，谈少校被突发山洪冲下了山崖的消息被上传到了部队内网。

    堂堂少校，怎会以身犯险？

    不过是因为他爱屋及乌罢了。

    *

    谈恩扶着握把，视线越过窗外，只见脚底的外景逐渐从鳞次栉比的城市转变为了重峦叠嶂的村庄。

    直升机飞越了大江大河，脚下是被雨水淹没的农田，被泥石流冲垮的铁轨，市区的洪水使高峰期的堵车溃不成军，竞相飘在了水面上，越涨越高。

    这还只是市区……

    地势更加复杂的山区可不知要比这凶险多少。

    “阿赫，定位到二哥的位置了吗？”她问。

    调为自动驾驶模式的直升机正在极速前往目的地，梧赫从驾驶舱走出，略略心虚地看了女生一眼。

    怕人生气，他才迟点将消息告诉了谈恩，自己则马不停蹄从余岩飞了过来。

    “十分钟前的定位在山脚，此前半个小时之内无任何移动距离。”

    闻此，谈恩暗了暗眸。

    情况好坏各占一半。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纹解锁后，一张电子弹窗自动浮现在了眼前。

    通过意识流主导，她操纵着界面转到了实时卫星地图，将其无限放大至淮恙市中心。

    整个城市几近被淹，再一看左边的雨量图，反常的高出过去几年的好几倍。

    有地铁被淹者将视频上传至自媒体网络，关于淮恙市突发内涝的讨论已经掀起了第一波热潮。

    现在救援人员都在紧急的抢险救灾中。

    无暇他顾，谈恩很快将地图定位在刚刚梧赫说的那个山脚。

    一幅实时卫星监控图。

    泥色的山洪倾泻而下，山区的一众矮平房尽数被淹了透。

    就连村名们自家圈养的鸡鸭牛羊们也都惨兮兮地躲在快要被洪水淹没的屋顶，呆呆地看着周围和脚下，可怜极了。

    根据上传的个人特征数据信息，计算机通过独到的算法很快找到了搜寻目标，将画面切换到了谈祇的被困地。

    画面上的军装男人全身被裹挟了一层厚厚的泥水，原本光鲜亮丽的隽脸染上了不洁的泥渍。此时正堪堪紧抱着一棵老树的腰身，沉沉昏迷了不知多久。

    看到这一幕的刹那，女生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直升机飞达了目的地，她二话不说就单手跃下了绳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