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没响起，1号还没开始，他127，她128，早得很。于是上了楼，各回各家。
陈伊比他先出的电梯门，已经经过了B座的门，又转身提醒他：“你该干嘛干嘛，我会留意广播的，轮到我们了，我来喊你。”
“好。”他把手放在了门锁上，突然叫住她，“等等，门的密码是242363。你直接进来！”
陈伊听到“密码”先是焦急，想要提醒他别在外面说，再听到他说“你直接进来”，头脑当场宕机。
他又说：“餐费晚点给你。”
“哦。啊不对，不用不用，你帮了我很多，我请你吃饭是应该的，呃……这个又不贵。你刚才还给我看了耳朵呢，这不收费吧？”
他看她一眼，点头，开门，进门，关门。
陈伊盯着他家的门锁，恨不能现在就扑过去验证一下242363，还好理智及时管住了她。
陈伊啊陈伊，你清醒一点！人家纯洁得跟小baby一样，你满脑子亲亲抱抱，太猥琐了。
回家后，对自己的人品产生质疑的她，很想把这事拿来跟小榛子讨论一下，但点到微信，看到那堆红点里有重要的人，就决定先处理它们。
一元钱：陈伊啊，你不要沉迷算命那些，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老天爷有时候很瞎，靠他是靠不住的。有什么事，你和妈妈说，妈来帮你想办法。
一元钱：你永远是妈妈的乖女儿。
陈伊顺着沙发靠背滑下去，躺好了，认认真真回复妈妈：妈，你别担心，就是和朋友闹着玩，算算我和她什么时候能结婚，谁给谁当伴娘。
一元钱：那还好。婚事不要急，挑好了再说。
一毛钱：好的。我们今天要做核酸，师大出了阳，妈，你们出去时也稍微注意一下。
一元钱：好。你放心，我都没怎么出门。扬德防疫管得严，车站和各个路口都有工作人员守着。你要是想回来，先做核酸再出发。
一毛钱：好。
工作群群主变更，有移除信息，还有林嘉婧群发的消息：我外出两天，你们自行安排，有解决不了的事，发信息给我，我来处理。
下面是一溜的【OK】。
陈伊也跟上。
陆南昭：你好，楼上的邻居。
陆南昭：星期六入住，请几个朋友过来暖一下房，我下厨，请赏光。
一毛钱：好好说话。
陆南昭：【笑】有空来吃个晚饭吗？
一毛钱：恭喜，但现在不确定，明晚答复。
陆南昭：好的。
再是一堆不那么重要的，拣几个关系好的回复了，余下全快速扫过，接下来专注思想工作。
一毛钱：咿唔咿唔，警报警报！
爬出来的榛子：这是干嘛呢？
一毛钱：一，我对隔壁那位起了色心，刚才居然想强吻人家，哪怕隔着双口罩。请问：这是几级变态？二，牛鞭那位搬到我家楼下了。
一毛钱：糟，刚才忘记顺着话风问他住几楼了。他称呼我为楼上的邻居，那我没理解错吧，同小区同栋？
爬出来的榛子：我去！这不得119、110同时出动才能解决。
一毛钱：【仙女皱眉】（表情包）
爬出来的榛子：想吻就吻呗，这么大的人了，打个啵还不会吗？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猥亵这种事，警察通常不会抓女的，顶多是训诫两句。除非你狼性大发，做得过分了。
一毛钱：【我姓陈，吃人陈】
爬出来的榛子：至于楼下那位，管他几楼，你在上面就成。
一毛钱：我怀疑你在开双车。
爬出来的榛子：嘿嘿。阴阳调和，男欢女爱，自然而然的事。你这是年纪到了，成熟的身体发出了呐喊。
一毛钱：所以？
爬出来的榛子：亲，这边建议你原地扑倒。我就不信了，这家伙真能坐怀不乱？楼下那位先排队，这边搞不定，你再考虑那边。跟你喜欢的人做，和跟喜欢你的人做，完全不是一回事。优先考虑前者。
一毛钱：一个已婚的朋友建议我考虑后者，说是更稳定。
爬出来的榛子：那是婚姻学，还早着呢。趁青春年少，先考虑恋爱法则：快乐至上，总不能还没好好爱一场就从此一潭死水吧。
一毛钱：好像有道理，那撇开楼下，先搞隔壁，是不是不太好？
爬出来的榛子：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又没确定关系，甚至连暧昧都算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纯属我们猜测，这算哪门子的劈腿。不过话又说回来，东冧这么大，就搬你家楼下，刻意了。
一毛钱：对，之前我都已经否定他有这想法了，谁知刚才突然丢出个炸，害我手里的牌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啦。
爬出来的榛子：管他呢。你先上那边，不行再说，谁让他扭扭捏捏不表态的。说真的，我觉得他不像是这样含蓄迂回的人，为嘛要搞这一套。实不相瞒，我甚至怀疑他之前是不是离婚没离干净。
一毛钱：【发呆】大编剧，你这脑洞可以啊！
爬出来的榛子：嘿！这两个男人先放一边，明晚之约，没忘吧？你敢鸽我，我就割你。
一毛钱：【我最牵挂的还是你这个小姐姐】
一毛钱：表白的人其实挺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陆南昭会让我紧张。既纳闷他为什么不说穿，又怕他说出来。
爬出来的榛子：那就谈不上喜欢。他这条件倒是不错，长得好，有钱有能力，脾气也好，在别人眼里，那是万里挑一的好对象。不过，你一向喜欢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可能是他不够奇葩，所以入不了你的眼。
一毛钱：【我还是你最爱的人吗】
爬出来的榛子：今天是，明天嘛，那就难说咯。第一次吃饭，我觉得这人还行，后来聊天也很行，对胃口，现在只等你检验盖章，我就要【奸笑】嘿嘿嘿啦！
一毛钱：那你早点睡，明天才能容光焕发，体力充足。我得做核酸去了。
楼下喇叭喊的是111-120下楼做准备。
陈伊翻身起来，找个发圈把头发扎起，取个新口罩戴好，兜上手机去隔壁叫人。
敲门，里面没动静。再敲，依然没反应。欸，密码是什么来着？
121原地踏步踏？啊，不对，是242，想起来了，输入242363，门开了。
客厅的灯调到了最暗，看不到人影。陈伊有点儿害怕，把门推到最大，让走道上的光透进来，再点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对着门边的墙上照，找到灯光开关，调亮。
他真的不在客厅，卫生间的门关着，没亮灯，厨房也是这样。
她提高了音量，喊：“杭先生，杭先生。”
“杭休？”
“杭宴息，要下去做核酸了！”
毫无反应。
她点开微信，找到他名字，点进去，拨了语音通话。没有铃声响起，手机在百宝箱方向发出了振动的蜂鸣声。
她将拨号挂断，走到右边这间卧室门口，敲门。
“杭先生，快轮到我们做核酸了。”
这次总算有了动静，敲门时，里面有铃铛响，她喊完，他在里面应了一个“好”。
她以为他刚才是睡下了，现在要起床。想退到门外去等，但实际上，她才走出去几步，他已经开门出来，衣衫完整，双眼清明。
“谢谢。”
“不客气。”
陈伊看向他手里抓着的盒子，这个她见过，有一次过来，他将宝贝书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这里面。所以他这是看书入了迷，不受外界影响，这才喊不应。好牛啊！她有个锥子屁股，看这种纯文字的书，能稳坐三分钟就不错了。
这么好的孩子，要是被我狠心糟蹋，从此性情大变，一蹶不振，那就造大孽了！
想入翩翩归想入翩翩，她还不忘机械地提醒他：“带上手机，要扫码才能做。”
“好。”
两人进到电梯的时候，广播里正好喊：请121-130号下来做准备。
电梯里还有别人，她们站在前面，尽可能地保持距离。
后面这一家四口，估计也是下楼做核酸。老青小共用一张脸，只有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长相不一样。
电梯重新启动，那婆婆继续劝说儿媳：“人家那么多人说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活佛转世，那是百年难遇的事，你才活多大，当然没听说过。你不信我就算了，好多博士都赶着去拜了，他们不比你有文化？”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这么迷信？我都说了，这是……”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又不要花多少钱。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我都八十了，儿孙一大把，我还能图点什么。”
电梯又停了，两人都住了嘴。等电梯的人一见里面这么满，谨慎地选择了放弃。
“你们先下去。”
电梯继续运行，那家唯一的男性发话：“别说这些了，先做核酸，防疫要紧。”
“你看你看，这两年，国家都七灾八难的，何况是我们，不去拜拜怎么行？”老太太还没死心，见缝插针劝。
电梯到达一楼，大家还得一块往外走。杭先生有意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开道，等这一家子先走。陈伊也配合，跟着他往右。
从两栋之间走出来，那一家往游泳池入口去，她们往右，走远了，还能听到斜后方的老太太在不停说。
陈伊想起他说过最近在研究佛法，连忙提醒他：“老人家说的这些，你千万别信，那都是骗人的。我看过新闻，有人冒充活佛转世，骗财骗色，敛财几个亿，坑了很多人。”
他没回应。
陈伊心里着急，忍不住扭头去看他，谁知他正好转头看过来，眼神和之前有所不同，但她完全看不懂。
不懂就要问。
“怎么了？”
他摇头，继续走。
陈伊担心他没听进去，接着絮絮叨叨：“真的，现在这社会太复杂了。那些庙呀寺的，修行的少，骗钱的多，和尚们一个个富得流油，出门豪车，豪饮暴食。这种野路子的就更加坏，骗的就是这些单纯的人。你学习佛经没关系，修身养性是好事，但是千万别上这种空口许诺你怎么怎么样的当。”
他继续沉默。
她再接再厉，又举例说明：“我不是吓你。有一年，我爸带我去烧香，被骗得好惨。那什么高僧开始说我们家今年有灾，还是大灾，吓得我爸赶紧投了几百到功德箱。高僧接着说：家里还有个人不平安，会有大事故，又要他买尊小佛像回去供着。就那种能托在手上的大小，要价一千，那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爸身上没这么多，全掏出来还差一百二，我拦着不让爸爸给，那和尚还不乐意呢，凶了我几句，说我不懂事。我爸担心我妈，信得不得了，非要给，还哀求他们通融一下。结果我们连车票都买不起，还得借电话打回去，让妈妈来接。回去后，我爸被我妈打了一顿，哈哈，连这种灾都保佑不了，你说是不是骗人的？”
他还是沉默。
陈伊跟上核检的队伍，扭头问他：“我是不是话太多，吵到你了？”
他总算开口了：“注意安全距离。”
陈伊回头一看，噢哦，果然踩过黄线了，赶紧往后移。